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我知道你以前喜欢过他。但你看错他了。
短短两句话, 信息量还真是丰富。
萧绮有些意外前者，却不惊讶。
她怀疑过姜禹的心思, 却没怀疑过他对她的关注度和了解。
或许, 那是他从她的态度中看出来的。
而且陈炘的外形气质，也的确符合她的审美。
至于“你看错他了”，就有意思了。
“我是喜欢。”萧绮如此说道, 随即又问：“你是什么知道的，最近，还是高中那会儿？”
姜禹说：“高中。”
萧绮：“所以前段时间你和陈炘见面，在我这里却只字不提，就是因为这个？”
姜禹却说：“当然不是,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那点小事值得我费心隐瞒么。在我看来, 他不过是个需要打交道的高中同学, 他愿意帮忙，我会比较省力，不愿意，我还可以找别人。打完交道就结束了, 没必要特意提起这个人。”
嗯，听上去合情合理，他的表情也很到位。
萧绮问：“你说我看错他了，你看得很准确么？”
姜禹笑了下, 没接话。
萧绮又问：“说说你的看法？”
姜禹：“以前的事记不清了，我就说最近这次见面好了。”
萧绮点头。
姜禹停顿了一秒, 继续道：“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他，聊了还不超过十句，我就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不甘心, 还有迷茫。他对自己当时做的工作并不满意，包括他的人生。如果他决心坚定，打算在那个岗位上奉献一生，顾奕也挖不动他。”
萧绮没接话，却不可否认姜禹的判断，与今晚陈炘的表述比较接近。
姜禹又道：“或者这么说吧，我原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谁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真能有这样的顿悟，也就不会在城市里争名逐利了，你我也不会见到。他之所以给人那样的感觉，是他自小就掩饰得好，演技比较熟练。现在露出来了，也是因为他不想再演了。”
这话落地，萧绮看向他，忽然说了句：“你还真了解，也算是知己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说完就拿着空碗走进厨房。
姜禹跟进去，将碗拿走，说：“我洗吧，小心你的礼服。”
然后，他又说：“知己是不可能了，但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
萧绮转身去换了衣服。
等洗完澡出来，萧绮只刷了会儿手机，就关灯躺下了。
不会儿，姜禹上床，从身后搂上去。
萧绮没动，却感觉到他的手轻抚着她的皮肤，同时也感觉到他的情绪在波动。
萧绮闭着眼说：“我没兴致。”
姜禹：“我什么都不做。”
一阵沉默。
姜禹的情绪迟迟没有平复，萧绮也没睡着。
直到姜禹开口：“你喜欢他什么呢。”
这话仿佛呢喃。
萧绮没回应，就当做自己已经睡着了。
姜禹又道：“你今晚的脸色很难看，又生气又像是失恋，好像被渣男欺骗了一样。他配吗？”
萧绮依然不答。
姜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被他牵着鼻子走。”
现在是谁被牵着鼻子呢？
萧绮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同时将他压住。
姜禹半点没有抵抗，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萧绮：“你要是睡不着，咱们就做点别的。”
姜禹笑了：“我都听你的。”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轻车熟路的找到对方的点。
一阵纠缠过后，在激情当中，萧绮说了这样一句：“我没有失恋，更没有生气。他不配。”
半晌，姜禹问：“那我呢，你会为了我那样么？”
萧绮没接话。
姜禹便停下来，在黑暗中盯着她。
其实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萧绮催促未果，就只好说：“你知道的，我一向看得开。没有人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姜禹的情绪又开始波动：“那要是我跟别人捆绑了，不管是利益还是感情，你都无所谓么？”
萧绮：“怎么会呢，阿禹。我会很舍不得的。”
姜禹吻她：“只是舍不得么？”
萧绮于喘息间说：“我只希望，你能提早知会我一声。不要让我太意外，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只是这话刚落，她就觉得不妥。
但因为这会儿脑子也不太好使，她想了想，就凭本能的说一些他听了会高兴的话：“就算我很生气，我要躲起来哭，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消化啊……”
她当然不会躲起来，也不会哭，但这样说，大概能满足男人的变态欲。
可能这话可能听上去太假了，以至于姜禹就那样一直盯着她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是看，而且许久不曾出声，让人瘆得慌。
直到萧绮用动作催促他。
姜禹才终于松动了情绪，闷声说了四个字：“你想得美。”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萧绮一时不懂，他指的是躲起来哭这件事，还是提前知会这件事，她也懒得深究，索性勾住他的脖子翻身，将行使权拿回来。
……
都说健康的床上运动，是最好的化妆品。
早上，萧绮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气色，非常满意。
她这段时间底妆越来越淡，有时候就用气垫压上薄薄一层。
而且姜禹这个人还是比较注意的，痕迹都不会弄在看得见的地方，但有时候他不知轻重，她也会反击，他也别想好过。
就在两人起床前，姜禹还要纠缠她再来一次。
她非常当机立断将他踹开。
他是养病在家，有的是时间补觉，她可没那种闲心。
就这样，萧绮一边化着淡妆，一边在脑海中整理几件事，都是待会儿要去公司处理的，不止之昀，还有喜禾。
等到换完衣服出来，路过客房门口，却见姜禹已经收拾干净，就差西装外套了。
