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与感觉项辛夷有些心不在焉，她刚刚和宁书易结束午餐，看起来在思考什么事情。
他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跟书易老师聊天不开心吗？”
项辛夷将头转向他，疑惑地“嗯”了一声，看到郑容与有些担心的样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跟老师聊得挺开心的。”
如果真的开心，她见到郑容与时应该跟他分享这个喜悦，而不是沉默着思考什么。
郑容与很了解项辛夷。
项辛夷注意到他神色中的担心，坦白道：“老师说下个月会有一场书法比赛，让我去参加一下，到时候加上我的成绩和出版故事集的背景，说不定可以再跳级。”
郑容与有些明白了，“她还是想收你做徒弟？”
项辛夷点头，“有点这个意思。”
宁书易一开始当然不认识项辛夷，虽然她也有订阅《少年故事汇》，但不是每一期都看，纯粹是作为作协主席加上语言文学系副院长的工作习惯。
是《少年故事汇》的主编，他是宁书易曾经的学生，看到项辛夷的故事后感觉到她的天赋，想起老师一直有这方面的“收集癖”，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项辛夷的故事集带过去给她看。
万一能得到宁书易的推荐也是一件好事。
宁书易确实很满意，听到项辛夷的年纪之后更感兴趣了，不仅又把故事看了一遍，今天还特意跑来签售会现场，看了项辛夷的签字后当场就感兴趣plus，邀请项辛夷结束后再聊聊。
宁书易不仅是帝都作协的主席，同时还是文联、书法协会、绘画协会的理事，她的知识面极广，很少有人能什么都接得住，是国宝级的大师，项辛夷上辈子跟她学了几年，也不过学到她一两层学识。
这辈子她还是个小孩，不可能一来就表现出全部的自己，但即便是多重隐藏之后的表现，宁书易也感觉挺满意。
项辛夷26岁跟她学习，她教得乐在其中，现在项辛夷6岁，她更觉得前途无量了，不仅留了项辛夷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还邀她去参加下个月的书法比赛。
“这不是挺好吗？”郑容与完全在为项辛夷开心。
“老师就是这个性格，有时候做事挺上头的。”要不是项辛夷说自己刚跳级到三年级，含蓄表示还没接触过初中、高中的知识，她恨不能项辛夷立刻马上过来跟她学习。
郑容与觉得还好，“他们那个年代确实有人是直接跟着师父学习、出师的嘛。”
宁书易有时候挺时尚挺潮流，有时候又会无缝切换到复古模式，是既能够安安心心等研究生名单出来带研究生，又蠢蠢欲动想整个继承她衣钵的关门弟子的那种人，能力到了她这一步，随意行事不叫任性而叫个性。
“她的关门弟子，在我那时候加上我有八个，”项辛夷哭笑不得，“有时候感觉跟养蛊一样。”
做得到、做得好，宁书易就会一直喜欢，给予关注和帮助。
做不到、做不好，宁书易就会渐渐失去兴趣，可怕的是，所有离开宁书易的徒弟没有一个会说宁书易不好，只会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达不到老师的期待，宁书易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和魅力。
宁书易对项辛夷的喜欢，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项辛夷是她目前得到的最满意的一个蛊，又聪明又卷，有时候前面的师兄师姐背不下来、理解不到位的东西，她就可以跟宁书易说得有来有回。
总是能跟上宁书易的思路不说，还能有自己的见解和坚持，宁书易自从收了项辛夷都不再收新的徒弟了，可见对项辛夷有多满意。
如果项辛夷以六七岁的年纪成为她的徒弟，在她的倾囊相授之下，不知道未来会有多灿烂，很可能成为第二个宁书易，受尽领域内的崇拜和追捧。
郑容与难以想象那时候的项辛夷会有多棒，“那你要去吗，参加比赛，跳级。”
项辛夷看着郑容与憧憬的样子，这位小少爷好像根本没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跟着宁书易学习，那项辛夷根本不必再去读什么小学、初中、高中，宁书易的意思，就是项辛夷直接跟她学，完全由她教导。
什么同学，以后项辛夷的同学就是宁书易现有的关门弟子们和研究生们。
“我会去参加比赛的，毕竟能刷钱刷名声，”项辛夷道，“跳级就算了。”
其实郑容与确实没太明白，只是联系到项辛夷刚才的沉默，他隐约懂了些什么，“你要这么按部就班的，继续慢慢读书吗？”
明明有机会一飞冲天，得到更多的名利，却不这么选择，这不像项辛夷。
“我刚刚重新遇见老师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项辛夷笑着道，“我选择一种人生，会得到一类境遇，选择另一种人生，就得到另一种，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我怕这样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选择宁书易，自然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背靠着老师的名望，项辛夷在文化方面的成就必不会低，她就是有机会成为第二个宁书易。
道理项辛夷在刚才想得很清楚。
可是在看到车里等她的小小的郑容与时，项辛夷觉得这些都不太重要了。
“这段时间过得挺顺的，我经常会忘记上辈子的事，”项辛夷对郑容与道，“上辈子虽然也有很多很有趣的事，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只有这一次人生，我们家好好的，我也在向我期待的方向前进。”
