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问调整时,武御鸢可没有等待她的想法,一招一式招呼而来,招招毫不手下留情,却碍于姜问阳力深厚,未曾给她带来重创。
但每当武御鸢出招时,姜问虽反应及时,却毫无章法,往往挡下一招半式便对武御鸢的下一招毫无防备和还手之力。
虽未曾受到重创,身上也伤痕累累,一身弟子服也皱皱巴巴,发髻也变得凌乱,好不狼狈。
这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底的普通人,纵然有比她深厚的阳力又怎样,绵羊长了牙齿也不过用来吃草。武御鸢这样想着。
武御鸢出身承岚王朝定燕武氏。武氏乃承岚王朝武将之首,那位为承岚开疆拓土的战神便是她的父亲。
她自幼习武,虽然离家时不过八岁,未将武技精髓和家传绝学融会贯通益精熟练,却也习得一二,没有系统学习的野路子轻易近不得她身。
也就是姜问仗着自己阳力比她高上一截,用以伤换伤的打法才能在武御鸢身上留下些伤痕。
但也仅此而已了……武御鸢这样想着。
姜问在与她过上两下后,便果决地以伤换伤,让武御鸢高看一眼,不过这位魁首的武技真是不堪入目,倒让她占了个便宜。
她实在没想明白,姜问能对她自己下得去手,还能以伤换伤,却对她这个“敌人”下不去手?
从小和兄弟姐妹互殴长大的武御鸢无法理解。
但她也不需要理解。
下去吧,魁首!
武御鸢眼神一凝,抓住姜问的一个破绽,双腿紧绷发力,左手按住姜问关节处,阳力凝聚手中!
姜问的阳力太深厚了,二人对战多时,武御鸢再如何针对她的身体,也不过留下些伤痕,倒不如凝聚阳力从内部攻破!
至于她的阳力在姜问体内炸开,会对姜问产生什么影响,那就不是她该想的问题了。
擂台上,她能做的只有赢!
就像当初习武之初,阿爹对她说的,战场上她能做的,只有决策和杀戮!
然而,就在武御鸢的右手呈爪状抓向姜问时,被停滞在了空中!
武御鸢一惊,是姜问!
她大意了!
诚然武御鸢受过武技的系统教学,但姜问又何尝没有呢。
只不过作为读书人,家里对她在习武方面的培养没那么重视罢了。但学是肯定学过的。
只是姜问在习武方面的课程尚未及与人对战,又加之武御鸢来势汹汹,一开始应对得有些手忙脚乱。
她在陷入僵局后一直在剖析自己的心理,意图攻破那道障碍,但就像恐惧不受人控制一样,不安也是。
她毫无所获。
不过没关系,她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便开始示敌以弱,维持着自己在武御鸢看来不通武技的印象。
这不是,就被她抓住了吗。
姜问死死拽住武御鸢的右手,她伸出的这只手上还有武御鸢打出的淤青和红肿,却格外有力,好像要将武御鸢的手生生捏碎。
在武御鸢惊恐的眼神中,姜问向她莫名一笑。
阳力凝聚在姜问手中,通过手掌传入武御鸢体内。姜问未来得及感受自身阳力在他人体内的感觉,便见武御鸢开始脱离掌控。
瞬间,姜问引爆武御鸢体内的阳力!
“啊!”
武御鸢惨叫一声,只见她的手掌忽地爆裂,血肉瞬间炸开,糊了姜问满身!
她的手骨指节部分粉碎掉落,骨掌布满可怖的裂痕,像是随时要掉落下来,手腕处血肉模糊,一时分不清碎骨和血肉。
“呕!”
姜问只看了一眼,便在满场的血腥味中干呕不止。
呕的同时,她又扬起一抹笑,配上她呕得充血的眼眸,显得有些变态。
切,她是道德感高,她是打人就觉得不安,那又怎么样?
挨了那么多下,身上伤痕累累,再和善的人也被激出血性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和善人,只是被前世的道德法规给束缚住了。
她只要知道,这是宗门擂台,上面站着的都是青岚宗弟子,还是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她把人打残打死,青岚宗修士会干看着?
相通这一层,纵然内心仍有些排斥,她也能利落出手了。
既然决心出手,那就一次性搞个大的!武御鸢精通武技尚且奈何不了她,她连人家都打不到几下更别说赢了。
只能不破不立!
只是真看见这血腥画面,这冲击力是单纯想象无法比拟的,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得不说,这下脱敏疗法都齐全了……虽然她呕吐不止。
台上姜问吐得昏天黑地,武御鸢叫得人头皮发麻。
周围不少结束比试的弟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哪见过这个,不少人都点到为止又或者待阳力耗尽认输,谁见过把对手整只手炸开的?!
这也太残暴了!
而始作俑者竟然立在血泊里边呕边笑!
“呕!”
“唔!”
不少弟子转过身去干呕,幸好擂台上的气味被封锁了,不然整个广场都得呕两声。
不少将门出身,年长些的准弟子也沉默了。饶是他们砍过人,也没见过这种整个炸开血肉横飞的场面啊。
“瞧瞧这炸的,火药也就烧一面,这手炸得多均衡有致啊。”不知是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在寂静的擂台周围显得格外突兀。
均、衡、有、致。
不少人被他说得酸味上涌,转身又开始呕。
剩下的人面色古怪地看向发声处,只见一男子站立一处擂台之上,手抚下巴作沉思状,其对手已不见踪影。
秦宵见众人看向他,瞪了回去:“干嘛?!”