他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和领带，转身微笑时露出一口白牙，一脸清爽，头发都梳得十分整齐，和居家这几天的颓废样简直判若两人，而且看上去很新。
萧绮眯了下眼，脑子里晃过几年前的一幕，当时他们还没离婚，他也是一身西装，道貌岸然，她还穿着上班的套装，容光焕发。
结果也不知道是谁想勾引了谁，是谁先伸的手，总之对方并没有拒绝，就赶在上班前折腾了一次。
萧绮吸了口气，走近了，帮他整理领带，同时问：“今天就复工？”
姜禹：“也该去了，在家待久了，骨头都软了。”
萧绮：“骨头软是因为在家待的么？”
姜禹去勾她的腰身：“那是因为什么。”
萧绮往后退了半步，并用手指顶住他的胸膛：“我今天很忙。”
姜禹只笑了下，便去拿西装外套。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上车后就各自切换成“谁都不爱”的表情，一个刷手机，一个点ipad。
一直到公司，又各自上了不同楼层。
……
萧绮一踏进部门，就见到沈菲。
这还不到三天假期。
萧绮和沈菲对了一眼，瞬间明白，遂指了下办公室门，说：“进来说吧。”
沈菲立刻跟上。
此后几分钟，萧绮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听沈菲说话。
沈菲说，她已经处理完家里的事，回去也已经反省、反思过了，那天是她情绪不好，太过冲动，不该对任熙熙那种态度。
这套说辞就和沈菲休假前说的一样。
萧绮在文件上签了字，同时问：“还有呢？”
沈菲一顿：“还有？还有什么……”
萧绮笑着抬眼：“你的设计图稿呢，有没有再检查过？”
沈菲点头，然后说：“但是我比较主观，可能是我当局者迷，我看不出来问题。”
萧绮：“这就是为什么要有设计会的存在，你看不到的问题，别人看到了，提醒你改正，是为了让设计变得更好。虽然你接受了其他人的意见，修了图，但这张图依然是你的署名。”
沈菲声音渐低：“可是那天在会上，大家都说没问题……”
“是大家都说没问题，还是大家因为某些原因，不便说明问题。”萧绮接道：“有时候我们不只要听别人说出来的话，还要听别人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说别人了，就说你自己的感觉，你真觉得ok吗？”
沈菲沉默着。
萧绮看了她一眼，看出来她有点不服，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当局者迷，还没看到自己的问题，所以也就无法接受别人提出来的问题。
无知、懒惰、愚笨是阻碍一个人成长进步的绊脚石，但比这三者更为可怕的障碍，是傲慢。
萧绮又问：“那任熙熙提的意见，你又仔细想过么？”
几秒的安静，沈菲吸了口气，终于说道：“有几点细节，她说的有道理，如果我在上会之前再多检查几次的话，我会改掉的。至于其他的意见，见仁见智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认可任熙熙的意见。
理论上来讲，审美没有高下，没有对错，任熙熙的意见也并非权威，不是一定要采纳，问题就在于沈菲的态度。
一旦她选择将耳朵关上，眼睛闭上，最终受损的还是她自己。
萧绮就那样看了沈菲片刻，也曾想过要跟沈菲说清楚道理，想过一条条当面分析那些意见，然而这些念头最终也只是自脑海中流过，进而沉淀。
萧绮什么都没有提，就只是说：“我希望那样的冲突不要再发生。以后还有很多共事合作的机会，互帮互助，大家都有好处。”
沈菲点头道：“明白，谢谢萧总。”
萧绮：“出去吧。”
沈菲很快离开办公室，不会儿林轩进来了。
林轩抱了一叠材料，放下后，先将喜禾的内部整顿描述了一遍，同时提到刘捷的动作，不尽快而且准。
等到正事说完，林轩才问起沈菲。
沈菲出去后脸色很难看，就像是在萧绮这里碰了钉子。
而事实上，那根本算不上是碰钉子，最多是沈菲想好了为自己开脱，但萧绮没吃她那一套，还指出她有闭目塞听的问题。
萧绮说：“随她怎么想吧，本来想跟她说道说道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一下子就明白了，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林轩问：“什么话？”
萧绮：“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一个人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并深有体会，不是他自己想明白了，只是没有完整地表达出来，那就不要去启发他，不要去揭晓答案。
人都是这样的，道理都会背，但如果不开悟，会背多少道理都没用，外人劝也没用。
林轩：“可我看她现在这样，肯定不服，没准以后还会有龃龉。”
萧绮：“那就是她的选择了，人情我已经讲完了，如果再挑战规则底线，就按照规矩办事。我总不能一直纵着由着，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事实上后面的事萧绮也料到了，多半是看明着发作没占到便宜，于是就将这种矛盾从面上拿到私底下。
就好像在学校里，几乎每个班都会有被边缘化的同学一样，职场也会有冷暴力。
林轩叹道：“要我说，任熙熙也是太耿直了，有些话也不用都说出来，说一半留一半，反正那些意见也未必都会被采纳。”
萧绮回忆着任熙熙平日的表达，笑道：“我和她差不多了几岁，但在她这个阶段的时候，我没有她那种设计才能。”
林轩：“你不需要有啊，你是管理型的。”
萧绮：“姜禹刚点名提拔任熙熙的时候，我是反对的，其中一条原因就是我觉得她不够圆滑，容易得罪人，放在这个位置不合适。但现在我倒认同了。”
林轩想了下，摇头：“我不理解。”
萧绮笑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在某个领域非常擅长的人才，他们在待人接物上要么就有点笨，要么就太耿直。这样的人做不到在生活里方方面面都讨人喜欢，也不需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或许不适合与人打交道，但她注定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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