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两米、三米……

    楚空青一点一点往前挪。

    腿上的力气恢复点了,就手脚并用,不顾姿势的难看,扭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越靠近爆炸现场,扑向脸上的热浪就越是折磨。

    眼前的空气像水波纹一样,肉眼便能清晰地看见它在被灼烧着。

    火势太大了,光是靠近都有种无法忍受的窒息感。

    楚空青艰难地朝前走。

    脚下的石板路被火势影响,即便是穿着鞋,脚底板都有被烫伤的感觉。

    只是爆炸不应造成这么大的火,瓦片房本就自带防火的效果,是周边堆着的干草垛给爆炸产生的火苗添了把柴。

    绝不是偶然。

    有人有意而为之。

    楚空青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火吓退,每一步走得坚定决绝。

    跨过了烧焦的门槛,越过了熏黑的瓦片。

    热气不单单是从面前横冲过来,而是全方位的包裹着身体,像有只透明的怪兽,掐着人的脖子,让人喘不上气。

    涌入鼻腔中的烟熏火燎味比还在门口时重了不止一倍。

    楚空青不得不拽起衣领遮住口鼻,免得没找到顾侧柏,他先自己晕了过去。

    握紧拳头,正准备往里冲,猝不及防被人从后边拽住。

    柳予手里攥着楚空青的衣袖,语气焦急,斥责着:“楚哥你干什么!”

    楚空青回头。

    鬓边的头发忽而被人急速跑过带起来的一阵风吹动,灼热感稍微缓解了一秒钟左右。

    柳予拉住、拦住了他,巨蟒和黑猫却义无反顾地往里边冲。

    “里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爆炸,现在你冲进去不就是在找死吗?”柳予严肃地训着楚空青。

    “……”

    楚空青抬手,手指着巨蟒、黑猫跑走的方向,仔细看,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和他的声音一样。

    “那他们呢?去找死吗?”

    柳予一时语塞。

    两人僵持之际,廖正林低沉稳重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保护好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

    回头看。

    廖正林坡着脚,肩上架着顾侧柏,鼻尖、脸颊和下巴上都沾着黑乎乎的灰尘,眼神里却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顾侧柏晕过去了,耷拉在身侧的手随着廖正林瘸脚前进的起伏而前后晃动着,手腕的地方有一圈刺眼的紫红痕,还在往外渗着血。

    巨蟒和黑猫一左一右,张开手想要去搀扶廖正林,又不敢真的搭上去扶。

    巨蟒看不下去了,直接问道:“老大,我来扛吧。”

    廖正林没回。

    巨蟒摸摸头,“那我去联系人来处理这边的火。”

    说罢,快步走向门口去打电话联系兄弟队伍来干活灭火。

    见巨蟒吃了瘪,黑猫识趣地闭嘴,视线时时刻刻盯着廖正林的状态和脚下是否有会绊脚的异物。

    楚空青抬脚想要往他们那边去,柳予仍不松手。

    “楚哥,你都确认了没事了,就别动了。”

    柳予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楚空青的膝盖处。

    其余的地方都是完好的,膝盖处的裤子被磨损地只剩下一条一缕的丝线连接着,破破烂烂的。

    外边的磨损程度这么严重,怕是膝盖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松手。”楚空青说。

    “我——”

    柳予话都还没说完,木头燃烧时发出的沉闷声打断了他,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抬头往上看,一根有半根手臂粗的木头斜斜地悬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蹭着,慢慢滑落。

    廖正林反应很快,加快了脚下的动作,朝身后的黑猫说:“走!”

    可没等他抬起的左脚落下,那根木头忽然完全脱离了梁顶,直直地朝着他的头顶砸下。

    “小心!!”柳予大叫。

    “老大!”黑猫大声喊着,脚尖用力点地借力,往廖正林的方向扑。

    但他在廖正林的斜后方,时间、距离上完全来不及。

    火还在烧,半边天都被染红了,此时的瓦房成了天然的保温炉,烤的人脑子昏胀难受。

    柳予的注意力被引走了大半,楚空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控制。

    顾不上膝盖上的伤,两步跨到了廖正林面前,双手抵着廖正林的胸口,猛地将他和顾侧柏推向同频朝他们的方向奔来的黑猫身上。

    ‘砰——’

