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柯无声叹息后,又收敛了笑,看向前方,“要去哪儿就出发吧。”
“你以为要去哪儿?我真是送你回去的,你今天精神状态很差。”
沈一柯看也没看他一眼便道:“死不了。”
周漾闻言蹙眉,凶道:“卧槽!说什么气话!”
沈一柯没再说话。
“真生气了啊?”周漾又慢慢收敛脾气,解释道,“我要去珠城,开车都要两个多小时,很远的,你没必要跟着。”
“我想跟着。”他语气低缓,态度却很坚决。
周漾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看看你脸色到底有多差?”
说着就眼神示意他把前面的镜子拨开。
沈一柯面色淡然道:“不影响。我又不是过去干架的。”
“行行行,我带你一起去,笑一笑好不好?”
沈一柯闻言嘴角微扬,眼角再次噙起笑。
周漾长叹一声后,又道:“要去后座躺下吗?”
“不用了,就在这儿。”
周漾抿了抿唇,又蹙了蹙眉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在耍无赖?你现在很会拒绝我了。”
沈一柯脸上的笑再度消失,不带一丝情绪道:“这就是我本身的情感,你想要我释放出来的情感。你要是想收回你在电梯里说的话,我立马就收敛我的情绪。”
周漾心脏一怔,沈一柯的情绪管理能力一直很强,可现在似乎是在生气,还有点委屈,就因为他那么一句话?
周漾嘴唇张了张,松开安全带,扑过去抱住了他。
“我不收回去,你不用收敛。别气。我没想瞒你,只是你真的太累了,你看起来真的很累……我不想再让你为我、为我身边的人那么累了。”
“是安叶姝和阮怡的事吧?”沈一柯的语气再度温柔了下来。
这半年,他的人早就退下了,没人加害他们,他也没想再安排人守着她们了,毕竟没人想被监视。
“嗯。”周漾轻点头。
“非得今天过去,是很要紧的事吧?”
周漾再次点头,“安叶姝大动脉破了。你知道吗,在她身上,我时不时就能看到周沅的影子,我不想她也这么没了……”
沈一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周沅的事,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
“跟你没关系。”周漾打断了他要坦白的话,“你再这样,我以后再也不哄你了。”
沈一柯无声叹息后道:“你并不需要哄我,我能控制住我的情绪,刚才也只是吓唬你而已……”
“别这样说,你可以依靠我,你不用隐忍,你可以对我发脾气……我希望我对你来说,是有价值的。”
“我一直在为你而活,你怎么会没有价值?”
“煞笔,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说罢,他松开手,正了身子,重新系上安全带。
摁了一下调解座椅的按键,将副驾驶座的座椅放缓了些许。
他又叮嘱道:“想睡就睡,到了我叫你。”
“嗯。”沈一柯听话地闭上了眼,确实困了,又乏又困。
路程开了一半时,周漾听到沈一柯沉稳的呼吸声,意识到他真的睡着了,是真的累了。
他路过一个服务区,脱下身上的大衣给沈一柯盖上,才又继续前行。
到珠城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车停下,还没等周漾叫,沈一柯就缓缓睁开了眼。
周漾侧过头对上他惺忪的双眼,半开玩笑道:“你真是神了,到地儿自动醒了?”
沈一柯唇角微扬,浅笑着坐了起来。
又把衣服给周漾披上了。
“好点了吗?”周漾问。
“好多了。”
到医院后,周漾没忍住又叨叨:“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三个月前,阮怡生完孩子,她主动过来找阮怡的,我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又这样……”
周漾越说越气,眉头也越发紧蹙。
“是我给她的地址,我带她来的。”沈一柯温声道。
他当初还是高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我知道是你给的,不然她还能上哪儿去知道?我也默许了。”
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人,安叶姝有些意外,坐起身来,“不是吧,你们还让人监视着我的啊?”
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事儿,这会儿两人齐刷刷地出现在眼前,哪怕她再笨,也不难猜到是派人盯着她了。
周漾没回答她的问题。
一眼看到她手上、锁骨上、甚至是脸上的伤,但看起来更多是咬的、掐的、挠的,当然也有利器划的。一个演员划脸,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他不由得再次蹙眉,“你疯了,跑过来就是换个地方自残吗?”
安叶姝什么也没解释,又听周漾愤然道,“啧,做得出这种事来,还会自己主动进医院找医生,你是闹给谁看啊?!”
