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发展走向, 看的胜滢目瞪口呆。
楚蓝只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两人的武功路数,她与两人对打的过程。
然后就被周天庆总结出来,这两个人一个擅长地堂功夫, 一个的掌上功夫不错, 不仅内力深厚而且真正能够做到的掌风如刀。
楚蓝一开始就说了她才入江湖不久,对各门各派所知道的不多,因此说不出什么门派来。
因此等她描述结束后, 就开始跟他的二弟做总结, 甚至两人不需要楚蓝和胜滢开口, 就自己推测出来了两个夜闯周府的人选。
“一年前我与关兄弟约好了一起去南方买一批好茶回来,他卖茶,我喝茶, 当时在路上得罪了海州地趟门里的人, 与他们动手时他们吃了亏, 他们当时就放狠话说会来报仇。我们双方动手之前自报了姓名, 想必是那海州地趟门的人找上门来了。”
他一回头,对楚蓝抱拳道:“幸好楚女侠发现的及时, 否则这深更半夜的还不知道地趟门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花园, 怒声道:“这地趟门的人来就来,周某倒也不怕,但居然这样鬼鬼祟祟的趁夜上门,未免太过下作!”
因为周天庆说的有理有据, 而楚蓝不管是神色、还是从胜滢听见动静走过来看到的一切, 目前都与楚蓝口中所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比如那碗口粗的树木的确像是腿脚硬生生踢断的、那两座假山一看就是掌力击碎的。
周天庆一再道谢, 到了第二日,胜滢和楚蓝才用过早饭不久,周天庆就送了金银来, 大概是想到了楚蓝一个小姑娘身上拿那么多金子银子不方便,连银票都准备好了。
楚蓝推辞了,没有收下。
但是看见周天庆的独生儿子周晓宇练武时,她在一旁指点了几句,又跟周晓宇过了几招,他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肉眼可见的家传的武功招式有了几分顿悟的意思。
换句话来说的话就是开窍了。这可把周晓宇的二叔给高兴坏了。
周天庆回府后听说了,连忙去查看了一番儿子的进度,然后更加对楚蓝感恩戴德。
再一次送钱,楚蓝再一次推了。
如此过了三五日,到楚蓝和胜滢告辞要启程前往开封时,周天庆没有再送钱,只是给二人递上提前准备好的两个包袱。
“这里头是些衣物和干粮,楚女侠不肯收我周家的钱,这点儿东西不值什么,可一定要收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周某人、不肯交周家这个朋友了!”
周天庆不仅话说得重,脸上表情也特别严肃。
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胜滢生怕楚蓝再开口拒绝周天庆,正要劝她收下,却见她抱拳行了一礼道谢过后,爽快地收下了那个包袱。
“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
胜滢一脸懵逼地问道:“你骗他们什么了?”
楚蓝叹气道:“你先想想?说说看?”
胜滢果然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道:“没看出来。”
楚蓝:“……”
她提醒道:“你要不要把我们的包袱打开看看?”
胜滢连忙打开,然后看着包袱里的东西吃了一惊:“这!”
楚蓝提醒道:“你把干粮和衣衫都抖开瞧一瞧。”
胜滢依言照做,再一次大吃一惊。
楚蓝道:“你还要说我没骗周家什么吗?”
胜滢磕磕巴巴道:“可是你救了周家人、还点播了周家公子……他们本就想送你钱,是你原先不肯要的。这些银票应该全都是周家给你的谢礼,都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不算骗吧?”
周天庆一家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们怕楚蓝发现了银票再不肯收,因此不光包袱底下放了银票,还在衣裳里、准备的干粮比如大饼两个之间都夹了银票。
不过胜滢说的也没错,这全是周家给楚蓝的谢礼,但——
楚蓝又想叹气了:“可那晚闯入周府的人,只存在我口中,你们谁亲眼看到了?”
胜滢张口结舌:“这——花园里那些毁掉的假山和树木,还有你和人交手时发出的动静……”
“你觉得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动静很难吗?”
