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向外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窃窃私语的,大声斥道,“都没事做吗?围在这里做什么!”
见大少爷动怒,众人面面相觑,急忙散去。
围着的下人中还有洛家管事的管家,探头探脑地挤在人群中央向里看,见洛赤驱赶,飞快地将头缩了回去,畏畏缩缩着藏在人群里就要走……
却被洛赤唤住,“厉管家……”
厉管家脚步一顿,踌躇片刻后,方才点头哈腰地上前,“大少爷可有什么吩咐吗?”
洛赤脸上冷似冰霜,扫过厉管家那张笑得满脸褶子的脸,凝声道,“今日发生在这院子里的事我若再外面听到只言片语,你这管家之位可不保!”
厉管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忙神色一凛,低头应道,“大少爷放心,刚刚哪些人围在这里我都瞧得一清二楚的!保证他们出了这个院子再不敢乱说一个字!”
“下去吧!”
待到厉管家千恩万谢地走了后,洛赤双手缩在袖口,冷眼瞧着依旧还在骂骂咧咧的洛橙,闷不做声的洛黄,顿觉无趣,正要走时……
岂料,骂了半天的洛橙见洛黄呆坐一旁,全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怒从心起,抬手就要向洛黄脸上扇去……
洛黄此时身心全在原本乱成一锅粥的祠堂里,此时那里面却静得可怕,就是暴风雨前的海面一般,黑压压地,令人心神不宁……
掌风呼呼而来,当危险来临之际,洛黄本能反应地抬手一挡,虽只用了三成功力,可她经年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绕是三成力也够惯来在家养尊处优的贵小姐受的……
洛橙被一掌拍飞,正好撞在转身要走的洛赤身上。
洛赤伸手一捞,洛橙入怀,对视之时,不知怎的,两人都红了脸……
洛橙如触电一般站起,摸着自己被拍得一阵生疼的胸口,也顾不得计较许多,低着头咬唇咒骂几声后,悻悻而去……
平素里逆来顺受的洛黄没想到今日真是攀上了高枝儿,翅膀硬了,如今倒敢还手了
一想到她而今仗的是宿敌安一缓的势,如被抚逆鳞,洛赤心中愤愤,就要上前教训洛黄一顿时……
祠堂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爹……”洛黄仓惶起身,探头向后望去,却见余岑娴正一脸恍惚地呆坐在地……
见她平安无事,洛黄缓缓松了一口气。
洛黄此时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下,是秀气笔挺的鼻子,以及小巧薄翘的嘴巴……
如此一看,这洛黄还是有几分女相的……
不知怎的,洛克阳此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余岑娴那句,……生下来哪怕你多看
一眼,也不至于瞒了这么多年……
只是这个念头似一阵风一般一闪而过,了无痕迹……
“既然安家瞧得起你,以后对外你就称是洛家第四个孩子,洛黄的孪生妹妹名唤洛黛,不日嫁进安家后要好生孝敬长辈,不可丢我洛家的脸!”
洛黄出生时,正逢洛克阳受命外调一年,当时已身怀六甲的余岑娴不舍夫君,便也跟着四下流离奔波,最终在外生下的洛黄。
如此,只要管好底下人的嘴,对外倒也能搪塞过去。
他们二人倒还有过一段恩爱缱绻的好时候,只是不知为何会闹到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洛黄颔首称是。
洛克阳冷冷地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正眼都未瞧洛黄,抬腿跨过他的身体,向不远处的洛赤而去,二人低声交谈几句后,一前一后走向远处……
“娘……”见他们走远后,洛黄方才扶着门框起身,望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余岑娴,踟蹰着不敢靠近……
余岑娴听到她的呼唤,眼微微抬起,望向她时,秀美的脸上神色很是复杂,“你过来……”
在余岑娴冷冰冰的召唤声中,洛黄缓步来到她的面前。
“方才洛克阳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
“别听他的,那老东西一心只想着洛赤洛橙,等你进了安家,攀上高枝,少不得要趴在你身上吸你的血,让你为他做些什么!呸!孝敬长辈凭他也配!”
“娘……”
“你呀,太优柔寡断了!哪像是我玉面修罗的女儿!”