沈一柯走上前来,也扫了一遍她露出来的伤口,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那里应该是伤得最严重的地方了。
他问:“阮怡做的?”
周漾也注意到了那些牙印,尤其是锁骨的,他觉得自己被黎兴川传染了,也开始看什么都黄黄的了。
沈一柯又道:“有点意外,她能把你伤成这样。”
安叶姝立马抬眸看向他,争辩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想伤害我,只是生病了。”
“她真的一点都没怪过我……她清醒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还是像以前一样宠着我、对我好,把我夸上天。她从来没怪我……她说那是人的正常情绪,有仇不报才是有毛病,我只是太笨了才用这种直接的手段,但是笨又不是什么错……她好像还是那么好,只是发病了会伤害自己。”
周漾瞬间又蹙起眉头,“她精神失常了,你也疯了?她伤害自己,你拦着不就好了!我还就不信她手无缚鸡之力能伤害到你!”
安叶姝被他吼得有点委屈,含泪垂下眼眸,“我也很痛苦啊,她不怪我,我自己怪自己啊,我真的有想过让她咬死我、杀死我算了。”
听到“咬死”这个词,周漾忽然意识到,大动脉是被阮怡咬破的?一时间,不知道是太爱了还是太恨了。
三个月前,安叶姝主动来找了阮怡。
只是前面几次都是还没靠近阮怡,便被她的父母拦下了,大概磨了一个月,让阮怡看到了她,阮怡自己偷溜出来见她的,就在疗养院的花园里。
那时候她刚生完孩子一个多月,身子还很虚弱。但神智是清醒的,没有显现出任何精神病的症状,仿佛她们不在精神疗养院,只是在某个小区普通的花园里闲逛一样。
她温柔极了,脸上像以往一样,还挂着明媚的笑。让安叶姝以为她还好,甚至好到还反过来安慰她。
“没有我这十来个月,还好吗?”阮怡温声问。
安叶姝摇着头,忽然哭了出来,“一点也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到那么多伤害……对不起……”
阮怡将她抱住,温声安抚道:“笨蛋,你没有对不起我。那都不是你的错。我没怪你,我当初离开不见你,也不是在怪你……是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我情绪崩溃,我精神失常,那样的我没法靠近你,没法给你带去任何温度。我想等我好起来再回去找你,我没想不要你,只是情况越来越恶劣了。”
听完她的话,安叶姝哭得越发厉害了。
“你怪我吧,怡宝,你怪我吧……我不要你再温暖我了,我来爱你,我来带你走出来……”
阮怡轻抚她的后脑勺,无声叹息后道:“很难的,你只是看我现在还好,我疯起来会吓到你的。回去吧,别来了。等我好了,我来找你。”
“不要,我不要……我不是以前那个胆小鬼了,你吓不到我的,让我陪着你吧……求你别再撇开我!”
那天,她还是被阮母发现,斥退了。
可在她走后,那个精神失常的人越发的自责痛苦,埋怨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她开始半夜坐起来扇自己耳光,开始自残。
阮母发现这事后,晚上都是将她绑起来的,她觉得安叶姝的出现导致阮怡越发病重,便把阮怡看得越发的紧了,再见到安叶姝也从以前的骂人不带脏字,开始满口脏话。
中年女人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后说,“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已经决定不去追究。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阮怡了,她见你一次,情况恶化一次,你再来,我可能不仅仅只是语言攻击了。”
“她又恶化了?!”安叶姝震惊地看着阮母。
阮母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阮怡在半夜做的那些事,那一刻安叶姝人懵住了。
安分了几天后,她在深夜,像个贼似的,从窗口偷溜进了阮怡的房间。
看到被捆绑在床上的阮怡,眼泪又跟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她替阮怡松了绑,抱住她睡了一会儿,然后怀里的人动了动,她开始咬自己的手,原本安叶姝是感受不到那个力度的,她费尽心思让阮怡松了嘴,可阮怡情绪失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主动把自己的手塞她嘴里。
“啊!”那一刻她才知道,阮怡病得有多严重。
阮怡说会吓到她,都是真的。她被吓坏了,吓得眼泪不停地掉,却再没哼唧一声。
那晚在天亮之前,她又绑住了阮怡。
然后肿着一只手,灰溜溜地离开这座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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