楚蓝说着随手拔出长剑,剑尖在空中一抖,就发出了一阵龙吟声,然后收剑的动作太快,剑锋又一次发出了破空的金属之声。
乍一听极像是撞上其他兵刃的动静。
交手的动静她一个人做得出来,那些花草树木假山、甚至池水的浑浊——一个人要做到只会更简单。
“那小周公子……”
楚蓝道:“他本就练武十分刻苦,有所顿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不疼不痒地说了两句,你觉得当得起周家这么大的谢礼吗?”
她摇头,果断地下了结论:“当不起。”
胜滢有些无措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掉头回周家,告诉他们他们被骗了?”他说完不等楚蓝说话就先迟疑了,“这样会挨打吧?要不楚姐姐你先不要去,我一个人去,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叫人打几下骂几声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
楚蓝打断道:“我——”
她打断胜滢的话也没能说完,只听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位稍等片刻!”
说话间,只见一道身影以极高的身法几个翻腾之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落在了楚蓝和声音面前。
来者是个有些瘦削的清俊少年,最多十几岁的模样,不见随身兵器,看着楚蓝二人的脸上带着懒散的、迷人的淡淡微笑。
胜滢疑惑道:“你是?”
少年道:“在下沈浪。敢问你们可是才从周府出来的胜滢、楚蓝二位么?”
若是沈浪在楚蓝自己拆穿了自己在周府干的事情之前到,胜滢不用说自然会神色如常,但沈浪是之后到的。
谁也不知道这少年是在这之前已经早早到了,将楚蓝和胜滢的话听了个明白,而后才出现的。还是刚刚才到。
但无论如何,做贼心虚的胜滢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经验,一听沈浪问他们是不是从周府来的。
他立即就有些控制不住地神情游移起来,虽然脸没有红,但眼神根本不敢直视沈浪的脸,说话也是明显不流畅起来。
“这、我……我的确是胜滢……”
他这反应,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
别说是沈浪这种聪明绝顶的人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有问题。
楚蓝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茬说道:“他是胜滢,我是楚蓝,沈少侠有什么事么?”
她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却从小就有个怪癖,一直没能改掉,可能也改不掉了。
她不能接受周岁以上的人吃别人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别人吃让她看见,都不能接受。
是那种想一想就会忍不住干呕的程度。
而沈浪在《武林外史》开头时,被冷三硬请进了仁义庄,然后,他吃了别人吐出来的东西!
楚蓝当时看到那一段内容就干呕了,赶紧看完去看下一段,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再想这个。
但也因此,她始终对沈浪喜欢不起来,当然了,楚蓝也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怪癖是她的问题,谁也不会讨厌这样一个聪明、正直、而又勇敢的少年。
但他的爱人是朱七七!
这在楚蓝看来也是一个难以忽视的大减分项。
楚蓝对书里的朱七七可就不光是不喜欢的程度而已了。
她理解不了这个人的思维和行事,偏偏书里有不少章节都是以朱七七的视角展开,那就更加令人不适了。
楚蓝当初差点没有看完这本书,就是因为疯疯癫癫的朱七七。
因此,《武林外史》的这个世界可以说是楚蓝穿的最平静的一个世界了,发现衡山一战已经过去之后,她也完全没有要去找主角的想法。
此时主角沈浪出现在了楚蓝的面前,她其实第一眼就联想到面前的少年是谁了,但一点儿也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
再到沈浪自报姓名,她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沈浪道:“在下与周叔叔算是忘年交,方才听他不住地在下对说起二位少年英雄,因此特意赶上来想要结交一二,不知——”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楚蓝和胜滢。
楚蓝没有什么反应,而胜滢听到沈浪不是来追究他们骗人钱财的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也不再躲避沈浪的眼神了。
幸好,他还没忘了要听楚蓝的话。
此时没有那么紧张之后,想起来自己方才的表现好像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连忙有点羞愧地看向楚蓝,想看看她有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接收到他的眼神的楚蓝:……
沈浪道:“听说二位要去仁义庄是么?巧得很,在下也正要去,不如咱们三人结伴同行如何?”