“秦宵!你少说两句!”秦宪站立在不远处出声喝止,看不得他这蠢弟弟又不着四六,“那位怎么还在吐?”
说着,他示意众人看向【二百三十二】擂台。
姜问此时实在不好受。
明白是一回事,下狠手是一回事,生理反应又是一回事。
……更关键的是,在意识到这种伤势是她所为后,她竟然有一种隐秘的亢奋。
不明显,可是她有点怕。
怕自己真变态了,怕自己真的开了这个口子便视人命如草芥了。
她一直吐一直吐,吐完开始干呕,一开始是因为那一眼难忘的血肉模糊的手和满场血腥气,到后来便是因为这个念头。
原本默默观察的于泷西动了,擂台开始自动清扫,不一会儿便亮洁如新,只余姜问满身血污在擂台上,而武御鸢已经疼得几近昏厥。
“去两名神修。”于泷西示意身边的弟子过去把姜问二人接下来,“诶,再带一名乐修吧……医修也带一个。”
姜问猜得没错,青岚宗不会让他们互殴至残至死,即便是一点伤都不会真的让他们承受。
凡人之躯脆弱,一受伤便要养十天半月。这些弟子都是精英弟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比试让他们耽误修行?
这擂台另有玄妙,台上受的伤台下便能好,即使受的伤致死,也能保住弟子性命。
只见武御鸢一被抬下擂台,她的右手仿佛时间流转般快速愈合、生长,直至整个手掌完好如初也不过几息。
接着神修安抚精神,乐修引导情绪。
……至于医修,是给到了台下依然呕吐不止的姜问准备的。
————
“不愧是我门徒,连阳力牵引都这么熟练了!”素谨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逢吉无语凝噎,道:“师妹,她这从一开始不敢下狠手,到现在直接断人肢掌,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跨度这般大,你也不怕她心境失衡?她还是个孩子呢,你想想你当初杀人时是什么模样?”
素谨摆摆手道:“我有分寸,放心啦师姐。”
逢吉见状,不再多说。素谨做事虽不拘一格,但一直让人放心,她说有分寸那就无甚大碍。
姜问的擂台不止有逢吉素谨两位老祖注意,还有不少修士都关注着这里。
“还没修行就先炸了人手掌,真狠啊这小家伙。我当年也不见得能这样狠下心肠。”
“可惜喽,好苗子先让师姑截走了。”
“那没办法,三十六祖一脉可还没传人,她要这门徒谁会不让?”
“切,说得好像你打得过小师姑似的。”
“那个孩子,叫武御鸢的也不错。就是有些大意了。”
“对手钓鱼呢,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什么灵根?”
“七六六水火木三灵根。中等偏上。悟性考核在下甲等,我观其意志不错,是个兵修好苗子,有人要吗?”
“唉,性子有些轴了,不太适合我的道。诛羽,你的剑意比较适合她。”
“不太行,一剑剑意讲究灵性,她更适合厉行剑意。”
“厉行剑意啊,我记得是你小门徒领悟的剑意吧?还别说,这孩子真有我那师侄小时候的轴性。”
“嗯,我给我徒儿传音了。端看我徒儿怎么选吧。”
当今兵修分二类,一为修兵刃本身之道,即清箬真君这样修剑道本道的兵修。这条道路从未听闻有人修至合体期,前路几近断绝,按理说早该被扫入故纸堆,成为后人于古籍中的苍白词目,但奈何兵修大多固执己见,认准便不撞南墙不回头,前仆后继地以身践行。这一道竟也断断续续延续下来,成为兵修中特立独行的极少数;
二为修兵刃剑意之道,大部分兵修皆修此道。本质是以人之意志贯彻兵刃之意志,本身是一个兵修的本命大道雏形,因此是一个较为私人的东西。
就犹如青岚宗内不少师徒的道有细微差别一样,兵修师徒的兵意也很少有完全相同的存在。
因为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不相同,对兵刃的理解也不相同。
————
姜问的精神被神修和乐修安抚得差不多了,内心逐渐平静。
翻涌的肠胃在医修小姐姐当场搓的药丸子之下,一口痊愈。
这种药丸子属实有些辱医修了。姜问亲眼看见医修小姐姐是问掌门薅了一把治疗肠胃的凡间药草,辅以灵力凝练提取,然后又用凡水稀释,最后艰难抽取出内含的灵力,才到了姜问手中。
折腾来折腾去,灵力注入又抽走,这是生怕姜问爆体而亡。
不过没有灵力归没有灵力,经过医修的特殊处理,药丸子一吃下去,姜问立马感觉好多了。
她体内的阳力也在下台时便恢复了,连有些破损的弟子服都亮洁如新。再加上神修乐修的安抚,可以说是一个崭新的姜问了。
武御鸢也差不多这时候恢复了过来,靠近了姜问。
她深深看了姜问一眼,道:“是我技不如人,祝贺你。”
右手掌似乎还隐隐作痛,看见姜问这人好像更痛了。
绵羊逼急了也会咬死人,何况此人真的是绵羊吗?
哪有刚身陷逆境就炸人的绵羊。
姜问点点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心累,不光武御鸢看见她幻痛,她看见武御鸢眼前马上浮现那断裂的手骨和模糊的血肉。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理障碍并没有完全清除。她能对武御鸢下手,实际上只是暂时催眠了自己,当时动手时她一边引爆阳力,一边还心惊胆颤呢。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还有九轮比赛,她一轮一轮适应,总有一轮能把这下意识的反应给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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