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两人驱车赶往磨西镇。
到达剧组定的客栈正好中午十二点整。
周睿和高攀已经在门口等了,见到他们的车开过来,焦急的眉头舒展开,立马上前来迎接。
顾铭停了车,刚拉下手刹,周睿给他打开车门,开启吐苦水模式,“老大,你不知道何导这次发了多大的火。这两天就没见他笑过,整天阴着一张脸,搞得全剧组的人战战兢兢,见了他就绕道走,生怕当炮灰。”
“他人呢?”顾铭问。
“上午拍了两场配角的戏,现在在山上忙着安排布景,下午应该要拍你和乐兮的戏。”周睿回答。
“行,知道了,你和高攀先进去。”顾铭指了指客栈。
周睿:“???”
他不知道顾铭故意支开他和高攀做什么,难不成还没玩够,又要跑?
“老大,别啊,你要是再跑了,何导就得让我卷铺盖走人了。”周睿抓住顾铭的手。
顾铭眉宇间透着不耐烦,“瞧你那点出息,手撒开,再不进去,何导让你卷铺盖走人之前我先让你走。”
周睿没辙,只得撒了手,不情不愿跟高攀进了客栈。卑微打工人哪有胆子跟大boss叫板。
童乐兮落在后面,顾铭等了她一会儿。
“想好了吗?拍戏的事。”等童乐兮走近,顾铭直接问出口,没绕弯子。
“啊?”童乐兮反应了一阵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是问她能不能接受电影的尺度。
看剧本的时候不觉得,真正拍起来又是另外的感受,而且童乐兮又是保守的性格,如果实在没法说服自己进行拍摄,不如及时抽身。
“依照何文东一贯严苛的要求,这部电影的感情戏份不可能删减,你要考虑好,”顾铭实事求是的说,“如果舍不得放弃,就好好拍,不能再有心里负担;如果做不到,我去跟何文东谈。”
童乐兮没有立即回答,直勾勾的看着顾铭,用眼神描绘他俊逸的五官,从眉毛到嘴唇,一笔一画,格外细致。
她记得当年报考北京电影学校的时候,钟楚就跟她说过,演员不是轻松的职业,需要放弃太多。而且家里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没有办法给她铺路。
那时候童乐兮就是看着顾铭《天下》的海报,在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毅然决然选择当演员。
可以说,顾铭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箭在弦上,她会动摇会怀疑,但绝对不可能放弃。
何况,跟她拍亲密戏的人是顾铭,是她在懵懂的青春时期就渴望靠近的星星。
被一大群工作人员围观,是她和顾铭一起,又不是她一个人。顾铭都可以忍受,为什么她不能?
客栈的二楼有人影走到阳台,那女子穿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高开叉到腿根,一头棕色长发边分到肩膀,身姿妖娆,见楼下的人是童乐兮,走到围栏处,阴阳怪气的笑着打了个招呼:“乐兮,你可回来了,这两天因为你,剧组闹得人仰马翻的。”
童乐兮一抬头,就看见秦萱儿那张看好戏的脸。
如果她真的半途而废,岂不是让秦萱儿看笑话。
童乐兮捏紧了拳头,没搭理她,对顾铭说:“顾老师,我会好好拍戏的。”
顾铭回头看了秦萱儿一眼,说:“做决定要听从内心的选择,不能受别人的影响,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我知道,”童乐兮低着头,看着地面,“我不能否认,她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但我更不想放弃,这是我的梦想。”
顾铭并没意外她会留下,始至终他都没想过童乐兮会离开。
半晌,他叹了口气,“既然决定好了,中途就不能再反悔了。”
顾铭抬脚往客栈里走,童乐兮两根手指柔柔的拉住他的衣角,低着头,没有底气的问:“尺度应该就只有剧本上写的这么大吧,不会中途加戏吧?”
顾铭看着她担忧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故作无奈,“可能性很大,何文东脑洞大、点子多,临时加戏是家常便饭。”
“啊!”童乐兮抬起头,表情要哭不哭的,“那那尺度,会更大吗?”
如果尺度再大,她可能真的要打退堂鼓了,哪有正经女演员一出道就演这种戏的。哪怕对方是顾铭都诱惑不了她。
“想什么呢?”顾铭不再逗她,笑着摇了摇头,在童乐兮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是正经剧组,正经拍戏。尺度要再大,成什么了?”