胜滢没说话,只拿眼神看着楚蓝。
楚蓝皱了皱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书里沈浪把沈家的钱全捐给了仁义庄消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靠这个挣钱的。
既然以此为生,他肯定知道仁义庄挂的悬赏详细信息。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你也是要去接悬赏吗?”
沈浪摇头道:“在下是去领花红,顺便再接几个悬赏。”
胜滢在这之前没有听说过沈浪的名字,此时听到他说领花红——
既然是要领花红,那自然是已经完成了仁义庄的悬赏,至少一桩了!
可胜滢就算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也知道仁义庄的悬赏全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等闲人别说抓他们了,听到他们的名字只怕都要吓得腿软。
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竟然已经能够去领花红了么!
他将接仁义庄的悬赏说得如此简单!
胜滢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蓝看到胜滢的神色,原本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转了个弯说道:“有何不可。”
她一答应,胜滢立刻跟着点头。
三人一起出了洛阳城,一路向北而去。
沈浪多聪明的人,早已经看出来楚蓝在胜滢面前说一不二,而她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看出来了。
因此他多数时候只对胜滢说话。
“胜少侠,你们是如何认得周叔叔的?我是有一回追一个吃人肉的杀人魔时受了伤,恰好遇到周叔叔,他将我带回家中养伤,这才熟悉起来。”
胜滢一听他问起怎么认识周天庆的,又想起骗钱的事情,然后就又紧张起来。
他语气有点磕巴地说道:“这个……我们嘛,我们是在茶馆里听一个说书人说起,周叔叔是洛阳城最仁义的江湖大侠,我和楚姐姐这才慕名登门拜访。”
沈浪笑着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你们去仁义庄也是想接悬赏的么?”
他说着还不动声色地看了楚蓝一眼。
问起这个问题,胜滢又不紧张了,也跟着看了楚蓝一眼,语带骄傲地说道:“不是我,是楚姐姐。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想跟着她一起多长长见识。”
沈浪怔了一怔,失笑道:“胜少侠这份坦诚倒是少见!”
胜滢摆手道:“实话实说罢了,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意思,迟早被人拆穿了,那时候反倒是更丢人。我武功不好,实在当不起沈少侠一声少侠,你叫我胜滢就行。”
沈浪从善如流道:“那胜兄也对我直呼其名如何?”
胜滢抱拳道:“沈兄。”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到吃午饭时,沈浪走开了,他问道:“楚姐姐,你不喜欢沈浪?”
楚蓝反问道:“你对他印象如何?”
“沈兄他看着好像比我还小,已经能够孤身闯荡江湖、挣仁义庄的花红了。我却是才入江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连武功也只是平平而已……”
胜滢说着说着有了几分沮丧。
楚蓝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处,我看你也不必羡慕旁人。”
胜滢精神大振,说道:“楚姐姐,我也有好处吗?”
楚蓝道:“……当然,每个人都有,你当然也不例外。”
胜滢连追问她什么好处都没有想起来,高兴得站起来说道:“我去问问店家有没有什么果子可吃,楚姐姐你不是想吃果子么!”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楚蓝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神情有些古怪。
果然,胜滢的快活也没有持续太久,吃过饭要付账时,他一眼扫到他们两个的包袱——周家人给准备的行李,再想到沈浪,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们骗了周家的钱!
既没有还给人家,也没有上门告诉他们被骗了,让他们以后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浪还是那位周叔叔的老熟人,他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对他们?
楚姐姐或许能打得过沈浪,但他的武功却很不怎么样,说不定到时候不仅不能帮上忙还要拖后腿,这……
胜滢神情纠结紧张得太明显,楚蓝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沈浪当然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一看他的态度。
因此楚蓝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但奇怪的是,沈浪也当做没看见,什么都没问,只是抢先付了三人的饭钱,微笑着说道:“下回你们再结账吧!”
楚蓝一时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骗了周家的钱才追上来要结伴同行的了——
反正要说沈浪是恰巧碰见周天庆,听他说起了她们两个,特意赶上来结交的,楚蓝肯定不信。
但要说是为了帮周天庆追回他的钱。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任何行动?这已经出了洛阳城,离洛阳越来越远了。
难道他有自信不管他们走出多远,都能把他们带回去?
