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寒年再一次伸出狼爪将要触碰到她的腰身时,周鸾却琢磨出不对劲儿来。

    按理说就平日里在自己跟前被她怎么揍都不知道害怕的二皮脸,怎么现在就能被区区一棵轰然倒地的树给吓到?莫非是这厮故意装相骗她?

    周鸾脑中想着,手上便直接动作,就着穆寒年的后脖领一扯就将他拉了起来,穆寒年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便不期撞上了一对冷冰冰的瞳子。

    周鸾怒极反笑,“怎么?笑我呢?”

    穆寒年:“……”糟糕,不小心没绷住,演砸了怎么办?

    “别收回去啊,接着笑啊。”周鸾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穆寒年听着那和缓的语气,心里却一突,嘴上先是反应过来,道:“在下这是被少当家救了之后,劫后余生的笑。”

    “是吗?”周鸾曲起眼,眼角弯弯脾气很好的样子,“那你继续笑吧,我喜欢看。”

    穆寒年觉着,女罗刹都假笑了,那岂止是不妙?简直是大大的不妙。

    “能不能打个商量,先不笑?”穆寒年抱有一丝希望地问。

    “你说呢。”

    看着周鸾泛着凉气的微笑,穆寒年知道,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要不少当家再抽我几鞭子消消气?”穆寒年继续打商量。

    “那多血腥啊。”周鸾不赞同地撇撇嘴。

    “那少当家想要如何?”穆寒年抬起眸子,平静地望向她。

    周鸾挑了下眉,双手掏兜翻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翻出了一颗药丸,那药丸乌秃秃的,瞧着像是被人放了好久好久,不管这药丸效用如何,穆寒年都觉得吃下去之后定然得在茅厕里蹲上个三天三夜。

    “喏,这个你吃了,今天这事就过去了。”周鸾拿着药丸,像是在武大郎床头端着药汤的潘金莲,笑中带着诡异。

    “这是……什么?”穆寒年平静如水的目光,在看着药丸的一瞬间有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

    “怎么?不敢吃?”周鸾挑衅地扬了扬眉,手掌却微微合拢,可那个表情那个样子无时不刻不再说,要是他不肯乖乖将药丸吃下,那今天他的下场怕是比之前被鞭子抽得半死那次还要更惨。

    穆寒年终究是接过药丸咽了下去。

    周鸾满意地点点头,面上露出真心实意却又十分恶趣味的笑容。

    “树也不必砍了,大半夜都睡了,这伐木声也怪扰民的。”周鸾手一挥,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我也困了先去睡了,你随意。”

    说完,周鸾便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了,只留给穆寒年一个嘚瑟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周鸾再瞧那无边黑夜却再没了憋闷的感觉,反倒是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阐释着她现在心情显然是极好。

    只约摸走了十来步,身后便传来笑声,只那笑声却干涩得很带着点鬼哭狼嚎的意味。

    周鸾扑哧一笑,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林子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穆寒年抱着自己笑痛了的肚子,眼角都笑出了眼泪来,可那不由自主的笑却仍旧没停下来,甚至愈演愈烈起来。

    瞧着周鸾那嘚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穆寒年伸出两指点了周身几个穴道,那笑声便顷刻停了下来。

    三更。

    “王二麻子、李二狗,你们听没听到什么怪动静?”守夜轮值的小头目汗毛一竖,指着南边那片树林问向旁边一起轮值的人。

    离他最近的那位王二麻子显然也是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闻言便又伸长脖子听了会儿,才面露惊异道:“好像是有人在笑。”

    “这大半夜怎么可能有人在林子里笑?”王二麻子旁边站着的李二狗顿时搓了搓手臂,“太瘆人了,可别瞎说。”

    “没瞎说,那声音分明是有人在笑。”王二麻子瞪了他一眼,好像在埋怨李二狗不信任他。

    小头目却望着树林深处沉吟片刻,便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二人,道:“你们谁去探一探?”

    躲在最边上,一个小小瘦瘦的男子突然开口道:“这个……听闻南边的林子以前是乱葬岗来着。”

    王二麻子听完,头发差点儿跟着汗毛竖起来,眼珠子一转,直接捂了肚子表情痛苦道:“不行了,我内急,先行一步。”说完整个人便向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小头目望着撒丫子跑没影了的王二麻子,嘴上骂了一句,才又将目光对准了剩下的人中离他最近的李二狗。

    李二狗看着头头向他瞅过来的目光,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抽了抽,道:“那个……兴许是狼嚎声呢?”

    那小头目闻言点了点头,道:“还是别自己吓自己,咱们一起去瞧瞧到底是哪个畜生在作怪,扒了它的皮再献给大当家,咱们几个也算是立了大功,还怕提不上去当个小匪首?”

