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了,话却变成“有点头晕。”

    她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身份开口,她是什么立场?又能有什么资格?

    她只是贺容予捡回来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是贺容予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锦衣玉食,富贵娇养。贺容予待她再好不过,可是如果贺容予知道她有这种想法,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吗?

    昭昭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不要轻易去做。这是贺容予做事的态度。

    耳濡目染,昭昭也学着。

    贺容予这么些年,从未正眼看过一个女子,所以,这样很好。她能成为一直站在他肩边的那一个,纵然是以妹妹的身份。

    可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昭昭握住贺容予指尖,撒娇“二哥好久没哄过我睡觉了。”

    从前,她睡不好,贺容予会抱着她,轻声地给她念书,唱童谣。不过随着她慢慢长大,贺容予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抱她。

    贺容予笑了声“还说长大了,只有小孩子才需要人哄着睡觉。”

    昭昭反驳“可我病了,我现在是病人。”

    贺容予挑眉,未置可否。

    昭昭偏头,靠在贺容予肩头,不动声色地欢喜。

    像这样毫无顾忌地靠近贺容予,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吗?

    只是……

    昭昭舌尖擦过牙根,想起她亲自挑出的那几个相亲的姑娘,又有些懊恼。早知道,便不该大方,便说,敲她们都不好,一个都不好。

    也没事,左右二哥兴致不高,想来瞧不上她们。

    二哥还年轻,再晚两年,应当也无妨。

    ……

    车内的果香清甜,贺容予的肩膀宽厚有力,怀抱更是温暖,昭昭靠着,想着,眼皮很快耷拉下去。

    贺容予感觉到原本靠在肩上的那颗头慢慢地栽落,滑到他怀里,哑然失笑。大抵是姿势不舒服,怀里的人还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舒服的姿势靠着。

    他看着昭昭小巧的脸颊,皮肤白嫩细腻,一看便知养得极好。天真烂漫的神情,不谙世事。

    贺容予视线下移,注意到手心里,昭昭的手指微动了动,擦过他手心,带了些痒意。她手指纤瘦而匀称,像一截细嫩的葱根,仿佛还能掐出水来。

    每次他看见这些,都有一种满足与成就感。

    他把昭昭养得很好。

    -

    昭昭醒来时,恰好马车快抵达王府。她迷瞪瞪睁开眼,看向贺容予,揉着眼问“二哥,到了吗?”

    贺容予嗯了声,说她倒是醒得巧。昭昭不以为然,她应当再醒慢一些才对,这样二哥就会抱她回房间。或者,她刚应该装作没睡醒,就能清醒地感受到二哥抱她回去。

    她兀自想着,贺容予已经先一步下马车。昭昭站起身,矮身出帘子,正要下马车,便被一阵力气裹挟,天旋地转。

    她轻声惊呼,睁着眼看见贺容予下巴。

    她已经被贺容予横抱在怀里。

    昭昭低头,看着眼前贺容予的紫色锦袍,眼底漾出笑意。

    她想,她对不起二哥的悉心教导。

    或许她的血脉便是属于粗鄙而不入流的,所以纵然贺容予用泼天的富贵娇养她这么多年,用上流的风雅滋养她这么些年。她仍旧难以改变那些粗鄙的、不入流的骨血。

    否则,她怎么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这样坦然接受了她对贺容予的感情。一个把他当了九年敬爱的兄长的人,她甚至没有纠结太久,就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份感情的变质。

    如果她是一个有着高雅风骨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贺容予的胸膛坚实有力,昭昭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

    她想起那本书里的大胆描写像是拿泥捏一双人,经水融化,难分彼此。

    他们俩的心跳也仿佛缠合在一起,难分你我。

    昭昭窃喜,却又为自己的龌龊而脸热。

    贺容予道“方才我摸你额头,是有些发热,路上我已经吩咐朝北去找大夫。待会儿大夫来了,开什么方子你都得乖乖吃药,叫云芽看着你,不许包庇你。夏日里染风寒最是难受,你若是不肯吃药,难受的是你自己。”

    带了些威严,在警告她。

    可惜,别人听他这种语气,大抵早就战战兢兢照做。昭昭却不同,她嘴上应着,但总要阳奉阴违的。

    何况她如今压根没听进去,更不必说了。

    贺容予放她在榻上坐下,见她面生桃花,不由皱眉,伸手探她额头温度“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昭昭摇头,说没什么事,让他自去忙他的。

    贺容予嗯了声,他的确还有许多事要忙。前些日子,抓到的那些散布谣言之人,有一些是浑水摸鱼,还有一些却是收钱办事,他正在顺藤摸瓜。尽管不用猜,也知道谁是幕后主谋。可总要有确切证据,才好上门发作。

    除此之外,两个月后,南州王欧阳霖要来上京述职,这是件大事,不容懈怠。

    但大事虽忙,多嘱咐两句的功夫还是有。

    贺容予叫来云芽,恩威并施,告诉她,倘若三小姐不肯乖乖吃药,她哪怕是灌,也得灌给她吃。

    昭昭听得撇嘴,小声地开口“好了好了,二哥你快去忙吧。”

    贺容予这才离去,剩下昭昭和云芽四目相对。云芽苦着脸,小声地说“三小姐,这可是王爷的命令。”

    昭昭睁大眼睛“我……我喝还不行嘛?”

    中州王府里就养着两位大夫,住在王府的一处院落,因此大夫来得很快。贺三小姐的身体算不得强健,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毛病断断续续有,大夫们早已经轻车熟路。

    昭昭配合地伸出手,让大夫把脉。大夫很快给出诊治结果,的确是风寒入体,不算大事,但要好起来也没那么快,需要难受一阵,又特别强调,一定要吃药,才好得快。

    抓药、煎药……按部就班,很快那碗黑乎乎的药便被端上来。

    隔着好远,昭昭仿佛已经闻见苦味。她皱着眉,捏住鼻子,仰头喝了一大口,被侵袭的药味呛得咳嗽。

    “不行,云芽快给我拿颗蜜饯来。”

    云芽被她唬住,支使出去。趁着这功夫,昭昭把剩下半碗倒进了一旁的鹤望兰花盆里。

    等云芽回来,药碗空了。昭昭拍着心口直干呕,装腔作势的,吃了蜜饯,又喝了两杯水。

    瞒得过云芽,却瞒不过贺容予。

    夜里贺容予忙到戌时才回,一回来便来昭昭这里。云芽将下午大夫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贺容予嗯了声,在一旁矮榻坐下。

    桌上放着昭昭的绣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绣了一半,是半截梅花。

    贺容予随手拿起,不动声色开口“白日说想要我哄你睡觉。给你念一段书?《孟子》还是《六韬》?”

    昭昭没想到他还记着,一时有些欣喜,“《孟子》吧,多谢二哥。”

    贺容予放下绣绷,又夸她绣工尚可。昭昭低着头,将被子理了理,躺下去。

    “那绣好了,送给二哥吧。”她懒懒地回答。

    贺容予点头,起身坐到床边。他不用拿书,对《孟子》倒背如流,声音缓和而低沉,好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昭昭惬意听着,没料想贺容予忽然问“鹤望兰也染了风寒是吗?”

    她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贺容予嘴角噙着笑,叫她名字“贺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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