她相信胜滢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只要沈浪是抱着怀疑或者是试探的心思来的,这会儿肯定知道他的猜测结果如何了。
为什么不动手?也没有进一步的试探胜滢?
楚蓝一时也想不出来。
但很快她就暂时没有心情想这个了。
三人付了饭钱之后骑马继续前行——是的,骑马。沈浪先前为了追上楚蓝和胜滢,丢下了自己的马,还有马上带着的可以领花红的“证据”,一具薄皮棺材。
等到楚蓝和胜滢答应结伴同行后,他又折回去取了自己这匹不能丢的马,三人一同上路的。
胜滢一开始见到棺材自然是吃惊不已,但总算不是个真的大傻瓜,联想到沈浪说过是要去仁义庄领花红的,总算猜出来了这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虽然他们三个人带了一具尸体上路这件事让他觉得有点古怪,但他既然是江湖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别扭的,只觉得古怪了没多久就自己想通了,能够坦然接受沈浪马上那一具棺材了。
到了此时,他甚至能直视着那具棺材,起了好奇心,主动问起沈浪:“沈兄你这杀的是谁啊?能不能跟兄弟说说,叫我也开开眼界。”
沈浪果然说起他杀的这人来。
仁义庄贴出悬赏的,那都是死不足惜的大恶人。
杀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值得人拍手称快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几个人正在说话间,忽然就见路边跳出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来。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脏得看不起原本的颜色,行动间看到脸上的颜色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甚至更脏。
这个人赤着双脚,走在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碎石的路上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或许,他是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只见这脏得若他说不是乞丐、世上估计就没有乞丐了的人拄着一根棍子,一边往前跑,一边不住地回头看。
哪怕楚蓝三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也能看出来他的紧张。
楚蓝没有出声。
胜滢和沈浪已经同时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出了什么事?”
沈浪甚至已经翻身下了马往乞丐那边走去。
乞丐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人身上,此时乍一听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恰好被沈浪一把扶住。
“兄台你没事吧?”
那乞丐抬起头来看到沈浪三个人,他们虽然年纪不大却都骑着高头大马,楚蓝背后还背着长剑,再明显不过的都是江湖人。
那乞丐脏得完全看不清肤色的手当即紧紧地反握住沈浪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喊道:“三位少侠救命!”
沈浪立刻说道:“出了什么事?”
乞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让他紧张逃窜的那人已经从树丛里跳了出来。
那人同样也是一身乞丐打扮,只是身上多了几口麻袋。
楚蓝当即出声道:“丐帮的人?”
沈浪抓住的乞丐连忙点头大声说道:“是,我是丐帮弟子!此人就是‘见义勇为’金不换!他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
乞丐的话没能说完,金不换已经一棍扫了过来。
他敢在沈浪三人面前出手,自然有所依仗,这一棍扫来不管是角度、还是力道都用的恰到好处。
不仅要一棍杀了求救的乞丐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同样还要重伤与乞丐站在一起的沈浪。
胜滢紧张地一边拔出随身兵器上前一边喊道:“快躲开!”
但在他的眼中,那一棍来的角度已经封死了沈浪所有的退路,他就算一个人也不好躲,更别说还被一个乞丐抓住了,一时间腾挪不开。
楚蓝道:“等等。”
金不换当然不可能听他的。
沈浪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没有取出武器,也没有人看见沈浪随身携带了武器,因此他只出了两指——
金不换那一棍的角度之精妙刁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但沈浪这两指直奔金不换的胸前大穴。
不管是这份仓促之间以攻为守的机变、还是这如同流星乍现的两指,都比金不换要更胜一筹!
金不换的那根棍子不长,他既然碰得到乞丐,沈浪这两指就必定也点得中他。
他那一棍旨在杀乞丐灭口、伤沈浪,就算打中了也是杀不了沈浪的。
金不换是个再惜命不过的人,就算这一棍杀得了沈浪他也不愿意与这少年同归于尽,更何况杀不了。他如何冒得起这个风险?
因此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闪身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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