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箬三人说话间,测灵仍在继续。
皇幺子将手放在玉制器皿上,半晌未反应亮光,宣告并无灵根。
礼官又唱道:“下一位——”
接着是与岚皇三代内的宗亲。
东岚传承五千年,宗室数量庞大,若论起来,姜问亦有皇室血统,不过相隔很远罢了。
东岚秉承能者上,庸者下的政策,不仅土地国有,家宅三代内无能人继承便会被收回,连宗室也不例外。
宗室人数庞大,因此与在任岚皇三代以外的便不被称为宗室,也不再享有宗室特权。
这类人里,只有少部分有作为的人,才会被封王作侯,算作宗室。同样的,五代以内无能人,也会被收回封号。
这一回测灵,岚皇三服带王侯等宗室,一共二十一人测灵,十四人罗盘有反应,只两人通过。
一人水土木三灵根,纯度为七、五、三,资质不太好,木灵根未过三。不过有另外两个灵根带动,修炼虽比纯度六的其他人慢一些,但总好过单一的纯度二。
一人金木水土四灵根,纯度为六、六、六、五,倒是比先前那人的资质好上许多。
拿着玉简的女弟子一一将他们的姓名、灵根刻在玉简上。
这两人也被侍者引到了别处休息。
这个概率比起寻常人是非常厉害的,有灵根的占据三分之二,通过率近十分之一,这也是皇室稳坐皇位的原因之一。
而且在座官宦人家大部分与皇室沾亲带故,连姜朝歌这个小官都有比较久远的皇室血统。
因此朝都往常过灵的大约一百五十人中,这皇宫内测的都要占二十多人,余下的一百三十多人才是朝都周围近十万人选出的天选之子。
而朝都附近的人家出过灵之人的概率又比别府高。
像测灵人数最多的洛水府,每次近五十万人,过灵之人不过二百余而已。
而皇宫内的适龄人,也就二百不到。
这批宗室测过灵根后,就到了各官宦人家。
先上去的便是姞家的七个孩子。
包括姞相庭在内的七人,三人有灵根,两人通过。
那人是姞相庭的舅舅,火土双灵根,纯度在八、七。
姞相庭是金水木三灵根,纯度却是三、四、三,刚好卡在过灵边缘,记玉简的弟子只取出另一空白玉简,将她记在上面。
接着是其他尚书家的孩子。
姜问她们排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离她们还差很长时间。
姞相庭回来后,众人皆向她道喜,可看她却并不开心。
姜乘弓问道:“你不是过了测灵?怎么哭丧着个脸?”
姞相庭却道:“那个拿玉的姐姐跟我说,我资质不好,刚过测灵而已。若是去修仙,可能一生都未有建树,劝我好好想想。”
说罢,丧气道:“我估摸着定是像那科举的吊车尾,能上,但完全没用。”
姜乘弓安慰道:“好歹你也有资格了,仙长再没用,那也是仙长嘛!”
姞相庭却撇嘴道:“修真界到处都是仙长,我又算个什么?”
姜问在一旁倾听,闻言道:“你自己多思忖,想想喜欢在世俗过日子,还是想去修真界领略风光。别被别人带偏了,以免未来后悔。”
姞相庭点头:“还有七日供我斟酌呢。不过我确实不太想去,谁想去当吊车尾啊?”
姜问在心底认同。虽然吊车尾不一定不会成功,但身为修真界的吊车尾,更大概率会修炼不成,碌碌无为中被人一剑戳死。
人活一世,拼命为长生奔劳追逐,究竟是人活了一世,还是一个毫无灵魂的肉块活了一世呢?
若是修仙注定碌碌无为,长生也只是个奢望。
“哦哦,对了,我是来送消息的。瞧我这记性,”姞相庭忽然一拍脑袋,“那个姐姐拿的玉是用来记姓名的,我舅舅没名字,当时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去寻我母婆取名字去了。
铭舟姐姐家的三个兄长俱是人中龙凤,指不定会天赋卓绝,早些做些准备总没错。”
姜朝歌惊讶:“原来有这种说法?怎么以前没听人提起过?”
测灵可是不问女男的,男孩过灵的人数也只略少于女孩,这还是东岚人生了女孩后就不再生育所导致的基数问题。
这么些年,那么多男孩过灵,怎么才听闻有取名一事?
姞相庭撇撇嘴,见是姜朝歌询问,连忙道:“我也不知晓。大约是他们都拿记当名字了吧。我舅舅不愿将就,才回来寻母婆重新起名。”
其实四千多年前,男子是有名无字的,但自从青西叛乱以后,东岚打压男子,才渐渐让男子没了名,只用记敷衍了事。
往年前来测灵的青岚宗人,上至元婴,下至筑基,全是东岚出身,也是近两千年两脉关系和缓,筑基弟子才一半混一半。
皇宫的测灵是特殊的,这里是东岚朝的中枢,东岚各地的过灵之人最后都会汇聚朝都,一起前往修真界。
因此往常负责皇宫的筑基弟子都是出自东岚,也都知道东岚习俗,直接就将男子的氏记刻上玉简,不会横生波澜。
但今年是清箬真君负责此事,她不拘小节惯了,也不理会底下人的安排,随意指了几个她看得顺眼的弟子随她一起,所以今年负责记录的那位女弟子并非出身东岚。
姞相庭的那位舅舅的记又格外古怪一些,那弟子乍一听就觉得不对,哪有人叫这样的名字的,便问了出来,知晓此事后还大受震撼,随后给了他们时间去另取个名字。
那弟子在他们走后,还沉浸在惊讶中,怪道宗门里一些男弟子姓名都不太正常;还有她前年在功勋阁做记录弟子时,还遇上好些个男弟子姓名与身份牌截然不同的……
原来都是出身东岚的男弟子啊。
那些姓名与身份牌不一样的,大约是进了宗门后自己特意改的,结果黑历史永远留在了身份牌上……太惨了,还是给他们些时间另取一个名字吧。
这位弟子目露同情之色,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那名拿着罗盘的男弟子。
说起来……这位赵师弟貌似也出自东岚,前年她做记录弟子时还遇上一次,身份牌上好像是什么……大罗?
