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雅与马佳庶妃魂不守舍地走回诸秀宫。

    走在路上戈雅就在回想康熙前天的反常。

    难怪那日康熙突然问她。

    “如果朕迫不得已自己放过伤害你与乌那希的人,  你会不会怪朕?”

    当时她是怎么回复来着?

    哦,她如实回答,当然会了。

    记得当时康熙听到回答后,脸色不是很好,  她又连忙找补说:“但嫔妾与乌那希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那人伤害到我们的,  也肯定不会委屈咱们娘俩的,  而且要是皇上有什么苦衷,嫔妾与乌那希也会体谅皇上的。”

    康熙脸色顿时缓和起来,  带着无限柔情,  笑着说了句好,便将自己抱入室内了。

    真是好得很,  合着在这里等着她呢。

    既然知道皇后害过她们母女,为何还要放过皇后

    难道赫舍里皇后真的是康熙的真爱?爱到就连害死自己两个孩子也能原谅?

    不过她想想觉得不太可能,  跟康熙相处那么久了,也明白康熙与自己宠爱的人相处模式,绝对不是与皇后那样的。

    虽然这么想有点难为情,好像现在后宫中,  康熙也就对她有几分真心。

    所以她能分辨出康熙是不是真的爱赫舍里皇后。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那便是因为事业了。

    戈雅忽然想起撤藩之事。

    最近康熙鲜少进后宫,  如果不是她可以进出乾清宫,  也不会知道康熙现在在忧心撤藩。

    戈雅想起上次见到康熙双眼下的乌青,便不由地心疼几分。

    虽然她没办法对康熙产生爱情,  可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年,对方又是自己女儿的父亲,  早已产生几分亲情,视康熙为亲人了。

    她也从未看到康熙露出如此憔悴神情。

    看康熙这状态,想必也明白,  现在的撤藩的局面非常棘手,

    或许是这样才将皇后放出来的?不然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任何理由了。

    如果康熙是因为撤藩才选择放过赫舍里皇后,那她还可以接受。

    因为她知道撤藩是康熙帝皇人生最难过去的坎。

    戈雅以前在现代看过一些分析,康熙之所以能赢了这场战争,除了策略得当以外,还有重要的一点,是靠着年轻熬死了吴三桂才险胜的。

    也幸好吴三桂后继无人,才能在第八年成功完成削藩,否则都不知道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

    要是江山都没有了,那么她们这些作为康熙的嫔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就算皇后不好过了,那自己同样也不好过。

    不知不觉,戈雅两人也已经走回到了储秀宫门口。

    戈雅刚想回头告别马佳庶妃,便看到马佳庶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戈雅,咱们真是不用害怕皇后吗?”马佳庶妃担忧地发问。

    她觉得皇后刚出来应该收敛许多,也应该暂时不会害她们吧?

    戈雅有些迟疑的想道。

    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估计康熙也会拔掉赫舍里皇后的虎牙。

    没了牙齿的老虎,也只是外强中干,她们只要多加防范便害不到自己。

    戈雅挂起一抹笑,安慰道:“以前她有二阿哥才可能会对你出手,二阿哥已不在了,承瑞又在宫外头,想来也不会害人吧。”

    马佳庶妃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顿时安心许多,便笑嘻嘻地跟戈雅告别。

    戈雅看着马佳庶妃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幸好自己没有将真相告诉她,不要然以马佳庶妃性子肯定会吵着报仇。

    毕竟就连康熙都不能为自己孩子报仇,戈雅想不通马佳庶妃又能拿什么报仇呢?

    所以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

    坤宁宫。

    “主子,您该服药了。”

    一位中等身形,面容温和的嬷嬷从外头端了一碗药来到皇后旁。

    这位荣嬷嬷便是赫舍里氏打着能够约束皇后旗号,才厚着脸皮求康熙允许送进宫的。

    皇后原先的宫人,福嬷嬷在鼠疫时殁了,秀儿被处死,慧儿也被充入行者库。

    所以皇后身边已没有了可以贴身服侍的宫人。

    康熙便也点头同意了。

    皇后望着荣嬷嬷手中端着的那碗黑漆漆汤药,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玩意皇后已经服用了快有半个月了,所以没有人比清楚这其中的味道有多恶心。

    容嬷嬷感觉到皇后眼神中的抗拒,压低声音柔声劝道:“只要怀上皇嗣便不用再也服用了,”

    皇后闻言这敛了敛厌恶的神情,端过碗,捞起勺子搅了搅,舀一勺汤药送入口中。

    一股又苦又腥臭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几乎让皇后作呕。

    那么恶心,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药材。

    但皇后也不想知道,因为她怕知道了,已经更加喝不下去。

    皇后忍住那股恶心的味道,一勺一勺地碗中的药喝光,便伸给容嬷嬷。

    容嬷嬷忙接过碗,送上蜜枣:“主子,快压压苦。”

    皇后接过放入口中含着,咽下蜜枣后,忍不住问出她这些天一直疑惑的问题:“这药真是那么神奇?真的让我再怀上皇嗣?”