    沉重的敲砸声,木头落在地上的脆声,火星子在空中跳跃的噼啪声。

    在楚空青最后的意识里,耳边还有忽远忽近的人们焦急的呼喊声音。

    趴在地上,侧着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清晰一阵,雾雾朦朦一阵。

    迷糊之际,细碎的脚步声朝自己来,地上陈年积攒的灰扬起来了不少。

    后脑勺有液体在往外流,顺着耳廓流到了脸颊上,渗进了嘴里,一股浓郁难闻的血腥味刺激着味觉系统。

    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楚空青做了个梦。

    在梦里,楚言还在,早已记不清楚相貌的父母也在。

    年夜饭,一家子人围着摆满热气腾腾饭菜的桌子吃饭,一边的电视机上放着百家万户都在看的春晚充作背景音乐,窗外还时不时有绚烂的烟花炸开。

    笑着,聊着,突然吃到了藏在饺子里的硬币,获得家人的祝福和一整年的好运。

    等顾侧柏要上学了,楚言借口工作太忙,实际是悄摸和姐夫去旅游约会了。

    把顾侧柏丢给了他,要他帮忙送去学校。

    年仅十六岁,身高就快要赶超他的顾侧柏倒是没让他操心,对上学反而积极热枕,道了别就迫不及待往学校里跑。

    像极了和对象异地恋许久,好不容易能见到的小情侣似的。

    他不再是那个外人敬重有加,让人又怕又惊的一言总裁,而是一名自由摄影师。

    心情好时,接合自己眼缘的商拍,心情一般或者烦闷时,就去四处旅游,走走拍拍,喜欢的景就多留几天。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身上没有厚重的枷锁逼迫着他前进,没有仇要报。

    也不会见识到人世间深层次的丑恶与黑暗,永远保持着一颗澄澈炽热的心。

    或许,在某次心情好接上的商拍时,会遇见不可一世的周清和。

    那时的自己,又会怎么看待第一次遇见的周清和。

    会因为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而一见倾心吗?

    又或者,会看周清和臭屁傲气的模样不顺眼吗?

    说实话,不清楚。

    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们最终一定会相爱。

    一定,且肯定。

    没了意外发生的一夜纠缠,他们之间也会按着正常恋爱流程走吧。

    发现心意,试探对方的心意,暧昧不清。

    在不确定和不断纠结起伏的情绪之中,在某一个瞬间,确定对彼此的感情。

    用一个真诚的表白来开始一段关系。

    最后的最后,相伴终生。

    多美的梦。

    一切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想要的,都在梦中实现了。

    让人舍不得醒来。

    其实楚空青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

    阖家团圆的幸福感过于直接强烈,不真实。

    他只是甘愿把这个梦做的再久一点,再长一点。

    梦终究是梦。

    是梦就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刻。

    而且耳边一直都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让人无法忽视。

    “楚哥。”

    “楚哥?”

    “楚哥!”

    “楚哥!!!”

    太吵了。

    楚空青挣扎了一会,想要开口制止这人继续这么喊下去。

    一开口,喉咙干涩难耐,一个音节都没办法发出来。

    这声音自己会停的吧。

    又过了一会。

    楚空青还是觉得醒过来叫这人闭嘴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睫毛轻颤了几下,楚空青强行撑开了眼。

    奇怪的是,睁开了眼睛后,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柳予看见楚空青醒了,激动地抓着楚空青胸前搭着的被子。

    “楚哥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

    “等——”楚空青开口,声音粗哑得他自己都有些陌生,顿了下,“等等。”

    柳予停下了脚步。

    “啊?咋了?”

    “现在……几点了?”

    楚空青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右手手背上插着留置针,边上挂着四五个吊瓶。

    柳予手机在行动中不知道扔哪里了,又没戴手表,于是瞟了眼窗外的夕阳,大概估摸着,“六点多。”

    “哦……”楚空青撑大眼睛,双目无神,呆呆回应。

    柳予没再停留,跑出门去找医生。

    九月份,秋季,六点。

    这个时候不应该天黑,眼前也不应该这么黑。

    楚空青犹豫着,慢慢伸手往自己眼前划拉了两下。

    什么都没有,甚至是一个虚影都没有。

    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会不会是自己太累了,有了错觉睁开了眼睛,其实压根就没睁开。

    后脑勺传来了阵阵刺痛,手不自觉地撑着太阳穴,闷哼一声。

    楚空青摸索着伸手盖在眼睛上。

    感受到睫毛扑扇着轻轻擦过手指间,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他看不见了。

    楚空青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不同于正常人得知身体残缺时应有的反应。

    震惊、无法接受现实,又或者是埋怨一切的人和事物。

    楚空青异常平静,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接受了他看不见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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