见洛黄闷声低头,嘴唇紧抿,余岑娴叹了一气,低头从脖子的领角处扯出一根红线取下,红线一端坠着一块翠玉观音。
余岑娴葱尖似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摩挲着玉佩上刻的那个阳字,随后将之递给洛黄,“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枚观音陪了我十几年了,今日就送给你”
洛黄面露惊诧,这枚玉佩对余岑娴意义非凡,她从不离身,今日怎的想起要送给她
“不……这怎么能行……”
余岑娴不容分说地为她戴上,“黄儿,你打小就不在我身边,归化教的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安家声势显赫,连洛克阳都上赶着要去巴结,大户人家自然规矩也多,你进了门后断不可像在归化教里那般胡闹……”
洛黄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忐忑,这些年里对外一直已男性自居,她不知在这个时代里如何以女性身份自处,更不要说为人媳,为人妻了……
“幸而我瞧着那安一缓倒是真心对你,但是你切记不要仗着他对你的宠爱恃宠而骄,凡事皆以家庭和睦为重,千万不可再听你爹的挑唆,干些不着五六的事……”
“在大户人家里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切莫看不开,女人善妒乃是大忌……”说到这里,余岑娴顿了片刻,又才道,“虽然说这点你娘我也没做到……但焉知或许你娘的悲剧就是由此而来的……你需引以为戒!”
见着洛黄一直安静听着,并不做声,拿起洛黄的手,手指抚摸着她的掌心,因长年握剑,洛黄手掌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滑嫩,上面布满了老茧,粗糙坚硬,倒似男人的手心……
余岑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气,“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娘……你今日是怎么了?”余岑娴甚少像今日这般与她说这么多的话,而且全程和颜悦色……
余岑娴抬手在她头上一敲,“我说你怎么回事一天不骂你你还不适应了”
虽然没挨骂,可头上结结实实挨的那个爆栗又再次让她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她顿觉神清气爽,挠头“嘿嘿”傻笑。
余岑娴扶着地起身,将松散的头发撩着后肩,脸上的淤青似乎并未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脸上难得露笑,“你哪,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针织女红……虽然说这么大要学也晚了,可好歹要学着缝个荷包袜子的,不然以后你夫君的荷包鞋袜坏了你都不懂补,怎么疼人”
“刺人行吗?”洛黄低头瞧着自己的手,她这手拿针刺人穴位,一刺一个准,缝布……好像不太够……
余岑娴被她气得不轻,抚着胸半饷都未说出话,“气人你最行!”
“你先送我回去,我有东西要给你”
“还有”
“你要出嫁了,娘总该给你准备一些嫁妆,你爹爹偏心得很,别瞧着他前些日子给洛橙准备了那许多,到你指不定留下多少……我那些虽也算不上多,可你都带着,进门后手上多点钱总没坏处……”
“况且……”余岑娴目光落在洛黄暴露在外的明晃晃的胳膊上,“女子肌肤不可轻易示人,你身上这身衣服着实有些不像话……快随我去换了吧……”
她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洛黄身上后,扶着她的肩一同向外走去。
洛黄第一次感受到余岑娴的亲近,鼻间嗅着她身上的温煦的兰花香味,异常愉悦,就连平素穿梭在府里常见的花草树木都变得鲜活生动了许多……
来到房中后,余岑娴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藕色的流仙裙递给洛黄,让她换上。
轻薄如蝉翼的流仙裙飘然若仙,丝滑的面料覆在身上时恍若无物,清凉入骨。
最令洛黄奇怪的是,裙摆刚刚及脚,衣袖刚刚罩住手腕,倒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余岑娴已从衣柜里抱出一个小匣子。
她上下打量过洛黄,很是满意,“我想得果然没错,你皮肤白就得是藕色的裙子才能相配……”
“娘,我身上这件是你的衣服吗?”
“傻丫头……”说到这几个字时,余岑娴已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脸上的淤青也已随着嘴角一同飞扬,“我的衣服你怎么穿得了……”
“那这是……”洛黄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这身合适的衣物,一时有些迷茫……难道余岑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早的就备好了
她发呆的这空挡,余岑娴已捧着这个小匣子放到梳妆柜上打开,里面有厚厚一沓房屋地契,看上去价值不菲……
洛黄更加惊了,“娘,你哪来的这么多的地契”
余岑娴一脸自豪,“当然是娘这些年攒的”
她一个久居深宅的妇人,哪里来的门路能攒下这么多的钱……
洛黄自动将余岑娴嘴里的那个“攒”字变换成了“抢”字……
她捧着余岑娴从小匣子拿出递来的厚厚一沓地契,自觉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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