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姨娘没敢这么随意,只敢悄悄议论。

    “这是什么路数?黎表妹这就要失宠了?”

    “哪能啊,小场面。宝小姐之前惹世子爷生气的时候,场面比这还大。”

    “不过说真的,这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只见过她这么骂雯大奶奶。雯大奶奶也从来没这么搞过。”

    “可能因为心里有刺吧?从前的周大奶奶的事……老太太似乎不太喜欢。雯大奶奶也是周大奶奶的妹妹啊。”

    议论了几句,黎柳兰的哭声就传了过来,凄凄惨惨的,带着哀哀怨怨的气息。

    “是我不该,孤苦无依,只想着侍奉老太太过日子。怕十几年没见不懂老太太喜欢什么,龚嬷嬷又说她懂,这才鬼迷了心,送了她一些礼物,求她帮忙周旋。”

    “大姑娘第一眼见我就不喜欢我,二姑娘身边的侍女都敢给我没脸,表嫂都敢派洒扫丫鬟监视我,还一言不合就让我女儿去听训。这事是我女儿做得不对,但闹得这么大,谁又有脸呢?”

    “悦儿这个不懂事的还真因此和我这个娘亲离心……兰儿现在只有老太太了!”

    随着最后一声近乎凄厉的宣告,黎柳兰满脸是泪,老太太也老泪纵横,立刻搂住黎柳兰,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虽然口中还是说着什么“那也不能笼络我身边的侍女,这像什么样”,但语气柔和了不少。

    周雯鹊继续老神在在喝白开水,苏宝珠开始摸瓜子吃,嘎吱嘎吱。

    一旁的姨娘只见过苏老太太发怒的场面,却没见过她被顺毛的样子,当场大为新奇,禁不住又凑在一起聊。

    “太可惜了,真该画幅画,记下她们这样子,日后也学她的一两精髓。”

    “你只要脑袋瓜子一想,苏老太太在骂人的情绪中抱人,这画面就出来了。”

    “嘶,还真是。”

    “说来有没有可能真的换个奶奶,变成兰大奶奶?”

    “我倒是不太想,这个奶奶是再和善不过的,除了那个身子被养坏的瘦马出身的,谁没生出个孩子?后院里一起养,也没少了谁的用度,还不拘着我们去看顾,试问哪个府上有这样做的?”

    “是啊,但这老太太瞧着不是很喜欢高门大户的,这不,闹了十几年。”

    “不过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妾室聊到后面,又总是经不住开始自伤身世,在麻木中让自己冷静。毕竟钱姨娘的死讯也只在前一刻。

    系统也在脑海中和苏宝珠聊:【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变成黎柳兰当主母了。之后府上怕是乱套。继子都快成年了,这个主母的位子真的没什么坐头。】

    苏宝珠:【但是从黎柳兰的角度看,从孀居寡妇变成侯府主母,是不是很有奔头?】

    系统:【也是,宿主成功说服了我!】

    其他人各自寻事消遣时间,竟然也等到苏老太太和黎柳兰互相诉说完衷肠,等到苏承泽和苏玉青回府到正厅坐着。只是周家和黎家没有沐休的好运,通传没能快。

    众人都重新坐了,苏老太太坐在软椅上,苏承泽坐在主位上,周雯鹊陪着,苏宝珠站在下席,其余人也各自坐好。

    苏老太太这才眯起眼,戒备地看着苏宝珠:“珠儿,除了兰儿为了亲近我,多送了龚嬷嬷一些礼物之外,你还想说什么?”

    苏宝珠:“黎柳兰不仅收买了龚嬷嬷,还收买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以苏老太太的名义,要她们传播黎柳兰可能会成为继任的传闻。甚至还撺掇钱姨娘,送了钱姨娘几句话,叫钱姨娘放在梳妆台上,日日谨记。”

    苏承泽匆匆而来,换了常服,却还是不能掩盖一身疲惫。他听着这糟心事,长呼一口气,问道:“什么话?”