郑容与轻轻捏住项辛夷的一根手指，保证道，“那我们就不记得它们，只记这辈子。”
上辈子的项辛夷多辛苦，郑容与只看到其中一些，已经感到无比心疼。
他因项辛夷在如此痛苦之下仍有蓬勃的生命力而被她吸引，可是爱的话，反而希望她不必遭遇那么多，她甚至不必如此耀眼如此坚强，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可以。
“我觉得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也很美好。”那是他们过去的空白，现在有机会重新填满，为什么不呢，项辛夷对此很期待。
郑容与注视着项辛夷微笑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光芒在闪烁，熠熠生辉……他的项老师在他眼中永远都满身星光，是他追随的对象。
“你想走快点就走快点，想走慢点就走慢点，”他说着，忍不住有一点点害羞，又不想隐瞒自己的心意，“反正我总会跟着你的。”
项辛夷拉着他的手，不像郑容与总是很谨慎，项辛夷说拉着就紧紧地拉着，类似十指紧扣，很难被分开。
“接下来不写短篇故事了，”项辛夷道，“咱们去搞点新鲜的吧。”
郑容与一边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一边问，“你想搞什么？”
“《魔法世界》快出版了吧，到时候全世界都是《魔法世界》，”项辛夷道，“我也想写个类似的故事，咱们华国世界的故事。”
“好啊，”郑容与点头附和，“是长篇故事咯？”
“对，就用山海经和古代神话做背景，我现在就想写这类型的大长篇。”项辛夷任性道。
“那就写，如果有什么帮忙的你要告诉我。”
“嗯！”
1999年新年，这新的一年和过去都不一样。
项白茸在外省拍戏，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能在过年时回来。
剧组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整个剧组只在大年三十那天休息了半天，一起包饺子小小的庆祝一下休息一下就算完了。
很有这个年代影视圈人的风格，艰苦、敬业。
项白茸有爱德华那边派去的人照顾，隔三差五也会给家里打电话，项定邦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可更多的是为女儿感到高兴。
如果还在边境省，项白茸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经历，不论她是打电话回来抱怨还分享喜悦，项定邦他们都很清楚，项白茸本身是很开心很喜欢这种生活的。
项定邦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郑静山是个说到做到的老板，当初跟项定邦描绘的工作场景，半年过去没有出现过一次例外。
华薪真的做到了对老师的尊重和信任，绝大多数学生说是“兴趣班”，确实就是因为兴趣才选择来学习，对学习少了学校里那种随波逐流的麻木，多了由内而外的求知欲，反映在课堂上，那就是每一节课都让项定邦充满期待。
他是个喜欢教育喜欢文学的老师，巧了，他的学生也是，师生关系非常和谐，他的课总是有满额的学生，学生们也总是会给他惊喜，让他上课充满灵感，项定邦接到杨嘉安的问候电话时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隔几年，他好像又找回了做老师的初心和快乐。
杨嘉安在电话中都表达了惊讶，项定邦从语言到状态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活力和幸福感，作为朋友他只有恭喜、祝福。
宋映菡在边境省也挺好的，她本来就很擅长烹饪，做生意也很踏实，这半年来夫妻俩攒了近十五万，这个数额放在一年前都难以想象，一方面是项定邦在华薪的工资和奖金就是很高，另一方面宋映菡也在边境省努力赚钱。
这才有年夜饭的时候，项定邦兴冲冲跟项辛夷说：“咱们家明年就能在帝都买房了。”
这样的豪言壮语。
项白茸如果听说爸妈快自己一步在帝都买房肯定会又高兴又失落，小姑娘现在牟足了劲好好拍戏，就是想在演艺道路上一直走下去，赚大钱，买房子。
她们家肉眼可见的越过越好，项辛夷也为家里人高兴，宋映菡准备明年攒够钱就来帝都定居，老太太也不必担心夫妻俩分居两地会感情不好了。
老太太有时候也矛盾，一边是传统观念作祟，一直想要孙子，一边是两个孙女都特别优秀，大孙女演电视剧呢，小孙女是个作家，要是孙子是个差的……那两个姐姐得多难带，连带项定邦也要受累，老太太想到这种可能性就纠结。
项辛夷好久没听老太太念叨孙子的事了，她和项定邦肯定不会主动提，父女两个很默契的只管说高兴的事，老太太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好就能跟着高兴。
“祝妹妹明年健健康康顺顺利利，”项定邦对项辛夷道，“书法比赛去看看就可以啦，能获奖最好，不能获奖咱们就当去长长见识。”
项辛夷点点头，她还没跟项定邦说宁书易的事，毕竟项定邦的书柜里也有宁书易的书呢，她怕说了不是她紧张，而是项定邦要紧张了。
“祝爸爸明年也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等她去比赛上拿个奖，跟宁书易再熟悉些，到时候项定邦也能直接跟偶像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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