童乐兮哦了一声,为自己不着调的想法感到羞耻。
尺度要再大,就成三级片了。
顾铭拉着她往客栈里走,为了安抚她,边走边说:“你知道这部戏何文东是奔着奖项去的,就连这种尺度,他都一再斟酌,一来担心过不了审,二来又怕影响观感。所以你放心,何导自有分寸。”
童乐兮乖乖跟在顾铭身后,耐心听着他念念叨叨。
她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因为的顾铭存在,初次拍戏的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
由于童乐兮和顾铭跑去看日落耽误了一天时间。
吃完午饭,没有一分钟休息时间,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匆匆赶到片场。
这次拍摄是在山上,男女主角相遇时的撞车戏。
一点钟,何文东检查完各项工作,开始吃午饭,饭已经凉了,他端着盒饭扒拉了一口,见顾铭露面,连个正眼没给他,两三口塞完了饭,让所有人员开始准备。
何文东一向公私分明,没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让童乐兮和顾铭过来,让他们先走一遍戏。
女主宋惜在山路的急转弯不要命的把油门踩到底,撞上了男主宁怀远的车。她一个追尾的人,非但没赔罪,还气势汹汹的找宁怀远算账,然后两人争执起来。
这场戏对于童乐兮来说不难。
她在学校本来就有舞台剧的经验,再加上秘密培训了一个月。
何文东稍微点拨,她就领悟到了精髓。
撞车的戏份有专门的动作指导老师,只需要童乐兮把车开一段路,不用真的撞上顾铭的车。
她那点驾驶技术,完全能够胜任。
一下午的戏拍得很顺利,童乐兮和顾铭演技在线,两人都在状态中,几乎都是一条过。
休息的空档,顾铭见工作任务完成得不错,何文东脸色稍缓,泡好茶主动找他赔罪。
要这老倔驴主动跟他说话是不可能的,只能他这做小辈的先低头。
顾铭搬了把椅子坐何文东旁边,凑了过去,“何导,下午的戏,我拍的还行吗?”
何文东别过身子没理他。狗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拍得不行,他还有活着的命?
“啧,还生气呢?”顾铭小声嘟囔,“岁数这么大,心眼这么小。”
“谁岁数大?顾铭,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岁数大?”年龄是何文东的命门,谁说他老跟谁急。
顾铭就是为了逼他开口才故意说的,“又没胡编乱造,事实还不让人说吗?”
“你”何文东气得磨牙,“给我滚远点,看到你就来气。”
“那,看到这壶雨前龙井还气吗?”顾铭打了个响指,让高攀把那套紫砂茶壶端上来。
何文东傲娇的挑了挑眉,不屑的说:“就这,想收买我?”
顾铭揭开了茶壶的盖子,浓郁的茶味扑鼻,一闻就知道是难得的好茶。
何文东这人,一爱打牌,二好喝茶。
顾铭早就把他摸得透透的。
可放整个剧组鸽子这事不是这么容易翻篇。
何文东还是端着架子,不肯松口。
“来,先尝尝这茶。”顾铭不急着赔罪,给何文东倒上一杯,故意把茶壶在他眼前转悠一圈。
“这壶?”何文东果然被吸引,盯着紫砂茶壶不移眼,问:“这茶壶哪来的?”
上回何文东就觉得拿个玻璃杯喝茶寒碜,可剧组条件有限,他没计较,谁知隔了一天顾铭就给他搞来了个紫砂茶壶,晃眼一瞧这壶的泥料和器形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何文东顾不得喝茶了,拿起茶壶仔细看起来,“这是出自何景舟之手?”
顾铭抱着胸,眉间舒展,点了点头。
何文东惊喜的笑起来,“你小子哪儿搞来的?”
何景舟是当代陶艺大师,他所制的紫砂壶市面上一壶难求。这些年何老岁数渐长,已不再手工制陶。在收藏界,何景舟的紫砂壶已经炒到了百万。
顾铭能弄来这样一套茶壶,可见是用了心。
顿时,何文东的气消了大半。
何文东把着茶壶左看看右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看得差不多,他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收起笑脸,手里握着茶壶,看向顾铭。
这意思是,茶壶他要,账也要算。
顾铭见他这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做好了被审讯的准备,说:“问吧。”
顾铭的先发制人并没让何文东意外,问:“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你以前可没撂过挑子。”
“那我以前也没拍过床戏。”
何文东:“”
“到底怎么回事?”
顾铭没藏着掖着,有话直说了,“何导,你拍戏好歹循序渐进,哪有一上来就来这么猛的,这么大群人围着,你放得开啊?”
“你放不开?”何文东抬了抬眉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放不开了?”
他觉得顾铭床戏演得有模有样,这还叫放不开?那放开了不得将童乐兮吃了?
顾铭将椅子搬近了些,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我一个大男人,脸皮厚,是没什么问题,可你考虑过人小姑娘吗?她好歹第一次拍戏,你一上来就让她演这么大尺度,也就她脾气好,没当场给你拉下脸,自个儿背后偷偷跑到天台抹眼泪。”
何文东愣了一瞬。
因为天气原因临时换了次序,没有考虑到童乐兮,确实是他的疏忽。
“所以你就给人拉到鱼子西散心?”何文东说。
顾铭:“啊,不行啊。你惹的祸,我来收拾烂摊子,不是还便宜你了。”
何文东表示这锅不背,指了指顾铭,“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顾铭扯着嘴角笑了下,微垂着头,“现在事情说清楚了,紫砂壶我也赔了,你别闹脾气了。”
何文东:“下不为例。”
“行。不过,下次拍这种戏,你清个场呗,把不必要的人员都清出去,免得影响发挥。”
何文东摩挲着茶壶,“你都花这么大手笔了,我还能不满足你一个要求?”
刚赔完罪,造型师过来通知顾铭换下一场戏的衣服。
顾铭给何文东打了个招呼,继续工作。
何文东抱着紫砂壶,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要不是看在童乐兮的面上,顾铭肯定不会对他这么大手笔。
啧,这小子,栽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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