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问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的大兄被借种了。

    更准确一些,是被骗种了。

    那个女人不知从哪儿来,穿得人模狗样,气质也颇像富家女,只知道她不是朝都人。

    最开始的时候,是林姬申在外与朋游玩遇见了她。那人听见林姬申与朋友的交谈,借机上前攀谈起来,言辞间温和有礼,搏了不少好感。

    然后她提出她不是朝都人,初来乍到,不知朝都有哪处游玩的好地方,哪处可以与朝都文客们共论诗篇。

    然后家中妹妹学习时,听了一耳朵的林姬申热情地为她引路,然后被这女子以此为由攀扯了上来,一连几天林姬申都被诱导着与她见面。

    那女人时而舞文弄墨,时而凯凯而谈,时而发表怜惜男子的言论,时而夸林姬申斯文挺拔,是端庄主事的舅舅典范。

    然后,单纯的林姬申就沦陷了。

    那女人见林姬申每次见她,开始脸颊发红,便知时机已到。交谈间露出一股轻愁来。

    林姬申便问她怎么了。

    女子叹了口气,说出家中长辈催着她传宗接代,可她只看中了一名男子,却不知那男子是否也中意她,也不知如何问出口,怕唐突了好人家的男子。

    听到这,林姬申已经猜出了大半,脸颊通红一片。

    女子见可为之,趁着林姬申怔愣之际便吻了上去。然后对其山盟海誓,说今后只你一个,再不和他人借种,若生了两胎男子,其中一个随林姬申姓氏。

    本来正犹豫间,觉得无母亲同意就借种非好人家作为的林姬申,听到这话哪里抵挡得住。

    此话在东岚王朝,非情根深种之人又怎么说得出?从未经历人事的林姬申只觉心脏嘭嘭直跳。

    之后的事,也就在半推半就之间。

    第二天醒来,便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林姬申很害怕,慌慌张张收拾好,也不敢回家,等在那酒楼寻她,却总不见人。

    等到天黑,家里人出来寻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晚上,那女人就跑了。

    等姜朝歌找过去,早已人去楼空。

    家里林妊周抱着静默垂泪的林姬申大哭:“我可怜的阿大啊……怎么就被那杀千刀的坏女人给骗种了——”

    “够了,声音小点!你还嫌阿大不够难受吗?”姜竹颐气冲冲地坐在旁边,看着用手帕拭泪的林姬申更气了,

    “阿大啊阿大,家里从你三岁开始请良家的男先生,十岁教你如何行男女之事,辨别女人,先生、家里人,跟你耳提面命多少次,借种要有母亲同意!你怎么非是不听,外面多少流氓无赖,就靠着一张巧嘴骗男人!再如何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你应该都听男先生讲过,怎么还是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来!”

    林姬申闻言,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也不知道……她说生了两胎男子就让一胎随我姓氏……我一时心动就……”

    姜竹颐看着林姬申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她们家的男孩怎么会被养得如此单纯?

    “她同你说,你就信了?!那没影儿的事,她上下嘴皮子一碰能说出几十条来!这些个骗种的把戏,你应当都听男先生讲过……!气煞我也!我姜家怎会有如此蠢笨的男儿!”

    “够了!”抱着林姬申的林妊周皱眉喝道,“阿大已经够难过了,你难道还要逼他去死不成?如今之计要找出那个登徒子好好教训!”

    说到这个姜竹颐就来气:“怎么找?朝歌去的时候,那旅店早已人去楼空,那人也没说从哪里来,你拿屁股找?”

    “母婆!咱们去报官!”在门外偷听多时的姜问气得推门进来,“咱们报官让朝廷帮忙找!大兄不能受这委屈!”

    虽然姜问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被白嫖了会这么伤心,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男人也不会怀孕,在她看来根本没吃亏。

    可看母婆母舅和大兄又不像没事的样子,可见东岚王朝里这种事就是男子受了欺负。

    她平时与三位兄长的关系都很好,即使大兄逐渐懂事,明白了女尊男卑,也从未与她生分,其他两个兄长也一直照顾她。

    入乡随俗思考一番,姜问决定是时候担当起女子的责任,给大兄撑腰!

    姜竹颐原本看见她,脸色稍和缓了些,又听闻她的话,大惊失色:“不行!不能报官!报官了你大兄还怎么做人!”

    姜问满脸问号:不是,东岚王朝还有荡男羞辱?我平常看着不像啊,大家不是到处借种吗?

    姜竹颐为孙女解释起来:“未经母亲同意这叫无媒苟合……”

    旁边的林姬申随着姜竹颐嘴里蹦出的一个个字,像是被一层层套上了枷锁,羞愧地低下了头。

    姜竹颐看了他一眼,拉着姜问离开了房间,给林妊周使了个眼色,关上了门。

    走到门外,姜竹颐娓娓道来:“你大兄这次就是无媒苟合,放以前是要浸猪笼的。现在比较松,但这种事被人知道了会遭人取笑的!更何况……更何况男子做那事怎可以大庭广众地摊开来说!”

