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后不久,快递终于送来了。

    我以为会有厚厚的一沓材料,但事实上只有几张妈妈在监狱中的照片,另外就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二月十九号,华彩夜总会案。

    动用事务所的资源,我很快查到了这个案子的详情。

    华彩夜总会是万华的一个二流夜场,和朝会那样的顶级夜场当然差了许多,老板孙兴权是个三十七岁的男性,在二月十九号晚杀死了夜总会的一个坐台小姐,凶器是一把雨伞的伞柄。

    现在的雨伞顶上大多已没有一个尖锐的头,那种杆子很长的雨伞已经极为少见,没想到这个孙兴权很怀旧,还用着那种雨伞,并且还用来杀人。

    案子已过一审,法官认为证据确凿,一审判了死刑,因为伞柄上有孙兴权的指纹,而且孙兴权外套上也贱了死者小红的血,认定他就是凶手。

    像这样的坐*台小姐,名字当然是假的,警方并没有查到小红的真实身份,只是确定她是华彩夜总会的一名坐*台小姐。

    而孙兴权并没有承认自己杀人,但也拿不出自己没有杀人的证据,这是万华第一桩零口供裁定死刑的案件。

    我了解到这案子后,心不断地往下沉,这个案子几乎已经办成铁案,要想在二审中把孙兴权辩成无罪,这恐怕不是靠律师的雄辩就可以办得到的。

    证据确凿,要想翻案非常困难,但我又不得不去办这件案子。

    来到黄建宇的办公室,在想着要如何向他提出接这个案子的事,我现在还是事务所的一员,接案子当然得经过他的批准。

    “师傅,我准备接手华彩夜总会的杀人案。”我索性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

    “那个案子我听说过,好像一审已经结束,因为证据充分,检方办得很快,法院也审得很快,不过一审后当事人提出了上诉,但像这种案子,二审能赢的可能不大,是当事人的家属请你接的吗?他们愿意出多少价,或者说,你准备要多少价?如果价格高,你可以考虑,反正打输打赢都可以收钱,如果价格太低,那就不要接了,这件案子输的可能太大,到时影响事务所的声誉,拉低事务所全年办案的胜诉率。”

    黄建宇的势利果然不是一般,直接就说出了要害。

    只是现在人家是以威胁我的方式要我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报酬,但我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我一但说出来,黄建宇是不会同意的。

    “给的价有些低,还在谈,不过我认为这个案子很有挑战性,如果能胜出,那还是可以给咱们的事务所增添美誉度的,我很有信心办好这件案子。”我说。

    “那你到底要价多少?他们答应了没有?”黄建宇问。

    “我要价一万,他们答应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撒谎了,我是事务所的职员,我接的报酬当然要上交给事务所,再由事务所来提成给我,我报的价格低一些,这样我自己就少贴钱了,如果贴钱太多,那我真的承受不了。

    “一万?骆濛你这是疯了么?一万块的活你也接?你以为你在做慈善呢?义务辩护那有法院指定的律师,还要你去干嘛?你好歹也是在万华排名前二十位的律师,一万块这样的价格,那些刚拿到执照的都不止这个价!马上把这案子退了!”黄建宇一听就怒了。

    其实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就知道这个价格会让他大怒的。

    “可是我已经签了委托书了,如果我没有正当的理由无故放弃这个案子,那对方是可以告我的。而且对事务所的声誉也有影响。”我说。

    “你简直就是疯了!你怎么能私下就和人家签约呢?事务所的规定你不是不知道!你脑子进水了么?”黄建宇继续口沫横飞。

    虽然他是我师傅,也是我老板,但当听到他说我‘脑子进水’这样不尊重的话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火了。

    “师傅,一个案子而已,如果你认为这个案子会影响到事务所,那我辞职好了,我以个人名誉来接这个案子,不会让事务所有损失。”我说。

    黄建宇一听我要辞职,这才口气软了下来,论业务能力,在事务所中除了黄建宇之外,那就是我的能力最强,我也为事务所赚了很多的钱,现在我要辞职,他当然不可能不挽留。

    “算了算了,既然你都已经接了,那就接吧,不过这个案子赢的可能实在很太小,你对外就说是你自己接的私活好了,不要影响到事务所的声誉。”

