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硕回过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个气度沉稳的中年老男人。这人往他面前一站,就如同一座山岭一般,笼罩着一股绝大的压迫感。

    “你就是周硕?”

    被他的眼光一扫,周硕都感觉是被海浪在冲击一般,生出站不稳就会被推出去的感觉。

    “我就是,您是哪位?”

    “我叫周鑫鑫。我知道你,你很不错。”中年老男人的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楚,丝毫不见老态。

    周硕淡淡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承蒙夸奖。”

    “喂,周硕,你还认得我吗?”周福林在周鑫鑫身后站出来,趾高气扬的问道。

    周硕收敛住嘴角的笑容,说道:“呵呵,福林集团的少东家嘛,我当然记得。”

    周福林哼了一声,不服气的说道:“上次算你运气好,竟然有科委那帮人不知死活的替你出头。不过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吧?怎么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千万!专利让给我,不然你就永远做福林集团的敌人吧!”

    “这不……”周硕话说到一半,想了想说道:“一千万,只是专利授权。再加上福林集团,退出元器件厂的竞标。”

    “你!”周福林瞪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们福林集团为了得到元器件厂花了多少心思吗?就是一千万,要专利不要授权,不要给脸不要脸!”

    周硕撇了撇嘴,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周先生,对元器件厂很在意啊。”周鑫鑫突然发话道。

    “没错。”周硕点点头,说道:“我志在必得。”

    周鑫鑫轻松的笑道:“呵呵呵呵,那好吧,一千万,我们退出。”

    “爸,何必给他……”周福林急道。

    周鑫鑫伸手制止住周福林的话头,看向周硕说道:“捡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签合同吧?”

    周硕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周鑫鑫招招手,身后有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走过来,听他说道:“给老八打电话,让他准备好合同和一千万,尽快送过来。”

    “是,老板。”保镖鞠躬退下,从包里拿出大哥大,退出办公室跑到了走廊里,开始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喂,我找八爷……”

    周硕摇了摇头,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想到:所以我才不喜欢大哥大啊,实在是太破坏形象了。

    要说福林集团的效率真是不错,等了没有半个小时,一个看起来比周鑫鑫年轻了十几岁的中年人拎着个皮箱走了进来。

    这中年人生的虎背熊腰,颇有些厚重的感觉。走进办公室,左右扫视一圈,走到周鑫鑫身边,抬起皮箱说道:“大哥,你要的东西。”

    “嗯。”周鑫鑫从他手里接过皮箱,放在办公桌上咔哒一声,打开了箱盖。

    周硕抬眼看去,箱子里一边装着一份文件,另一边装着一厚摞的银行本票。

    周鑫鑫将那一厚摞银行本票拿出来,摊开说道:“一百万面额的银行本票十张,周先生可以点点。”

    周硕看向刘桂芳,点了点头。她走上前去,一一仔细的辨认了一遍。看完了十张,她的手心脑门全被汗液浸湿了。开玩笑,这可不是一百块钱的人民币,而是一张就价值一百万的银行本票,怎么能不小心?

    刘桂芳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

    周硕挠了挠头,暗想这画面怎么这么像某些不法交易……

    他接过周鑫鑫递来的文件,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x架构键盘专利的授权文件。

    周硕把所有条款都看完,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抓起桌上的一支圆珠笔,大手一挥在合同的乙方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鑫鑫亲眼见他签上了名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要过来拿文件。

    周硕眼疾手快的将合同递给了身边的刘刚,笑道:“哎,不着急。咱们还是等今天报名结束的,稳妥一点。”

    周鑫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嘴角默默一笑,答应下来:“好,老八,你在这等着,记得晚上把合同带回来。”

    说着,周鑫鑫伸手一拍周福林的后脑勺,半是那种为人父被孩子吵的无奈,只好买下玩具的语气说道:“臭小子,如你意了?走吧。”

    说完,周鑫鑫迈开大步,毫不留恋的走出了登记办公室。

    周硕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有些为这周鑫鑫的气场折服,有些人确实是只凭存在就能制造压力的。这种八十年代就开始摸爬滚打,九十年代初期就打下一片大大江山的人,恐怕个个都是人精吧。

    周硕回过神来,接着办好了竞标的登记手续。和那个沉默不语的老八等到了下班时间,西装笔挺的办公人员听到下班的铃声,准时的如同电子钟一般,抬脚就走了出去。

    周硕和老八对视一眼,一手合同,一手本票。互换之后,各自退开一步,掉头就走。

    刘刚傻傻的和周硕走出元器件厂的大门,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也太神奇了吧,咱们缺钱,这福林集团巴巴的就千里送……那个钱来了?”

