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道？
道是宇宙万物的根源，是事物运行的轨迹。
是虚无缥缈，却又无所不在的规则。
在万物，在人心……
姜清辞觉得，自己能就这个命题写出一万字的论文。
但这些肯定不是对方想要的回答。
师弟的道是“魔”。
师妹的道是“情”。
师姐的道是“器”。
而师父的道，是“民”。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民心所归，大事可成；民心所离，立见灭亡！
她想起文会时师父所书这两句话。
想起被迫蜷缩在角落的坡脚摊主。
她偷偷问过那个叫夏莲的姑娘，为什么仙骨优异的她会选择放弃刀修，转而跟她学做饭呢？
记忆里，那姑娘笑的有些羞涩。
她说：普通人修行资源难得，她想尽快攒够仙石为父亲医治腿疾。
上辈子的姜清辞，根本不知道人想好好活着竟如此艰难。
明明书中姬妙音一路修行，总有旁人护法，法宝丹药，应有尽有。
便是上品仙石，她也能拿来随意打赏别人。
她几乎是被捧着走到了修为顶层。
姜清辞沉默片刻。
“道？”
她朱唇轻启。
“强者为道，食为道！”
“我欲入食道，众生皆可习！”
话音方洛，姜清辞便觉体内一直隐隐作痛的仙骨骤然复苏。
因战斗干瘪的经脉再次暴涨。
耳边嗡鸣。
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自这无边无际的缥缈之地传来。
强势霸道地冲入她体内。
顿时体内若万虫撕咬——
灼烧，酸涩，奇痒，疼痛。
她本就苍白的脸上再添一抹黯淡之色。
与此同时，广场外一直积压若雷云的巨大仙气团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
仿若惊雷一般带着破空之势全数向古画劈去……
姜清辞盘膝凝神，引导那股燥乱无比的玄妙力量沿经脉行走。
再体外仙气冲进她丹田的那一刻。
这股力量得以平抚。
全数涌入她丹田之中。
练气三阶！
练气四阶！
五阶！
……
筑基！
筑基初期！
筑基中期！
姜清辞修为不断暴涨。
直到冲进金丹中期！
她内视丹田，发现原本应是金色的内丹，竟变成了紫色！
此时的文渊阁外，广场诸人已愣了神。
他们亲眼目睹早已昏迷靠坐在池边的姑娘，修为一下子从练气二层进阶到金丹。
浩瀚无比，几乎凝结为实质的仙气一股脑穿过古画涌入她体内。
那副悬挂于架上的古画早已被气流冲击，落到地上。
连大地都忍不住颤动。
建造了数千年的石砖已经开始颤裂。
从没有人见过如此这般的进阶景象。
原本，还有许多目睹姜清辞狠厉攻击姬妙音的修士，他们从方才就在咒骂诋毁。
姬家小姐，仿佛在天端的人。
资质奇佳，却从来温和善良。
那女修不帮她逃跑就算了，还如此恶毒的用符箓攻击！
让她无法逃脱石室。
但结果你看，连上古凶兽都甘愿在姬小姐面前臣服。
那女修偏生嫉妒的要置她于死地。
如此狠心！
如此自不量力！
说实话，在看到布衣女修脱力瘫倒在水池边时。
看到那凶兽巨爪就要刺破她的喉咙时。
他们是快意的。
这个世界，没有天资背景的刺头。
就该被磨平傲骨。
但如今……
他们尽数匍匐在地。
顶上雷云轰鸣，脚下大地颤动。
来自远古的钟声凭空响起，浩瀚缥缈若上古之乐。
天端瑞兽虚影一一闪过，紫气东来，就连惊天雷劫也恭而退之。
他们在这般异象丛生的进阶中屈膝。
像是在天道力量面前毫无反手之力的渺小人类。
他们臣服了。
有这般异像的修士，又怎么会去嫉妒姬妙音。
此时。
古画中一道冲天紫光一跃而起，冲入云霄。
浩瀚雷云瞬间溃散。
紫青玉石筑成的九层台阶凭空而起。
登仙梯！
“登仙梯现！”大儒失声！
“新大道！开了！”
一时间风云变幻，昼夜交替，四季更迭。
整个修真界，在短短几息内，便感受到了如神迹般的时间变化。
唯有那道九阶长梯，如日月般永恒不变。
此时的中京城。
正红官服绣仙鹤的白须老者遥望天际。
“青紫色的登仙梯！”
“是人族！”
“天道佑我人族！”
岁寒之巅。
一中年女修站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之端，“如今的修真界，自尘清仙尊勘破无情道以来，多久没有大能证道了。”
“错了。”他身边的白袍老者望向身后圣殿内骤而燃起的一盏明灯：“尘清只是证道。”
“而现在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新的通天大道！”
“道法三千。自人神大战以来，再没有人领悟出新道。”
“没想到，那盏被拿走的燃道灯还有重新亮起的一天。”
“这世道，终于要变了。”
-
文渊阁内的姜清辞，再吸收完最后一丝仙气后，终于睁开眼睛。
她不远处就是那头狰狞凶兽。
此时凶兽泛着寒光的利爪仅离她一寸之遥。
阴森黑气欲将她脖颈缠绕。
