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比赛?

    雪芽这几天出都没出去过,  也没听回来的人提起过有什么比赛……但在季时越这样平常的语气中,显得好像这场比赛大家都是知道的一样。

    除了自己。

    雪芽眨了下眼睛,  话语含糊道:“什么啊……”

    “前几天刚宣布的,  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包括外城区的人。”季时越道:“到时候内外城区的通道将会统一得到开放……当然,他们来了应当也只是起到观众的作用。”

    雪芽听着更糊涂了。

    “通道打开?”他忍不住问:“那外城区的人来了……住、住哪里啊?”

    内外城区于此之前都是泾渭分明。

    从那场变故开始以后,优胜劣汰政策的实施,  使内城区的住民一直凌驾于外城区之上……外城区的人数是内城区的两倍往上,  被风雪侵袭的面积更是内城区的数倍。

    而如果真的和季时越带来的消息一样,那么庞大的人流将如同洪流一般涌进,  届时,  外来居民的吃喝住行都将成为问题。

    但既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关的问题也早已被人考虑在内。

    “已经在准备了。”

    对方十分简略的说了一句,没有想要多解释的意思,而雪芽还沉浸在刚刚的消息中,  直到耳边传来忽地一声,才让他悠悠回过神。

    “雪芽。”

    沉沉的男声再次叫了他名字,  雪芽掀起眼睑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自下而上望去,  对方那张无处不锋利冰冷的脸更显冷峻。

    恍惚间,雪芽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间时而昏暗、空气里混搅着粘腻啧啧水液的办公室里。

    如同学习每个晦涩难懂的单词时一样,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男人每次都会露出这样生硬的神情,像是对自己笨拙的学生很不满意……尽管雪芽已经很努力的去学习,  脸都臊得红了,也还是会被老师挑出许多毛病。

    再一一带着他改正。

    但这次和雪芽以为的又有些出入。

    季时越的眼神和表情都与之前的相差无二,但或许是因为雪芽已经毕业的缘故,因而对方没有再进行教学,  反而在其视线中缓缓下蹲。

    那是一个十分板正的蹲姿。

    腰板竖得直,  脖颈也未弯,  只是裤腿随着他微侧的动作带出一点褶皱。

    浮着青筋的手掌带着那点体热,十分自然地扶在男生微拢的膝盖上。他掌心宽大,不过就稍稍一揉,就将底下嫩白色的肤肉握了个满,接着又可能是雪芽当真太娇了些,季时越也没怎么用力,圆弯的膝头就被烫出粉来。

    点在地板上的脚尖也因为男人突然的动作而被胆子很小的吓了一下……圆润的脚趾先颤颤的夹着白袜蜷了蜷,后面男生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太大了点,欲盖弥彰的缓缓松开,绷直着小腿,套着白袜的脚尖难耐的在地上搓磨了瞬。

    雪芽心脏蹦跳着低垂下眼,目光十分慌张地掠过对方贴着自己腿肚的黑西装裤,嘴巴磕巴着张开,小声地问:“怎、怎么了吗?”

    想到很久不见的男人在今天突然的到访,就算是脑筋不怎么爱转的雪芽也觉得对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但进门很久了,季时越也没有说这件事。

    到头来还是雪芽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忍不住先问出来。

    男人倒是坦然自若。

    季时越道:“没什么事,就是想来找你。”

    雪芽脸上一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离开副本后,他和季时越就没再见过面,更没有任何联系,关系算得上是淡薄,所以雪芽在脑海里面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对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微怔过后,他忍不住继续道:“找我做什么?”

    季时越还保持着蹲在雪芽面前的姿势,闻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雪芽一眼后,在对方奇怪的眼神中偏过头,露出黑色发尾半掩下发红的耳廓。

    “?”

    雪芽疑惑的眨眼看了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地开口。

    “我们在一起了,你是我的……朋友。”

    雪芽一顿,随后记起了这件事。

    是在考核副本要结束时,他们确定的关系。

    一句不算长的话被季时越说的断续,耳根子也愈加烫得烧,表现生疏的,像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雪芽看了眼对方那冰山似的模样,觉得可能是因为季时越看起来不太好惹,因而才只有自己一个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所以对方这下记得很牢的来找自己,也是很有道理的……

    雪芽一下子想通后,紧绷的身体倏的就松软的下来,即使后面被人跟小狗一样,克制而充满依恋的把脸埋进自己的腿间,一滚一滚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绵绵的腿肉上,不一会儿就化成水,搞得自己腿间湿淋淋一片的水光,很不舒服时,也没怎么用力去推开他。

    独特好闻的香气,混合着水汽,潮湿得犹如雨天后攀附在逼隘墙角的青苔,挤压着男人的胸腔,像是坠入夏日里的绿池一样呼吸困难。

    雪芽也不例外。

    被人这样抱着腿埋着嗅着,不一会儿他身上就香汗淋漓起来,雪芽觉得自己刚刚围着被子的时候都没现在感觉的热,弄得他自己也很奇怪的红了脸。

    “好了……”雪芽艰难的要抽出腿,却不小心的令伏在自己腿间的头往下猛地陷了一下,完全的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再抬起头时,吓懵了的雪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脸上可疑的水迹——

    一瞬间,雪芽脸上烫得能煮熟一个白鸡蛋了。

    “好、好了,”雪芽磕巴的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像是转移话题似的连忙道,“我允许你找我了……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

    男人沉默着,突然道:“有。”

    房间里的灯亮着,但气氛却像是昏沉的傍晚,季时越的脸隐在叆叇的热气里,从来无比冷静清醒的思绪在这一刻被点燃,变得冲动而没有了任何考量,他想起了很久前的那一幕。

    自己擦着热汗从台上走下,只是随眼一望,就鬼迷心窍似的挪不开眼,心里的欲/望也跟趋光性的藤蔓野蛮生长。

    他也想——

    雪芽等了半天没等到话,再等了等,他刚要多问一句,季时越才终于说出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我也会参加比赛……到时候你可以来看我吗?”