    黄建宇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案子的报酬该上交的还得上交,但是如果输了,那不能算在事务所的头上,要我自己承担后果。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案子其实不能输,因为如果输了,那将影响到我妈妈的安全,所以我只能赢,不能输。

    “谢谢师傅,那我去做事了。”我说。

    “去吧,这种案子赢的机率太低,不用很用力,应付一下就行了。”黄建宇说。

    “我知道了。”我也赶紧应付道。

    我现在当然也不能和他闹得太僵,我只要不辞职,那就还是事务所的人,这样就还可以动用事务所的一些资源,办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虽然骗了黄建宇说我已经签了委托书,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我如果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委托,就不能行使代理律师的职责,所以第一件事,我还得见当事人。

    我以事务所律师的名誉找了相关的人,很快见到了孙兴权。

    孙兴权已经快四十了,但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白,耳朵上打着好几个耳洞,属于那种油头粉面的花男人。

    我其实最讨厌这种类型的男人,但我又不得不面对他。

    “我是律师骆濛,请你在这份委托书上签字,我才能接手这个案子。我会为你作无罪辩护,但你要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我,我必须知道真相。”我说。

    “美女?嘿嘿,谁找你来的?你长得可真漂亮。”孙兴权说。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轻佻的话,现在我是在和你说正事,如果你不签字,我就没办法行使我的职权,你要不要配合?”我冷冷地说。

    “我签,我签。”孙兴权嬉皮笑脸地说。

    他在委托书上签了字,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成为他的代理律师。

    “孙兴权,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都必须要对我说实话,这样我才能帮你,如果你刻意隐瞒,那后果会很严重,而且后果由你自负。”我说。

    “我一定全力配合,配合美女做事,我他妈最乐意了。”孙兴权依然嬉皮笑脸。

    “不许对我说粗话!你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但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是为什么?难道你知道你不会死?”我说。

    “哈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好担心的?死就死呗,这不上帝就派你这个天使来拯救我了吗?我就知道我不会死啊,因为有你呗。”孙兴权说。

    看他那么有底气,我真是心里觉得奇怪,再强大的人,只要面对死亡,那都是会恐惧的。当年东京审判,日本那些曾经指挥杀了十几万人的甲级战犯被判死刑要上绞刑架时,依然害怕得全身发抖,眼前的这个油头粉面的人,难道内心比那些两手沾满鲜血的战犯还要强大?

    “那说说当天的事。”我说。

    “很简单啊,当天我到公司去上班,后来听说有个小姐得罪了客人,我就去看看,当时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然后警察就说是我杀了那个人,就把我抓起来喽,就这么简单。”孙兴权说。

    “那检方认为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我说。

    “这事最搞笑了,他们说因为那个小姐的衣服被撕扯过,所以他们说我要强暴那个小姐,她不从我就杀了她,这不扯淡么?明显缺乏常识,她在我的场子里做生意,我要睡她,我还用得着去强暴?我疯了?”孙兴权一脸的不屑。

    虽然他说话难听,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就犯罪动机来说,明显不够充分,一个夜店的老板要和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小姐发生关系,的确没有必要用强。

    “可是那把杀了小红的雨伞上为什么只有你的指纹?这作何解释?”我说。

    “骆律师,你是我的辩护律师,你要替我开罪的,你现在怎么变成审讯我了?这些都是他们冤枉我的!是你要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是清楚,那我就不会关在这里了!”孙兴权说。

    这个混蛋真嚣张,要不是为了我妈,我根本不会理他,他种人,死了也是活该。

    “那你能不能提出有关你自己无罪的证据,就算不是直接证据,是相关线索也行,我会顺着线索跟进,也许能找到破解的契机。”我说。

    “我想不起来了,警察是专业的,我是业余的,我哪里说得过他们啊。”孙兴权说。

    “大多数的警察也是公正的,也是讲究正义的,并不会随意指控你。”我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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