    姜问原本差不多明白了,结果最后一句话又让她蹦出新的问号来:“可是母亲还有文澜姨一直有说借种的事啊,文澜姨还经常去妫孟家,还说妫孟家的孟姚俞好……”

    姜竹颐敲了敲姜问的额头:“这事女子说无碍,男子说那是羞耻!你还小,不明白,这世道对男子多有苛刻,所以你未出世时,咱们家就一直盼着下一代有个顶梁柱为你三个兄长撑腰……还有,妫孟家那个男子的事不许在外面说!小心妫孟家的女子找上门来!”

    姜问捂住嘴点点头,然后又问道:“母婆,咱们若是去报官,说那女子偷了咱家东西行不行?”

    姜竹颐又在姜问头上敲了一下:“你平日的《东岚朝事》是怎么看的?报假官是要被抓紧大牢反思三日的!”

    姜问小声嘟囔:“咱不说,人家怎么知道我们报的假官……”

    姜竹颐瞪眼:“你还说!”

    姜问立刻闭嘴安静如鸡。

    过了一会儿,姜问问道:“那母婆,若是不报官,咱们贴出告示,就说找人,悬赏个一百金可不可以?”

    “非朝廷官员不可悬赏!”

    “母亲……”

    “非公事不可悬赏!”

    “哦。”

    又过了一会儿,姜问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母婆,只要不把事情闹大,不把大兄的事透露,悄悄地找人总可以吧?”

    姜竹颐眯眼:“你打算干什么?”

    姜问嘿嘿一笑:“那啥,我朋友挺多的。”

    姜问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准确地说,是姜文澜家的小女儿不是白混的。

    姜文澜的小女儿姜乘弓与姜问同岁,比她小几个月,是个混不吝的,只要在朝都振臂一呼,就有大大小小满街头的朋友。

    按理说,姜乘弓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再如何也不至于仗义满天下,更何况这样年岁的小孩多是人憎狗厌的,年长些的少年看见她这般年岁的小孩,不挥手赶她走都是她长得可爱惹人怜了。

    但姜乘弓情商很高,似乎生来就会与人打交道,和姜问这个阿肝宅有质的区别。她不爱学习,又什么都听了一耳朵,遇上三教九流先靠外貌伏低做小打入内部,然后跟她们胡天扯地,本身零花钱多又请她们喝酒,一套组合拳下来就差拜把子。

    姜文澜每每提起这个小女儿就头疼,只恨她不是个男儿身,好叫她端庄一些。好在大女儿是个省心的,已经考中举人,明年就打算在进士这一层试上一试。

    姜问把她要找人,找的人样貌假名的事都跟姜乘弓说了,然后悄悄趴在姜乘弓耳边,许了找到的人一百金。

    “我单找人,若是她跑,打断腿也无事!若她告官,让打她的那人承下责任,我再许那人五十金!”姜问木着脸说道。

    姜乘弓眼波流转:“这人到底惹到你什么了,这么舍得?这是你攒了三年的零用吧?”

    从姜问三岁时,姜朝歌就开始给零花钱,姜问开始存零花钱。

    姜问扯了扯嘴角:“你别多问,我看那人不爽。”

    姜乘弓心思腾转,姜铭舟不是爱惹事的人,定是那女子做了令她生气的事……她一个大女子除了天天被逼着念书,还有什么气可生?想到姜铭舟家那个十六岁的大兄,姜乘弓懂了。

    啧啧,又是一起女男纠葛,男人就是洪水猛兽啊……还好家里有姐姐传宗接代,她以后照顾小侄女就行了。

    “行!”姜乘弓拍拍胸脯保证道,“这件事交给我了!定办得悄无声息,与你们家大兄无关!”

    姜问登时黑了脸:“这关我大兄何事?我只是不爽那人罢了!”

    姜乘弓哈哈笑道:“哎哟,你瞧我,讲话太快嘴瓢了。我是想问你家大兄好!我有个朋友有次惊鸿一面,久久无法忘怀,正托我帮忙打听借种呢!”

    “哪来的登徒子!怎么不托自家母亲上门借种?托你一个六岁小孩来问,其心可诛!哪家的人,我去给她一个教训!”姜问指桑骂槐。

    姜乘弓搭上姜问肩膀,笑道:“害,也不算登徒子啦。人家只见了你大兄一面,还不知姓氏呢!知道我朋友多,正向我打听是哪家的小主舅呢!我一听就知道是咱大兄,这才问你来着。”

    这事倒不是姜乘弓胡乱攀扯,而是确有其事。姜家的四个孩子长得个顶个得好,林姬申更是一股子文弱气,让无数女子心动不已。更何况知道姜家情况的都瞄准了她家,毕竟一家子好看的种,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姜乘弓胡思乱想着,伸手抬起了姜问的下巴:“说起来你们家倒是都是大美人,等你三兄长大我去借种可好?……你二兄也可——哎,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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