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以为男人是这两人的亲属,其实不是,他跟男人说完后男人有用眼神询问着这祖孙二人的想法。

    爱德华和郑容与都懂中文,爱德华还有些犹豫,郑容与说:“外公身体不舒服,不能继续走,我们住院休息两天吧。”

    “听你的。”爱德华顺从的答应下来。

    两个人都用中文说话,老医生推推眼镜,表示有被这祖孙两个秀到。

    还好他们医院管理很严格,从医生到护士都没因为病人有些新奇而当着人家的面乱说什么。

    男人明白两人的意图,去给爱德华安排单独的病房。

    他能被郑容与的父亲郑静山派过来跟着老岳父和儿子,自然有两把刷子,郑容与刚去门口跟外公的助理说倒杯热水过来,水还没到,病房就安排好了。

    第一医院目前没有vip病房一说,不过有空置的干部病房,让国际友人休息一两天问题不大。

    主要是郑容与和爱德华说是说祖孙二人旅行,其实还是带了不少随行:两个保镖保证安全是基本的,爱德华还安排了家庭医生以防万一,还有帮他处理杂务的助理,因为他们可能对华国事务不够了解,郑静山没空跟着一起旅行,又给他们配了一个助理和一个翻译,不算租车的司机,日常跟着两人移动的就有五个人。

    比罗列的少一个,正是爱德华会进医院的原因。

    “早知道应该等等查尔斯医生。”郑容与懊恼地说。

    “他也没想到做我的家庭医生还需要出差华国,哈哈哈哈,”爱德华靠坐在病床上,反而安慰郑容与,“没关系,他已经上飞机了,我在这边等他几天。”

    查尔斯医生接任爱德华的家庭医生时,郑容与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们家没有任何会去华国的征兆,查尔斯一个传统的米国人自然没想过要弄华国的签证,这才在被通知要来华国时手忙脚乱。

    郑容与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他不知道去哪儿弄的玻璃杯,温热的水用透明的玻璃杯装着,看着会让人想喝,握着也能暖手。

    “是我没有安排好,”郑容与试过温度,将温度正好的水递给爱德华,“外公就在医院住几天吧。”

    “其实我觉得不用那么紧张,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病。”爱德华挠挠脸颊。

    “上吐下泻很伤身体。”

    郑容与眉头一皱,爱德华立刻就滑跪了,“确实确实,我年纪大了。”

    “外公年纪也不大!”

    “不大,不大。”

    郑容与气鼓鼓地看了外公一眼,伸手拿起果篮中的一个苹果,不必爱德华提醒别动刀,自觉地反手递给旁边的米国助理,“帮外公削个苹果,谢谢。”

    这位米国助理是爱德华常带在身边的,知道爱德华多宠这位小少爷,拿了苹果和旁边放着的水果刀就去削水果了。

    郑容与调整桌上果篮的位置,让爱德华躺在床上能闻到果香,减少住医院的不适应。

    郑静山安排的谢助理看这祖孙两个的互动心里啧啧称奇,老板的岳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资本家”,刨除出行还带保镖这种电影里才见过的阵仗,和自家人相处时跟普通老人也没区别。

    倒是老板的儿子,听说这次来华国旅游是他策划的,老板没时间参与,但是提起时言语间充满了骄傲。

    确实想象不到,面前的小孩现在还不满六岁。

    郑容与把病房的布置都按照自己和外公的喜好调整了一遍,又出门跟站在门口的保镖说:“留一个人在这边就好了,你们两个商量一下换岗休息。”

    “好的,少爷。”

    郑容与关了门回来,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板凳上,看了眼旁边半开的窗户,又觉得那个角度风会吹到病床上。

    爱德华拉住正要起身的郑容与,玩笑似的说:“宝贝,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郑容与笑着说:“毕竟不是自家医院,我想让外公住得舒服一点。”

    “我现在很好,别担心,”爱德华拉着郑容与坐下,“你们也去外面休息吧,我跟亚瑟说说话。”

    谢助理知道亚瑟是郑容与的英文名,郑静山叫自己的儿子郑容与,老岳父叫小孩的英文名,一家人各叫各的,倒是没为小孩的命名权起冲突。

    病房里只剩下祖孙两个,刚刚削好的苹果被放在透明的玻璃碟子里,碟子是郑容与打开病床旁边的柜子时看见的,该说不愧是领导套房,一些基础的小物件都准备上了。

    “宝贝可真细心,来的时候记得买个果篮,”爱德华笑呵呵地说,“我现在一点也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好受多了。”

    “外公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郑容与表示并不想听什么夸奖。

    真的细心的话,不会等外公从帝都飞到雍宁才发现外公水土不服。

    想到就让人又忍不住生气,“外公下次不能再身体不舒服却不告诉我,我真的会生气!”