    容嬷嬷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索额图花了大代价寻得的方子,据说有些妇人服用过后,只行了一次房便怀上身孕了,可见这方子的珍贵之处,”

    “就是里头的珍稀药材,也是家族筹备了半年之久才能集齐的。”

    皇后闻言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皱眉:“既然如此,家族里为何以前不告诉我?”

    如果她知道自己还能再生,或许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局面。

    荣嬷嬷一时失语。

    先前皇后有嫡子,索额图大人自然不会拿出来。

    因为妇人使用这个方子怀上的子嗣会有一个弊端,便是母体所有的养分会优先供给腹中的胎儿,可以说是以母体养胎。

    所以怀上身孕的妇人,即便孩子生下后,也不会到死去的地步,但也会折寿,而会折寿多少年,这个也看个人体质。

    但十年是少不了的。

    而且怀孕之人,今后很大可能会汤药傍身,就算活下铺,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如今赫舍里家族很明显是放弃皇后,只想一个拥有赫舍里血脉的皇子。

    毕竟就算赫舍里家族能利用撤藩局势,一时逼迫皇上将皇后放出来。

    可是能一直如此吗?

    要是真这样,他们赫舍里家恐怕就要步鳌拜的后尘,最终走向灭亡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皇家能够放出皇后,而是搏一把让皇后再次生出一个赫舍里血脉的嫡子。

    估计康熙与太皇太后也不会料到赫舍里氏会那么狠心,放弃掉皇后。

    皇后见荣嬷嬷不作答,不悦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容嬷嬷随即回过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笑道:“索额图大人也是去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的,这不,刚得手才替主子谋取出坤宁宫的机会。”

    皇后闻言这才面色好了许多。

    随即她眼神黯然失色了起来,她现在还未见过皇上,也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来坤宁宫。

    储秀宫。

    戈雅睡眼惺忪坐在镜子前打了阿欠。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息一声。

    今日起又要恢复以往早起打卡的苦逼日子了。

    白芷在背后细细地替戈雅梳着头:“小主,今日还是要梳两把头吗?”

    戈雅想了想道:“帮我将头发全部盘起来,然后再带个点翠钿子就可以了。”

    她发现还是旁边钿子头快捷又百搭。

    而且款式简约大气,你要是嫌弃钿子太素了,还可以再加些花样精致的各色宝石钗子。

    白芷帮戈雅忙活完了发饰。

    半夏拿了两件衣服过来:“小主,您要穿哪套去请安?”

    戈雅转头望了过去,一件藕荷色缎绣氅衣,一件是番茄红直径纱绣荷花纹单衬衣。

    戈雅指了最美艳大气的那件番茄色的纱衬衣。

    既然都要见老朋友了,自然是穿得喜庆一点啦。

    她刚穿戴完毕不久,大厅便传来了马佳庶妃的声音。

    “戈雅,你好了没有。”

    马佳庶妃知道今日要面见皇后了,昨夜睡得不好,所以天还未亮她便睡不着起来梳妆了。

    戈雅朝外头应了一声,“就快好了。”便转头催促白芷快一些。

    整理好一切,戈雅便出到大厅,对马佳庶妃道:“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门,马佳庶妃道:“咱们要不要去翊坤宫找昭妃?”

    戈雅摇了摇头道:“昭妃姐姐说让我们日后都先去吧。”

    好像皇后出来后,昭妃便开始减少与她们的往来了。

    戈雅猜测昭妃或许是害怕皇后忌惮她们,再对她们出手吧。

    如今她们这个小团体,昭妃位高权重,马佳庶妃有子,她自己又有子嗣又得宠。

    站在皇后的位置上看,她们聚在一团,的确是值得忌惮。

    戈雅与马佳庶妃到坤宁宫入座后,昭妃与佟格格也陆续到了。

    看佟格格一身的珠光宝气的模样,不由地暗暗咂舌,原来今日还有人比自己打扮得更加隆重。

    不过佟格格长相的类型那种活泼俏丽的类型,戈雅有些不明白佟格格为何如此打扮。

    虽然她这一身会显得人十分贵气,但也显得人老气了几分。

    众人入座后,各人各怀心思全都坐在沉默着不说话。

    佟格格此时心情很是郁闷,不是说皇后已经病重了吗?

    怎么突然宣告身子又痊愈了?