修士虽说过目不忘,但这种不重要的东西她也没刻意去记……害,想什么呢,探究别人的短处可小心得罪人。
姜朝歌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态,给三个儿子一一取了个名。
林姬申取名林阔,林大嫦河取名林闲,林小嫦河取名林闻。
非常漫不经心,三个字随姜问的“问”字整整齐齐。姜问一眼看出,姜朝歌绝对是想到什么门字框的字,只有寓意不太差,就往三个人头上按。
取名过程一气呵成,全程不到一分钟。
姜问心底腹诽,得到名的三个人却异常开心。
林大嫦河,或许应该叫他林闲,更是直言:“母亲,谢谢您,我很喜欢这个名。”
姜朝歌闻言,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以后家里人叫叫就可以了,别在外面说,会让人笑话你们的。”
林闲露出一抹笑容:“自然,儿子心里有数。”
林阔对名字之类的不感兴趣,如今得了名还感觉有些不自在,重复地理了理袖口,又摆弄衣角,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林闻是最开心的了,暗地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划出一个“闻”字来,被看到后还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我与妹妹的名最接近,一个口,一个耳,一看就是一家人!”
姜乘弓打趣他:“但是你俩一个用姓,一个用氏,叫起来可不像一家人。”
林闻满不在乎道:“反正就是家里人叫叫,我们家谁不是姜姓林氏?”
说罢,还同姜问挤眉弄眼起来:“妹妹,我是不是你最亲近的哥哥?”
姜问收到众人目光,腼腆笑着:“你猜?”
林闻瞬间夸张地垮下了脸,众人啼笑皆非。
忽然,周围接二连三响起惊呼,姜问转头向测灵处看去——
只见罗盘中亮起红、白二光,两道本应平行的光芒,此刻却交织在一起,除发光源外,难舍难分。
这还不是旁人惊呼的理由。最引人瞩目的,是那测灵之人的周身,竟然泛起阵阵紫色的雷链,像一条威赫的雷龙,盘绕在测灵之人的周围。
那测灵之人一袭红衣,面带惊诧之色,显然没想到这番变故。
正是姜问先前见过的赵姜伏。
负责测灵的弟子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出声让赵姜伏收回雷电,却得到控制不住的回答,随即将目光看向高台上的清箬真君。
清箬真君一早便发现异常。那测灵盘虽说拿在筑基弟子手中,却与她心神相连,早在红白二光交织时,便投以目光。
见赵姜伏难以收回周身雷电,清箬当即出手,以柔和的力道将赵姜伏镇出场内,又一道灵力将赵姜伏卷到面前,随后一道甜美又带着清冽的女声响起:
“继续。”
全场静默。
礼官连忙回神,继续高声喊道:
“下一位——”
静默打破,又一名少年人上场,场外的众人也低声交谈起来。
清箬将赵姜伏卷到面前,手扶上他的头顶,轻声道:“这是你的东西,随我细细冥想,控制全身。”
赵姜伏闭上眼,感应到身体里有一股温热的能量流转,意识随着这股能量开始运作。
清箬看着眼前少年,其实有些惊讶。
这是一名变异雷灵根,纯度占八,近乎于九。
东岚每二十年测灵,过灵人数都在千人左右,每回不是没有天之骄子。
什么九纯度的单灵根,什么变异灵根,每回都会出现三四个。
但朝都有些特殊。
朝都是不仅是东岚政治中枢,也是东岚的气运具现地。
朝都的测灵质量,或者说,皇宫内的测灵质量关系到整个东岚的测灵质量。
近三百年,朝都的测灵质量都不太理想,最上乘的是一百年前的水木双灵根,纯度占八、九。
其余皆是三灵根乃至四、五灵根。
并不是多灵根有何不好,而是灵根多了会对纯度造成影响。
任何元婴修士都能掐算到,
假如同一个人,单灵根纯度可能为九,若变为双灵根,纯度反而下降成八、七。
也有可能其纯度变成九、八,但另一条八纯度的灵根,无疑会拖慢速度,比不上单一灵根纯度九。
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
还有一类情况,
即便双灵根显示纯度为九、九,若一开始便为单灵根,很可能纯度为到达十,说不定还会具备先天灵体。
这样的双灵根无疑是有些遗憾的。
所以曾经有个自作聪明的人为了抵达圆满,特意去寻来洗灵草,希望洗去一条灵根。
然而灵根天生,怎会轻易被外物改变?
洗灵洗灵,洗掉自身灵根,才是破坏了自身圆满。那人洗去灵根后,没有达到想象中的纯度十,反而成了纯度八的单灵根,悔不当初。
————
毫无疑问的是,单灵根纯度一般来说都比较高,像先前皇二女承宓那样的低纯度单火灵根,几乎千年也未必遇上一例。
所以修真界有不成文的常识,单灵根大多资质较好。
如此看来,就知道最近三百年,朝都的测灵质量如何了。
三百年来,天才有,但在十二府,数量也远比以前朝都测灵质量好时少很多。
清箬是经历过人才辈出的年代的,她本人就是纯度九的单金灵根。
她测灵的时候,整个东岚的变异灵根少说有十个,更别说常见些的高纯度单灵根了。就是高纯度的五灵根,那时也不是没有。
朝都测灵的质量是关乎到整个东岚的,看来今年她们东岚一脉的门徒质量会好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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