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被冻住，齐滟滟的目光倏地变得锐利起来，像两盏刺眼的探照灯定在她的脸上。
“桑学兴的桑？”齐滟滟拖长的尾音，掉转头看向那桑学兴，“我怎么记得你前妻的女儿也叫那什么桑渺？”
桑学兴面色铁青，似是乍听到这个名字平白生出点儿莫名的火气，连语气都是生硬得如石头：“是吗？那还真是巧了！”
要不是方才听他提到过她妈，她会真的以为桑学兴是没认出她。
先前那一句“桑学兴的桑”是她的口舌之快，原先没有主动找过桑学兴，现在自然也不会。
她不打扰他们，背上头也不回地走向办公室门口。
那对夫妻忙着打眉眼官司，谁都没有注意到她走出办公室。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搞什么？！”办公室传出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的员工，十几双眼睛纷纷向她投来视线，欲言又止，好像她是那个争吵的源头。
桑渺仿佛没有看出什么，若无其事地走出开间。
这一趟不算白来。
原来这对模范夫妻也不是真的像外界所言的那么和谐。
毕竟男人这种生物，偷吃过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甚至无数回。
桑渺路过楼下的咖啡厅，难得进去点了杯丝绒拿铁，清爽甜味盖住了咖啡苦，甜腻度刚刚好，如她的心情。
她闲来无事坐在玻璃窗前的高脚椅上，看着薄暮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在木质桌面，桌面上刻了几道划痕，像是等咖啡间隙，闲来无聊留下的作品。
有两个挂着工牌的女人进来买咖啡，头挨着头疯狂吐槽傻逼领导的种种傻逼行径。
桑渺抬头，不远处那齐滟滟也从大厦出来，手里握着手机，那张雍容典雅的脸色呈现肉眼可见的臭。
她低头喝拿铁的一瞬，突然勾起唇，笑了。
不紧不慢喝完一杯咖啡，她接到学妹小季的电话，小季得知她在附近，打电话约她吃饭。
小季在隔壁街区的互联网大厂实习，为了实习方便，她家里给她买了辆nicooper来往学校和实习公司，并不低调的墨绿色车身，在学校和公司都引来一波议论。
小车子驶到路口，捎上桑渺后，大喇喇地开往目的地。
小季驾照学出没半年，在大马路上开得稳稳当当，但到最后停车仿佛遇到了关卡，不是停得过歪，半个身子在停车位外，就是拦住了其他车的去路，连续停了三次都没把车停到路旁，后面的车不耐烦摁起了喇叭。
接近晚上饭点，车子越来越多，桑渺看她实在停不进去，下车和她换位置，三两下停正了车子。
“学姐，你这停车技术怎么学的？我可能需要你开小灶指导我一下。”小季有些崇拜地看着她，“学姐你还有不会的事吗？”
她把车钥匙丢回给小季，边走边说：“那还是有的。”
小季大概不知道一两年前她也是个停车菜鸟，被某任兼职的老板练得现在闭着眼都能侧方停车。
都是被钱逼出来的。
等菜上来的间隙，桑渺找了个实用性较强的停车视频，让小季学着点。
“学姐你今天谈得怎么样？乐兴这几年发展势头强劲，进去实习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学姐你能力这么强，肯定可以的。”
桑渺有些懒，随口道：“不怎么样，那里的人感觉人品不太行。”
小季愣住了：“啊？”
“老板看着没什么水平干吃软饭的，老板娘看谁都像是小三，其他员工恨不得趴在你身上围观你的隐私。”
小季的脸色完完全全僵滞，像石化了的雕塑，目瞪口呆，
桑渺扑哧轻笑出了声：“说笑的，不过确实没什么戏，我不太喜欢那家公司。”
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她们一桌碰上小季的男朋友和他的同学。
小季的男朋友在a大学生会，这次是学生会的团建，吃完了饭，他们要进行第二摊唱k。
都是学生会的同学，邀请桑渺和小季一起过去玩儿。
小季挽着她的手晃着撒娇，那模样比粘她男友还黏糊：“去吧去吧，学姐你也一起去吧，你不知道约你好难的，今天这顿还是我约了两个月才约上。”
桑渺翻了翻备忘录，晚上没有要紧事，一起玩玩也无妨。
包厢很大，长排沙发能坐下二十来个人，每个茶几上都送放了果盘。
桑渺闲着没事，在麦霸抢麦选歌的时候，坐下来吃果盘。
她对火龙果过敏，吃了几口发现不对劲。
桑渺跑出来，经过时似乎把一个男的撞了下，只是她没顾得上看，小跑到女厕隔间呕吐。
吐完从隔间出来，她在盥洗台洗手，隔着一道门，由远及近传来说话声。
“房间已经开好，等人出来再灌她喝几杯，我还就怕她喝醉玩起来没兴致。”
“胡哥你真牛，还是你有办法啊！”
“这女人啊，就是贱，好好哄着不要，非要我强迫，才肯听话。”
“就是说啊，我家那个也是，亲个嘴搞得像个贞妇烈女，连摸都不让摸。”