    周硕摇摇头,笑道:“管他呢,钱到手是真的。”

    第二天,周硕、刘刚和刘桂芳一大早就跑到银行将本票兑现,转存到自己的账户里。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的绣城市财政局。

    在2003年国资委成立以前,国企的国有资产,名义上都是属于财政局的二级机构——国有资产管理局专管的。所以元器件厂的拍卖,也是在财政局举行的。

    在财政局门卫出示了拍卖登记牌,周硕和刘刚、刘桂芳三个人被带到了财政局的一个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这时只有三拨人散散的坐着。主席台上,蒙着红布的桌子上面摆了几个名牌,不过显然名牌的主人都还没有来,这时只有一个个排成一行的茶杯和它们作伴。

    周硕三个人挑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时针渐渐快要指到了十点,主席台上,开始出现一个个面色严肃的领导,找到自己的名字安坐下来。

    当当两声,木槌敲着桌面的声音。周硕抬头看去,拍卖席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竟然正是昨天在元器件厂负责登记那人。

    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周硕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只见这人向旁边的领导们示意一下,点头大声问道:“所有竞标单位是否已经到齐?再有三分钟将关闭会议室大门了。”

    “哈哈哈,抱歉,我们来晚了。”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周鑫鑫身后跟着周福林和两个保镖竟然走了进来。

    周福林边走边四处扫视,见到周硕坐在正中间,挑衅的向他看了一眼。

    周硕面沉似水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进入会议室,站起身来看向拍卖席说道:“我怀疑他们没有拍卖资格,昨天登记的情况拍卖师是看到的,他们根本没交保证金。”

    拍卖师垂下眼睑,看向台上的笔记本,摇头道:“福林集团是第一个进行拍卖登记的,手续齐全合法,参与竞标资格毋庸置疑。”

    第一个?周硕疑惑的看向福林集团那边。

    周福林忍不住炫耀的说道:“傻x,着了大爷的圈套了吧?我们早就登记好了,结果正好看到你去登记,那是专门为你演的一场戏!”

    周鑫鑫在他胸口一按,淡淡的说道:“孽子,坐下。嘴上没有把门的?乱说什么!”

    说完,他转头又向周硕说道:“没有问题了的话,就请开始拍卖吧。”

    拍卖师点点头,宣布道:“绣城市元器件厂拍卖会现在开始。”

    嘎吱一声,会议室的大门随着拍卖师的话语,紧紧关闭。

    “绣城市元器件厂,始建于1940年,前身是绣城无线电厂。占地面积3亩,现有员工431人……”

    拍卖师介绍完元器件厂的大体情况,扬起小锤敲了一下说道:“绣城元器件厂,起拍价一千万人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人民币,现在开始。”

    拍卖师刚说完,底下就有人举牌道:“一千一百万。”

    “一千一百五十万!”

    “一千二百万!”

    几乎没有人一次只加五万,拍卖价短时间内就翻着跟头涨了上去。会议室里的五波人很快就有两家彻底退出了。

    周硕捏了捏手里的号牌,突然举手道:“一千九百万!”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这个数字可以说已经是理性市场价位了,元器件厂本身虽然市值在两千万左右,但是拿出来拍卖肯定是要亏一些的,不然早就有人出两千万打包买下来了。

    主持人扬着小锤问道:“一千九百万,有没有更多的?一千九百万一次……一千九百万两次……一千九——”

    “两千万!”周鑫鑫自从进入会议室以来,第一次举牌道。

    “两千万,还有没有更多的?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三次!成交!”拍卖师将小锤狠狠的敲在台子上,大声说道:“恭喜福林集团两千万购得了绣城元器件厂!”

    随着拍卖会的结束,会议室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周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外走去。刘刚和刘桂芳纷纷垂头丧气的跟在他的身后。

    周福林跑过来,得意洋洋的向着周硕笑道:“怎么样?服了没有?这就是跟福林集团作对的下场!”

    周硕转头看向他,轻轻哼了一声,以没人能察觉的声音骂道:“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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