    要是皇后如今身子好好的,那她还能当上皇后吗?

    佟格格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泄了气。

    所以今日才穿了这身打扮,仿佛这样穿戴着皇上赏赐的珠宝,就能在面对皇后时给她带来底气。

    那拉庶妃面容憔悴地坐在一旁也不吭声,她此时很是纠结。

    坤宁宫解封,她不知道是开心多一些还是不开心多一些。

    虽然解封坤宁宫,她便可以寻找报仇的机会。

    可是她好恨皇上,恨他那么轻易便放过皇后。

    皇后那个毒妇害死她的承庆,却只是“病重”个一两年便能出来重新好好做她的皇后。

    甚至无人得知她罪行,还是那个贤名远扬的皇后。

    …

    不多时,皇后终于是从里头出来了。

    只见皇后身穿一身明黄色缎绣八团双凤捧金寿字纹拾衬衣,端得还是那副端庄肃穆的气势。

    就是人看起来,面容苍老了许多。

    现在的皇后面貌就像是三十岁出头的人,完全看不出不像二十多岁的模样。

    戈雅看到皇后这幅模样也好受许多了,估计“病重”的这段皇后也过得很是煎熬吧?

    “嫔妾/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带皇后坐下后,众嫔妃起身行礼道。

    皇后看着下首跪着嫔妃们,满意微微扬起了下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再无翻身之日,没想到自己还能出来。

    哼,自己害死了两个庶子又如何?昭妃得势,董庶妃得宠,其他嫔妃多子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照样恭恭敬敬地匍匐在自己底下给她行礼问安。

    特别是马佳庶妃,和那拉庶妃给她这个杀子仇人问安,让皇后心底涌起一丝异样的快感。

    皇后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贤名了,她觉得就是以前自己太过好说话,才让底下这些嫔妃造次,竟敢爬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她决定给众人一个下马威,让众人多跪一会,特别是佟格格,她也是等她入宫很久了呢。

    等今日便让她知道什么是妻妾之别。

    戈雅跪在底下,暗自叫苦,这就是后宫中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区别。

    虽然上位者的确不可以随便责罚下位者,上位者可以钻在礼法上钻一点空子,便对你略施小戒,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甚至都不用出手责罚你,便能让你受苦,而要是你撑不住了,还会落下个不禁之罪。

    这无疑就是给上位者一个名正言顺的惩罚机会了。

    就在众人都蹲得有些摇摇欲坠之时,有一位勇士率先站出来挑战上位者。

    “表嫂,嫔妃们都快支持不住了。”

    原来是佟格格这个拥有强大后台之人忍不住发声了。

    皇后闻言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和煦得笑道:“本宫病了许久,近些日子才痊愈,如今又重新见到妹妹们,便忍不住细细看看往日故人的模样,没想到太过专注,竟是一时看入了迷,不过如今一瞧妹妹们气色红润,那本宫倒也放心了,也不枉费本宫在病中挂念着你们。”

    戈雅闻言暗自咬了咬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说得如此好听,你倒是让众人起来啊?

    戈雅觉得皇后软禁是去练就了这一身,说谎话不脸红的本事吧?

    此时殿内很多嫔妃们都已经蹲得额头冒汗,小脸苍白,感觉都快支撑不住要倒下了。

    皇后是怎么当着众人的面,面色如常地说出众人面色红润的话的?

    皇后望着底下人的反应,感觉也差不多了。

    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恐怕皇上又要心疼这帮小贱人了。

    她颔首笑道:“多亏佟格格提醒本宫,大家快请起来入座吧。”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坐回自己的座椅。

    嫔妃们刚一入座,皇后便如往常那般,长篇大论训诫嫔妃们要恪守宫规,好好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等等。

    戈雅许久没听到这番言词了,竟感觉有一丝亲切?有种回到刚穿越过来的感觉。

    皇后再说了几句后,便转头对佟格格,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佟格格已入宫成为嫔妃便要遵守宫规,再唤本宫表嫂便是大不敬了,佟格格日后就要唤本宫为皇后,明白了吗?”

    皇后然后发难,佟格格不慌不忙得应了声是。

    皇后也就只能在这里做做文章了,一个称呼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前她叫皇后表嫂,也只是为了恶心恶心皇后而已。

    佟格格原先还忐忑皇后病愈后,又会分走表哥的一部分心,可她看现在皇后这幅年老色衰的模样,觉得倒是不用担心。

    想必皇后迟早也会遭表哥厌弃的。

    想到这里,佟格格心情上也好了许多。

    戈雅在一旁看着皇后对佟格格不在客气的模样,暗暗吃惊,怎么觉得皇后这次出来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这下棘手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戈雅有些担心自己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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