    苏宝珠想了一下——一下子还背不下来——,于是借着春华端的盘子读了一遍。

    “核桃分心木补血凝气,可多用。

    “陪侍周雯鹊,周雯陵死后,或守孝三年,三年内,可多小意劝慰,辅以红袖添香,怀念故往,庶可得其心。”

    读完后,苏宝珠让春华把誊抄版递给苏承泽看。

    苏宝珠的的语调是标准的雅言,在场的人没有听不懂的。正因为听不懂,所以看着苏承泽骤然阴沉下去的脸,有了须臾的窒息感。

    钱姨娘确实是在苏承泽为周雯陵守孝三年时起来的,其他人在那时候不敢招惹苏承泽,但钱姨娘敢,且一直小意陪伴,不多说话,却也从来不减省存在感,于是钱姨娘起来了,和周雯鹊分庭抗礼了好几年。

    而现在钱姨娘死了,死得很巧,而这些过去的龃龉,也绝不可能不再追究。

    苏宝珠接着说:“被钱姨娘哄骗的侍女是平常熬药粥的,听多了‘偏方’,真心实意认为多加分心木可以帮先母补虚养气,原有的药方本就有分心木,使得先母常常头晕恍惚。加上宣扬夫人位置可能会换的人多,因此先母郁结于心,病情加重,早早去了。”

    春华递上了一叠按字画押过的证词。苏宝珠没接,苏承泽沉着脸直接抢了过去,一张一张地翻。

    周雯鹊已经愤怒过,现在依旧老神在在地喝她的白开水。苏宝灿神情有些恍惚,但礼节让她安坐着。

    黎柳兰脸色已然惨白,撑着要要落泪:“怎么……怎么能这么污我清白?我都无妨,悦儿怎么办?有我这般被非议的娘亲,她该如何在京城立足,又如何能入宫?珠儿说到现在,也只是没根没源的一张纸,还有一些流言。那些流言如何就、就能盖章,是我传出去的?”

    苏老太太也恼怒不已:“雯陵只生了两个,身子骨就差了下去。我见兰儿聪慧可人又贴心,多夸了她几句,惹了那些势利眼背地里多舌。雯陵自己多心矫情,因此抑郁故去,是她没福气,与兰儿又有何关系?”

    黎柳兰有苏老太太护着,当即凄凄切切地再往下说:“不论当年是否有婚约,眼下我守寡多年,孩子都能成家了,本是因无处可去来的苏家,苏家小姐如此不待见我。表哥,这是您的意思吗?”

    苏承泽只看着一张张证词,越看脸越黑,越心绪激荡,越胸腔起伏,根本无暇理会黎柳兰和苏老太太的一唱一和。

    “不,这是表姨你的意思,”苏宝珠开口断论,随手就把周雯鹊身旁完全没碰过的茶水端起来,举到黎柳兰面前,“黎表姨,你若真想进这家门,那就先喝一口进门的茶,如何?”

    黎柳兰下意识瞪大眼,身子连忙后退,推拒的意味不能再明显。苏宝珠也没坚持,把茶水在太医丞面前晃了一圈,就放了回去。

    ——太医丞默默收回准备接茶盏验水的手。

    苏老太太犹然不解,蹙眉问道:“什么意思?珠儿!我说过多少回,不要做这种无端挑拨的事——”

    苏承泽无力地止住,递过一张证词:“娘,别说了。若不是雯鹊平日只喝白水——娘你自己看吧。”

    苏府里能当家的俱会识文断字,苏老太太也是。她一目十行看下来。

    ——周雯鹊身边的端茶侍女承认,黎柳兰在入府的时候就收买了她,让她在每天端给周雯鹊的茶水中加一些阿芙蓉的粉末。阿芙蓉喝多了,会使人暴躁易怒,产生幻觉,长此以往,不仅会产生依赖性,更会状若癫狂,变成一个疯子。

    很显然,黎柳兰这回没有钱姨娘可以挑唆了,于是她亲自上。

    苏老太太凝滞几息,下一瞬,她近乎暴怒地把这张证词撕碎。

    “谁准你们母女两如此污蔑我黎家女儿的!”

    门口同样传来一声暴喝:“谁准你黎氏如此残害我家周家女儿的!”

    苏宝珠:【终于来了,盼得是望眼欲穿了!】

    系统:【呱唧呱唧鼓掌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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