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走进这个门,夏目直树多少找回些熟悉的感觉了。
只不过记忆中自己一抬手就能把鞋子放进去的鞋柜,变成了得弯下腰才行。
“你给你朋友送出村了吗?”夏目妈妈看着在玄关换鞋的儿子问道:“得看着人家上了大路才行,等人家到了家,心才能彻底放下。但人家愿意帮你这份情得一直记着。”
“嗯,我知道。”夏目直树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我看他下了坡才回来的。”
虽然对小时候的记忆不多,可能在乡下开服装厂的父母那些人情世故一直让他记忆犹新。
“那就好,”她站在那,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欣慰,轻声开口:“过来让妈看看。”
夏目直树看向母亲搓着手有些期待和无措的样子,心想阔别如此之久,想必母亲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吧?
如同打翻了灶台,酸的、甜的、苦的和咸的混在一块,这种滋味刚尝完没等回神儿,下般滋味又已经盖过去了。
他站到母亲面前去,张开了臂膀,轻轻把她揽在怀里。
“我在东京过得挺好的。”
“长高了呢……”夏目妈妈鼻头一酸,轻声说着。
“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夏目直树便一五一十回答:“嗯,好些了,这次是真的。”
“跑得快力气也变大了,最主要的是已经不常生病。最近就前几天有过一次小感冒,但除了晚上觉得浑身热且无力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比国中那会得个感冒差点进重症监护室可强太多。”
听着自己儿子的安慰,她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是妈对不起你。”
“妈,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老了就这样,容易感伤。”她摇了摇头,换了副轻松的样子,又问:“学习怎么样?现在还吃力吗?”
“嗯……之前确实有些课程跟不上,不过好在有浅井帮我。”
“考试呢?”
“期末考试题目都很简单的,最近学习效率也提上去了,妈你不用担心。”
夏目妈妈听了儿子的话,确实若有所思。
“变聪明了啊……”
“对了妈,浅井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目直树微微蹙眉:“你说了我回家就告诉我的。”
她闻言轻笑一声,揶揄道:“还叫浅井呢?”
“那不然呢,总不能叫名字。”他摊了摊手:“我是想要更加亲昵一些的,可估计叫她名字,她也不会高兴的。”
也许还会用一种恶狠狠地眼神瞪过来?
就像是用一脸厌恶的表情展示内裤的女仆。
“年轻人要勇于尝试,不要总是觉得女孩子怎么想怎么样……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弯弯,笑眯眯说道。
“你最近气运怎么样?”她不等夏目直树接话,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也知道老妈我嫁给你爸之前是做什么的,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给你转运哦!”
“嫁给我爸之前?”夏目直树皱眉深思许久,“这种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她听了儿子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蓦然地拍了拍额头。
把这事给忘了。
儿子忘了很多事,尤其是八岁那年之前的记忆。
“你老妈我以前是在神社里工作的,”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总之兴许能给我宝贝儿子改改命也说不定。”
夏目直树便下意识觉得老妈以前可能是兼职巫女。
在日本这也是一种职业,尤其是那些城市发展之后逐渐并入居民区或是公园的神社,需要此类临时工一样的巫女来帮助维护日常,打扫卫生。
这类巫女又分兼职和职业,兼职大多数是跟神社有点亲戚关系的少女假期来打工,职业的就跟空姐、超市收银员一样当成了一份正经工作,经过面试培训便能上岗。
不同于古代,在现代社会里,去神社里兼职当巫女做些不累的活对女孩来说还蛮受欢迎的。
由此衍生出许多靠这种工作维持生计直到成家以后当全职太太的少女——
在日本传统理念中,结婚了的女人一般是不工作的。
“气运这种玄乎的东西,我一直是不相信的,”夏目直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倒霉了那么一点。”
旁敲侧击一通,夏目妈妈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此时浅井也已经收拾完东西,安置好两个人的行李下了楼,刚走下楼梯。
夏目妈妈看向浅井,目光里多了几丝温柔。
“真绪酱,你很努力了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浅井有些猝不及防,她先是微怔,而后眼中有流光一闪而过,随后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一切按照合同来,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这样回答。
夏目妈妈便走过去轻轻抱了抱浅井,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没必要太勉强自己,在阿姨这里,你一样也是孩子。”
“阿姨……谢谢你。”浅井原本僵在半空中的两只手,也轻轻抱住了夏目阿姨。
夏目直树站在那看着,双手抱胸,沉思着。
如今他早已不是悟性3的单核处理器了,这种一听就有问题的对话显然另含深意。
明显是不想让自己听出些什么。
“妈,我的日记呢?”他开口问道。
“在你房间里,先说好我可没有偷看。”
“没看?”夏目直树一愣:“在电话里你不是说你看过了吗?”
“只看了扉页,后面的需要密码。”她微微一笑:“放心吧,虽然密码本轻轻一掰就开了,可当初你写日记用这种东西,不就是想告诉我和你爸不要偷看吗?妈这点开明还是有的。”
居然还是个密码本?
真是越来越好奇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写下的日记到底是些什么内容了。
“不过嘛……”妈妈意味深长笑道:“光是看看扉页的内容,我就能断定里面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我去看看。”夏目直树说罢便要上楼。
在回北海道之前他就隐约有过躁动,那本日记里一定有什么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秘密。
这种第六感源自每天早上醒了以后进盥洗室照的镜子。
“着什么急,日记本又不会自己跑掉。”夏目妈妈摇头说道:“先吃饭,好久没有一家人坐一起吃饭了……你爸应该回来了,我听见了车声。”
夏目直树闻言也仔细去听,这才能隐约听到一点发动机的声音,应该就听在门外。
这么细小的声音对于母亲来说已经熟到不能再熟,就像是小时候总能听出门外父母的脚步和楼下自家的车声。
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风衣披星戴月的男人走进了家门,将帽子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
“我回来了,玲子!”男人连鞋没换,迫不及待从玄关走进来:“儿子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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