    “我上次来华国也没水土不服啊。”爱德华这次倒是记得不说自己老了。

    他确实也不老,过完生日才六十……有时候说自己老了,不过是心境影响之下的口头禅。

    他看着坐在一旁生闷气的郑容与,试图让外孙对自己敞开心扉,“我只是不愿意我的宝贝感到扫兴,你那么期待这次旅行。”

    “那……”郑容与本想说那也没有外公的身体重要。

    可是这句话有一点点违心。

    如果说爱德华的病确实比较严重,或者有严重的可能,郑容与一定优先照顾外公,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目前爱德华的身体还算稳定,郑容与是求安心,所以才让外公在医院里休息两天,观察一下。

    距离边境省越近,或者说距离项辛夷越近,郑容与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就有心悸的感觉。

    他认为这是紧张,他到底希望看到怎样的项辛夷呢?

    希望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她吗?那她一定没有重生,只要他能改变些许未来,她的人生将一片平坦,没有阴霾,生命灿烂。

    这确实是一种偿还……

    只是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项辛夷了。

    那个骄傲的,冷漠的,又疯狂的女人……

    这么说他希望看到同样重生的项辛夷吗?

    自然是希望的……两个项辛夷相比,他追随的一直是那个好像永远都在燃烧,永远都在发光的成年版项辛夷。

    只是他原本可以说自己问心无愧,就算喜欢过也充满绅士风度,从未干扰到项辛夷什么。

    要不是那个见鬼的车祸……

    更见鬼的是车祸本来可以避免,是他自己突然不成熟的别扭,非要送项辛夷回去,让两个人走上那条不归路……

    “你最近时不时就在发呆。”爱德华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

    郑容与倏地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还在跟外公说话。

    爱德华靠在枕头上,不炽热的阳光洒进洁白的病房里,这两天的病痛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在光线下显得朦胧。

    显得……

    像极了那时候……

    郑容与悚然一惊,连忙站起身跑去拉窗帘。

    病房的窗帘有两层,郑容与手忙脚乱之下竟然先将最厚实的窗帘拉上,见整个病房都陷入黑暗,又抖着手掀开,拉上第二层纱帘。

    他背对着爱德华,爱德华分明看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却感觉到那孩子身上散发的颓丧的气息。

    爱德华不知道为什么,从坠马事故醒来之后,他开朗的小外孙就有点奇怪,时不时发呆,时不时陷入颓靡的情绪当中……他甚至学会了把自己关起来,自己消化情绪,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有问题第一个跑来找外公解决。

    “宝贝,”爱德华说,“可以和我聊聊吗?”

    郑容与低着头走回来,“外公以后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他想去拉爱德华的手,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在他的手刚刚抬起来,靠近病床的时候,爱德华已经先一步拉住他,紧紧的,充满力量。

    “我不想……”郑容与忽然情绪失控,颤抖着说道,“我不想再害死任何人了,真的……”

    他的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爱德华很快感觉到手上传来温热的潮湿感,一滴一滴的,他的外孙像个罪人般痛哭着,忏悔罪恶的模样。

    什么叫,“再”害死任何人?

    “怎么回事,亚瑟?!”他的声音似洪钟,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郑容与急忙阻止他起身的动作:“外公不要激动!”

    “告诉我怎么回事?”爱德华定定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小孩。

    郑容与垂下眼眸,立刻又听到爱德华说:“看着我。”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显得有几分脆弱。

    脆弱……

    这种情绪为什么会出现在从未接触到任何阴暗面的亚瑟身上?

    郑容与深吸一口气,有几分破罐破摔,也有几分沉重压力之下的认命:“我要说了,外公你别激动。”

    爱德华摸出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放在桌上。

    他知道亚瑟有了一点小秘密,作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也许连亚瑟都不知道,他对爱德华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爱德华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在影响到亚瑟的身心健康,他就决定不再放任他继续逃避下去了。

    “我……是从二十多年后回来的,”郑容与看着爱德华,一字一句地说,“2022年7月,我在华国帝都的环城快速路上发生车祸,再醒来,就回到坠马的时候。”

    爱德华倒吸了口气,但是他脸色还算正常,郑容与一直看着他,确定他没问题才继续说:“发生车祸的时候,我的副驾驶座上……有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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