但一切都像静止般定格在原地。
只有它不甘愤怒的眼神。
仿佛在说，它为什么动不了。
手中玉白色灯盏已经变成玉简模样。
姜清辞手握玉简，旋身跃起在凶兽眉心轻轻一点。
那凶兽轰然到地，浑身燃满紫红火焰。
很快，一股烧焦味道传入鼻尖。
那玉简闪了一瞬间，终是熄灭。
“可惜，你连入菜的资格都没有。”姜清辞睥睨。
随后又看向另一边虚弱瘫倒在地的姬妙音，而此时后者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她。
那眼神里充满扭曲的怨怼和愤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姜清辞咧嘴一笑，伸出右手牢牢嵌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以这般仰望的姿态。
“我说过的吧。”
“姬妙音，你嫉妒我，是应该的。”
“想好怎么赎罪了吗？”
她抬手，欲向姬妙音头顶拍去。
但却在凶兽燃尽的那一刻，整个场景瞬间变幻。
神思再次清明时，姜清辞已经来到人满为患的青阳书院广场。
原本在她手下的姬妙音，也已楚楚可怜的被一群人护住。
姜清辞神色晦暗。
却听那群人道：“就算你是新大道的开辟者，也不能随意草菅人命！”
“是啊！姬小姐菩萨心肠，你怎可这般欺辱她？”
“我们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欺辱？草菅人命？
姜清辞想笑。
草菅人命，把穷人随意践踏在脚底的不就是这群公子哥儿吗？
“让开！”手中玉简唰的伸长若棍棒，姜清辞眉眼冷冽。
“她该死！”
她一步步逼向那群人，但被月白衣衫的宫舜拦住。
他见姜清辞浑身是伤的样子颇有不忍，想起那个幻境，他喉结动了动。
但依旧挡在了她身前，乾坤宗大弟子的身份不许他退缩。
他拱手端端正正行了个道礼：“姜道友，若小师妹真犯了错，我宗自会秉公处置。”
姜清辞皱眉：“你真要护她？即使先动手的是她？”
宫舜沉默。
却又听姜清辞笑道，“你护不了的。”
她趋步向前，没有丝毫停顿，脚下生出紫红火焰。
仿若步步生莲。
一时间竟没人靠近。
宫舜本欲出手。
却发现身体若方才那凶兽般无法行动。
在场所有元婴之下修士均汗流如注。
天道之力！
许是太久没有新大道开辟，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
每位开辟者，神魂中都暗含一丝天道之力。
若非修为差距巨大，无人能左右。
挥开众人，第二次接触到姬妙音。
此时的姬妙音已经抖如筛糠。
“你不能伤我！”她做最后挣扎。
“呵。”姜清辞挑眉，没有废话，再次举掌劈去。
却见头顶凭空出现一幻影，发丝灰白的老者声若洪钟：“谁要伤我姬家妙音？”
他向姜清辞处，定睛一看，“是你？”
“你就是新大道的开辟者？”
姜清辞食指动了动。
好烦，女主的靠山怎么这么多。
全杀了吧！
又听那人道：“黄毛丫头，就算你是开道之人，区区金丹也敢与我整个姬家作对？”
姜清辞并未放下手，但却收到师姐神识传音。
“师父生死未明，先不要招惹麻烦。”
她这才收手，浑身气势尽收。
众人这才得以喘息。
却见一不知名修士忽的扑上前：“姜前辈，请授我食道！”
“您之前说，‘以食为道，众生皆可习！’”
他突然跪地，言辞恳切：“请授我食之大道！”
其他人也纷纷匍匐：“我愿拜入一清门下，请先师授我食道！”
“……”
姜清辞扭头看那尚未散去的虚影，突然勾唇一笑。
“好。”
众人抬头，却又听她道：“但……”
“入我食道者，往后余生，皆与姬家势不两立！”
这……
众人看向这狂傲女子，又看向她身后已经气到面色发紫的老者。
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以整条仙路做注。
开道者神魂暗含一丝天道之力，所言所书，均得天道佐证。
这比修士们的心魔誓还要厉害。
可以说，她便是所有修行此路之人的天道。
若这新的修行之道无人修炼便罢了。
但要是像儒道、法道一般修行者众多……
那么姬家……
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这女人。
好狠！
竟然想拉大家一起上她的贼船。
但是……
看那群如今已挺起腰杆的病弱摊主。
他们觉得——
干这一把了！
小小姬家算什么。
四大修真家族还有仨呢。
不行大家努努力，把其他三大家族的弟子都忽悠进食道……
“我愿入食道！”
广场众人齐齐呐喊，一时间竟比儒修学子们诵读之声还要整齐洪亮。
“我愿入食道！自此与姬家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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