11
“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什么美丽的女士,”我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黏腻的手背立马变得脏兮兮的,里面还混杂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泥土,“你或许是个绅士,但我建议你自己去医院看看眼科。”
男人的笑容僵硬,显然是没想到他得到的会是这种回答。
也是,他五官深邃,脸上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奇怪的气味,整体来看倒还算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只可惜,我在boss身边呆了几年,从一无所知到熟能生巧,就算隔着个门板交流,boss也是个好老师。
我被boss手把手(?)教会了所有事务,替他处理组织内的事务时我还顺带看见了不少的男性照片。不仅有部下的,也有铲除目标的。
健壮的,瘦弱的。
金发的,红发的。
还有很多我描述不出来的家伙。
就连共事了三年的多比欧都要比这家伙来得顺眼。
当然,这些照片还囊括了boss希望我去的那不勒斯,那儿有个叫布鲁诺·布加拉提的男人,他的样貌可比眼前的家伙要顺眼的多。
身处热情,却一身正气。
他的同伴也都生得一副好样貌。
“这个还你。”
我将之前从他口袋里顺来的钱夹丢还给他,以此证明我并不是什么毫无本事的女性。
仅凭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夺取钱夹这点,就足以让他心生退意了。
哪怕自己的面前只是个手无寸铁,行动缓慢的女性。
他慌张地接过那只钱夹,再不敢看我一眼,匆忙地钻进车里逃跑了。
我忍着疼痛朝绝尘的汽车扬了扬手。
当然,里面的纸币已经被我收进靴子里了,连硬币我都没放过。
拜托,没有人会嫌钱太多的。
12
偷取那个男人的钱并非心血来潮。
既然我已经偏离boss的想法,那么他给我的银行卡就不能再使用了,这只会暴露我的行踪。
况且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做拉皮条生意的,要是真跟了他去,不是少个肾就是要沦为黑街里的丝绒。更惨一点儿,说不定第二天就会变成修道院长。
只是拿走他身上的钱而已,便宜他了。
我对佛罗伦萨这块地界并不熟悉,了解的仅有书上的一些带有个人色彩的介绍。比如我知道这儿有许多美术馆和博物馆,外国客们选择的首选旅游胜地,还有似乎味道十分美味的t骨牛排。
这儿的治安相对来说比较好,至少在大白天里除了宰客的黑车司机以外,再见不到其他带威胁性的家伙。但这并不是说就不存在黑暗了,每块地区总会有自己掩藏黑暗的地方的。
言归正传。
我用这些钱在一家便宜旅馆定了一间单人间,虽然这里看着简陋,可该有的东西一点儿不少,而且还有wifi,真令人意外。吃下买来的面包充饥,这该死的面包嚼起来就像是在吃什么有怪味儿的塑胶,没有咸味,也没有甜味,口感差劲得让人想揣着这些垃圾把它扔到面包师的脸上,并且指着他的鼻子大喊「瞧瞧你做的这是什么垃圾?简直是在侮辱伟大的食物!」
吃完了难以下咽的晚餐,我将一部分现金塞进了床垫的缝隙里,以及厕所的天花上层,顺带一提,我还拆了一盒劣质的保险套,把我的手机保存好,藏进了厕所的水箱里。
确定了身上只有少量的现金和银行卡后,我穿着新买的吊带裙独自进入了小巷。
13
那只劣质的黑色小皮包如愿被人抢走了。
来人胆子太小,捅进来的玩意偏离了要害,照这样下去我只能等血流干直至心脏停止跳动才能恢复,这意味着我起码得遭受三十分钟的痛苦。我披散着头发,像个女鬼一样拽着他的手臂不放,我用言语刺激、辱骂他,试图让他再扎我一刀子,好让我彻底死去。
不出三秒,我就能恢复到一个健康又活泼的状态。
就像游戏失败后重启一样。
感谢多比欧吧,听习惯他咒骂一些可恶的家伙后,我也跟着学习了他的嘴臭技能。
“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我只是需要一点钱!”
这声音听起来像个没长开的小鬼,被我拽住了反倒被吓出了哭腔,明明之前已经刺下一刀了,现在却握着染了颜色的武器迟迟不敢下手。
嘿?被抢劫的人是我才对吧?你哭什么?
我逐渐失去了耐心,腹部的疼痛感使我越发昏昏欲睡,我明白失去大量血液的恐惧,身体会变得冰冷,四肢僵硬,我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我只好努力攀上他的后背,在他吓得要甩开我的前一秒,强硬握住他的手刺向我的脖子。
完美。
血液从我的脖子喷出,身体被重重抛到墙上。
铁制的器械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少年尖叫着逃出了小巷。
视线模糊前,我看见他逃走时仍未忘记带走那只皮包。
好极了。
14
事情原本该很顺利的。
可我的血液流失了太多,意识也恢复得很慢。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教堂的棺材里了。
我的裙子被换成了白色,身上脸上干干净净。
棺材旁边摆了几束素色的鲜花,数量不多,但胜在整齐。花瓣上面还沾有几颗露水,像是谁落下的眼泪。
这是座小教堂,看起来只能够容纳二十人。没有神父,也没有来宾。
真够安静的。
我从棺材里翻了出来。
这座小教堂看起来很是老旧,不仅彩色玻璃透不进来光,就连桌上的圣母像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唯一的光源是棺材上方的黄色灯泡,红蓝相间的细绳电线苦苦支撑,四周的白色蜡烛映出惨白的光。
与其说是教堂,这里更像是德古拉的古堡。
这难道是什么狂热的模仿者在做奇怪的仪式吗?我该不会已经被转化了吧?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那里空荡荡的。
我的丝巾不见了。
狗牌也……没有了。
15
里苏特是在去打点组员葬礼的路上遇到那个女孩的。
棕色头发,身上盖着一条灰扑扑的斗篷,挎着一只竹编篮子穿梭在人群里,询问过路的人们需不需要买花。
瘦小的女孩被拒绝了许多次,却仍鼓起勇气一次次迈开步子去询问下一位。那双藏在斗篷下的脚趾蜷起,露出沾染了厚重灰尘的脚面。
鬼使神差的,里苏特掏钱买下了她篮子里所有的花,并邀请她参加这场萧瑟的葬礼。
“我需要一个送花人。”
她看起来十分高兴,苍白的面容像是常年没有接触过阳光。
“感谢您,先生。”
葬礼在正午举行,女孩换了一条白色的斗篷,表情虔诚地为死者献上鲜花。在看清棺材里的人时,她呜咽一声,双手掩面匆匆离开。
里苏特从正午一直坐到了凌晨。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记性足够好。
在小巷中失去生息的女孩,与那日挎着花篮笑靥如花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她孤独地倒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液体洇湿了红色的丝巾,使它吸饱了水份,焉焉地垂落在地上。女孩失去光芒的双眼微睁,面容安静。
里苏特伸手阖上她的眼睛,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窝。
他将她带到了殡仪馆,请来入殓师为她净身。
“换一身吧。”里苏特说,“她更适合白色。”
很遗憾,他能拿出来的钱只够租下这间破旧的小教堂,棺材也只能买价格平庸的,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入殓师取下的那只项圈被里苏特攥在手里,他觉得这玩意儿碍眼得很。
手掌紧了又松,他看着那枚铁片上的「ala」深深地叹了口气。
“愿你安息,阿米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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