    几个人想在大当家面前露脸的那份心思顿时冲破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一个个将执火把举得老高,这才前后摸进了林子里。

    可几人循着那诡异的笑声拨开一片灌木时,眼前却是一大片空地,上面别说狼或者是人了,就算是半片鬼影都没有。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才举着火把踏上这片空地。可就在那脚跟刚碰到土地的一刹那,几团绿油油的“鬼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将他们几个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几人大惊,本能地拿手中的火把朝空中乱挥,试图驱散那几团鬼火,可偏偏鬼火还没除去,一道黑影就从他们头顶飘然略掠过去,黑色的衣袂沾染着腐朽的气息扫过他们的面庞。

    几人被吓得忘了呼吸,只待黑影都过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惊之中甚至还扔了手中的火把,尖叫着四处逃窜,直至跑到亮着几盏灯笼的小径上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却仍是不敢回头看,只怕一回头就又碰到那诡异的黑影来。

    可偏偏,前面又出现了几个晃荡的影子。

    “啊!!”几个人抱着头尖叫,腿却早就软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却不曾想前面那几个晃荡的影子也连同他们惊叫出声,好似也被吓到了一般。

    最后,还是矬子里拔大个,选出李二狗这个腿还算是能走道的上前面去查看。

    李二狗哆嗦着走到前面去,再横了心低下头一看,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过头朝身后喊:“头儿,是北边轮值的。”

    小头领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看,远远一瞧还真瞧出来几个熟面孔,迎面的那些黑影,分明就是今日在北边林子值夜的喽啰!

    两拨人面面相觑,缓过神来只把口中的信息一对,才发觉两拨人竟然都碰上了同一遭怪事。

    可这一个北边一个南边,怎么会……

    两个小头领对视了一番,知道这事想必不是“闹鬼”那么简单,当即决定这种还是报告给四大匪首比较好。

    只是这三更半夜的,若是扰了匪首清净……

    两个小头目对视了一眼,觉着今日发生这事着实蹊跷,若是今夜按下不报出了什么事却不是他们能担当得起的。

    于是,两个小头目一合计,决定还是四个匪首里挑个软柿子出来,几个人眼神一转就齐刷刷地朝“军师”玉容处赶去。

    一炷香后,玉容被敲门声硬生生捶醒了,打了个哈气推开窗子冲着外面喊:“谁啊?大半夜还不让人睡觉。”

    “玉军师,我们有事禀报。”外面两个小头领齐声喊道。

    窗户里面又站出来一个青衣姑娘,梳着双丫髻瞧着年岁不过二八的模样,不像玉容穿着一身寝衣,身上的衣物很是齐整像是并没有入眠的样子,不过瞧着外面的那群人,倒是掐起腰来,瞧着竟像是比从睡梦中惊醒的主子更生气。

    “一群不长眼睛的东西,大半夜在这号什么丧?”那青衣姑娘掐着腰怒骂道。

    玉容挥挥手,按捺住身边的青衣姑娘,温言道:“青坞,你去外面瞧瞧,我随后便来。”

    青坞在主子跟前只得压住火气,可推开门瞧见十来个人都在门口挤着,顿时脸色又不好了起来。

    “你们都什么事啊?若是只有些寻常小事,等明儿个大当家的醒了我就禀上去,让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那两个小头目连连说不敢,便紧着些的将方才发生的事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

    “就因为疑似闹鬼,你们便大晚上过来催命了?”青坞不敢置信地道,紧接着又偏过头与里间的玉容说,“主子,别更衣了,这帮人就是轮值守夜吓破了胆,见着磷火都说是闹鬼了。”

    玉容:“此事应当没那么简单,让他们等着。”

    青坞应声,便转过头来向门外道:“你们等着吧。”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半晌自己能认命地站在门口等玉容出来。

    待玉容出来细细问过之后,便笃定道:“此事不是什么邪物作祟应当是人为。”

    “只是,现在人手不够,怕是搜不出什么来。”她看着面前这不到十个喽啰,显然搜一个树林都费劲,更何况是搜山。

    两个小头目对视一眼也是为难得紧,且不说这搜山的人手需要借,就说四个匪首里他们也就挑出来这么一个脾气相对较好的,若是借人那势必就得把其他的匪首吵醒。

    那于安虎脾气暴躁基本上除了大当家谁的面子都不给,而蒙召这是新婚贸然打扰说不准就记恨上他们,那玉琴更是一直在大当家的旁边伺候的惊扰了她就是惊扰了大当家。

    这样看来,现在却不知找谁借人了。而且玉容玉大军师把问题抛出来明显是也不想得罪其他匪首的,这样看来该如何是好?

    “要不……去找少当家的?”李二狗突然小声提议道。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来竟然被他们落下一个人。

    玉容沉吟片刻,便顿首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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