桑渺脸颊上未干的水渍被蒸发掉，连带着全身逐渐发冷，她望着镜中的那个人，嘴唇发白，不停地上下颤抖。
耳边不断传来两个男声轻佻的言语，心头再次涌上厌恶和自弃感。喉咙里的恶心感泛上来，她没忍住，又跑回隔间吐了波。
她该感谢不知谁点的火龙果拼盘，让她免于被灌酒。
外面那两人似乎非等她出来不可，桑渺半趴在盥洗台上，开着水龙头哗哗淌着水，她抹了把脸，转而靠在上面。
现在这会儿出去，肯定被那姓胡的逮着，桑渺摸出手机，拨小季的号码，一秒好似被拖长成了一小时漫长，“嘟嘟嘟”的声音响在耳畔，听得她略有心烦。
手指下滑，在某一个行略作停顿，即将按下去之时，她猛地关了屏幕，靠在盥洗台前平复心绪后走了出去。
门口已没了叨叨不休的说话声，桑渺略略松口气，然而才没走几步路，通往包厢的走廊上，不远处站了一人，正是那胡威。
而他也看见了她，抬步就要向她走近。
桑渺转身向反方向走去，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一步快于一步。
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桑渺盯着那道背影，不由得出声：“齐珹？”
她没把握，也没信心。她和齐珹不过只几面之缘，无法要求人帮她甩了麻烦。
男生走到拐角处，冷不丁停了下来，他回头望过来，眉毛逐渐蹙起。
见他停下，桑渺暗自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挥挥手套近乎，说的时候冲她挤眉弄眼。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我现在有空，要不你和我说？”
男生看了看她身后那男的，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走回到桑渺身边，有些冷淡地冲她点头招呼：“小桑老师。”
桑渺有些站不住，拽了下齐珹的手臂，默认他同意她的要求，她笑了笑说：“我的包还在包厢，跟我一起过去拿吗？”
齐珹垂眸扫了眼身侧的那只手，只拉着他的衣袖，没有碰到他的手臂。
“好的。我开车过来的，待会儿送您回学校。”他说。
桑渺暗自惊讶，这齐珹怪有礼貌的，她没教过他，他还喊她老师，一口一个您。
她跟着齐珹，齐珹比胡威还高出一截，而且看着挺结实，完全不用担心会打不过姓胡的。
有了个帮手，桑渺心中安定下来，连吃火龙果过敏带来的恶心都变得轻微。
她转头瞥了眼胡威的脸色，毫无意外，胡威的脸很臭，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她和齐珹，他翕动嘴唇，桑渺瞬间回了头。
他说的是——你给我等着。
桑渺回到那个吵闹的包厢，完全无视其他人，拿起书包便要走。
唱歌唱到一半的小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忙扔下话筒追了出去。
桑渺假装没听到，加快脚步走向出口。
虽然这事和她无关，桑渺此时不想和那个包厢里的任何一人说话。
“不好意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玩你的去吧。”她站在门口，客气地笑着说，“刚才多谢你了。”
桑渺不清楚他知道多少她和付念寒的事，“还有，麻烦替我保密。”
齐珹不置可否，晃了晃车钥匙说：“我让你打车回去的话，念寒到时候肯定骂我。”
说得桑渺哑口无言，她一动不动，他立马催促她快上车。
周围仿佛完全沉入黑暗的漩涡，隔壁是繁华的商铺一条街，热闹得堪比ktv包厢麦霸抢麦。
桑渺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齐珹来了通电话，接通前还看了她一眼。
熟悉的声音充满整个车厢，她不由得顿了顿，下一秒卡扣“哒”地一声扣紧，她若无其事地看向前车窗。
“晚上喝酒去不？”
齐珹扭头又看她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付念寒又问：“你去不去？”
“我都行，叫上裴晗，一起喝。”
“我喊他，到你那里喝。段书就不喊了，她现在有男朋友，不方便大半夜和几个男的喝酒。”
“你这是很郁闷啊？”
桑渺虚握拳头咳了咳，那头付念寒立刻没了声响，隔了许久才开口说：“算了，你还是先陪女朋友吧，我们下回再喝。”
挂了电话，齐珹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的路况。
车子发出引擎，发出轻微的低鸣。
“小桑老师，你惹他生气了？”
“咳咳咳……”桑渺这回是真咳，好端端被口水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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