    ……

    从恢复暖气恒调那天起,外面热闹的氛围就一直没散过,还有愈加热烈的趋势。

    雪芽抱着羊一起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到了底下熙攘的人群,城区里的人流量每天都在增长,到今天还出现了很明显的外来人员。

    还没有完全融入和适应新环境的外城居民身上还裹着厚重的棉袄,他们对于内城区绚丽多彩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惊羡。

    旧的人群已经死去,他们都是生于冬天,苟延残喘于霜冻的“新人”,温暖和物资丰富的内城区是他们只在长辈的哀叹和憧憬中听闻的天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幻想过能够真的踏足这里。

    乍一接触下,他们满路都在惊叹,喧闹声就从这里来。

    雪芽很少见这样热闹的场景,觉得很稀奇所以趴着看了很久,直到耳边传来“叮”的一声,他才匆忙的放下小羊,转身朝里面走去。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紧,没有一丝光透进去,他摸索着靠近视野里那和缓起伏的身体,直到双腿触到床体时才停下脚步,努力分辨了几秒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床上正在睡觉人的脸。

    雪芽声音轻轻地叫:“哥哥起床了,时间到了。”

    等了几秒,床上的人不知道是睡得太熟还是雪芽叫的太小声,一点反应也没有,惹得雪芽忍不住探了探头想看清楚点。

    可惜实在太暗,雪芽什么也看不到。

    没办法的,他只能慢慢地爬上床,动作迟钝而犹豫的抬腿跨过床上的身体,很小心地骑在上面,撑着手臂,然后塌着腰去看——

    “!”

    凑近后,被黑暗里陡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大跳,雪芽一瞪眼没坐稳的就要往一边摔下去,所幸底下恶作剧成功的人不光在笑,也很及时的把人接住。

    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一只,陈明生抱着人转了个身,然后就等着雪芽被惊得绵绵起伏的胸脯缓和了点后,才忍不住的笑了声。

    许是刚睡醒不久,陈明生的嗓音还夹着点涩哑,懒懒的,他带着未散的笑意开口:“谢谢宝宝叫我。”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但经过他这样认真的道谢,就像是变成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而完成这件事的雪芽更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高手。

    雪芽听着也觉得有点正式了,弄得他把害怕都忘了,害羞的不好意思道:“不用谢。”

    陈明生又笑了下,房间里重新陷入宁静。

    由于在进来的时候雪芽太过匆忙,没有关上窗户,所以在两人静静地躺在床铺上时,外面的喧闹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雪芽安静地听,眼睛在黑暗里睁得大大的,陈明生就维持侧躺的姿势一直看着他。

    “最近累不累,要不要睡觉?”

    雪芽愣了下神,才发现对面的人在和自己说话。

    他说:“不想睡觉。”

    顿了顿,雪芽想了想又说:“但是想和哥哥躺一会儿。”

    陈明生听着就笑了:“可是哥哥等下要去工作了。”

    “……哦。”

    雪芽看他一眼后,垂下眼皮说:“那也没事,我有小羊。”

    陈明生也看了他几秒,后道:“那你会不会无聊……要不要找人陪你?”

    “?”

    雪芽没听懂,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明生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雪芽以为他又睡过去了……但他们在黯淡的天光中对视,雪芽知道他没有。

    “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啊。”陈明生语气轻松地说,“总要认识新朋友的吧?”

    雪芽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为什么厉害就要认识新朋友?……

    我厉害吗?

    “不……”

    “宝宝长大了。”陈明生声音不轻不重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的。”

    “……”

    雪芽抿了一下唇,想都没想地就说:“不要——”

    语气坚决,但下一秒,他的话音就蓦地断了。

    更高的世界还在下雪。

    千里梦里的美好幻境四季如春,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混入空气流中,雪芽在缓慢心跳声中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力度,以及缓慢依靠在自己胸前的温热。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寂静。

    雪芽低下头,只看到对方漆黑的发和弓弯的背,束在他身上的手臂很紧,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可雪芽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杂乱无章的每个点间,缺少了串联的线,以至于看起来终点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到达。

    但其实就近在咫尺。

    雪芽哄人的技术可以说得上是很烂,但对于特定的人来说又是再完美不过的满分答卷。

    “可是你说,”雪芽慢慢的边回想边说:“‘你是我的’。”

    这个陈明生自然也记得,但他的精神还是很不好的样子,低低地“哦。”了一声。

    “那算我说错了吧。”陈明生恹恹道。

    在雪芽怔神的瞬息,他往雪芽怀里挤的更里面了一点,跟自由的飞鸟眷恋家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错了什么?”

    雪芽被怀里的热气弄得痒,两条玉似的白臂半搭在手下的肩膀上,在他忍不住想要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眼下的人终于松开了一点桎梏,微仰起点角度。

    展露出宛若子夜般墨黑的发下,那一双点出翠意的眼——

    电光石火间,雪芽眼前忽地闪过一幅画面,是在破旧居民楼的房间里,压在自己身上的“小狗”。

    时间和空间都在此刻重叠,雪芽讶然地睁大了眼。

    “是我说错了。”对方道歉。

    与此同时,英俊的男人终于在此时再次笑了起来,声音落在黑暗、雪白的冬日里,像永恒的誓言:“是——

    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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