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无忧不知怎么回事,  江宴近来很喜欢踏足妇好酒肆,每次来都直接向她要一坛她珍藏许久的烈酒,便坐在靠窗的座位独饮起来,谁也不理会,与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话,一副神色莫测,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这一日,柯无忧正打算出门,江宴再次出现在妇好酒肆,又要了她剩下的最后一坛烈酒,连一句谢也没有,便去了他专属的靠窗座位坐下,独自饮起来。

    最后一坛烈酒也被抢去,柯无忧没了出门的兴致,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她感到十分肉痛忍不可忍终于问道∶

    "江世子,这几日你不去找你的温小姐,天天跑来我这做什么"

    江宴闻言拿着洒杯的手顿了下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柯无忧眯了眯眼,脸上突然浮起幸灾乐祸的神色,笑嘻嘻道∶"莫不是又被抛弃了"

    江宴凤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想死"

    柯无忧瞬间抿紧嘴,觉得自己大概是猜中了,她便说这两人没可能,一个循规蹈矩,端正守礼的大家小姐,一个风花雪月,百无禁忌的浪荡公子哥儿,怎么可能会志同道合,走到一起。

    两人皆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江宴却突然开了口∶"她说与我在一起就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从未有过一刻安宁,她厌恶那样的自己。"

    他语气淡淡地,仅仅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柯无忧呆了片刻,随后从柜台上拿起一酒杯,走到桌前,见他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便安心坐下,一边拿过酒壶也给自己斟上一杯,一边说道∶"你之前从未见过她那样的女人,无法应对了吧"

    他的确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去应付她了,仿佛怎么做都不对,她的态度也让他陷入犹豫之中,自己让她那般痛苦,还能毫无顾忌地继续追求她么他似乎无法再做到,且对她而言也太过残忍。他一开始明明是同情她,怜悯她,可到头来让她痛苦的竟是自己。

    见他不回应自己,柯无忧又随口问道,"世子,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温小姐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就不要去招惹她了,她是个规矩守礼的小姐,又是恪守妇道的有夫之妇,你们志不同道不合,如何能够在一起"

    "就不能是  ''殊途同归''么"江宴下意识地冷笑道。

    柯无忧怔了下,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没等她细细思索这话,便又听他苦笑道

    "她并不信任我,有时候我明明觉得已经获得她的信任,可是下一刻她又对我变得冷淡疏离。江宴说完眉皱了下,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说这种抱怨的话语,这样听起来像是他真被被人抛弃了一般,他顿住,不再往下说,继续喝起闷酒。

    柯无忧听闻他这句话面色不由僵了下,不会是因为她半真半假的那番话让温庭姝彻底当真了吧,柯无忧咽了咽口水,不禁有些心虚,觉得这好像是自己害了江宴。

    柯无忧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与他说这件事吧,不然她良心实在过不去,她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感觉腹中烧起来,这才鼓起勇气说道∶

    "世子……那个,我有些话要与你坦白,你若答应我绝对不动怒,我便说出来。"

    江宴瞥了她一眼,不怎么在意,"说。"

    柯无忧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和温庭姝在轿中的一番对话如实说给了江宴。

    江宴面色渐渐变得冷沉,沉默半晌  ,他才看着柯无忧道了句∶"你有病"

    什么完美的情人,什么可以为情人付出生命,他都不知晓自己如此伟大,还有什么如果爱她就会吃醋江宴总算明白温庭姝为何会在意他是否会吃醋,原来是受了柯无忧的蛊惑。

    柯无忧见江宴没有十分动怒,心下松了口气,然后反驳道∶"我起码有说一半的事实,你若真喜欢她,自然会吃醋,会想要独占她,按照你以往的情史,我并不认为你值得托付,我是为温小姐好,不想让她中了你的圈套。"

    江宴保持缄默,他觉得没有和柯无忧解释的必要,他如今想的是,应该如何向温庭姝解释此事,想到她那夜的眼泪,想到她的委屈,江宴只觉自己还是无法放弃她。

    柯无忧见他一副困扰的模样,突然也有些看不诱江宴,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你若是对她是真心的,有没有想过,让她和宋子卿和离,再和她在一起,依你江世子的手段和能力,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江宴怔了下,不由抚了抚额角,"她那般端正守礼,顾惜家族名誉的人  ,不可能会与宋子卿和离的。"与她私下来往,是因为他有自信不会被人发现,可如今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他已经有种无法再掌控一切的感觉。

    柯无忧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知晓她端正守礼这般女子怎么会冒着大风险与你偷情你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对她负责到底吧"柯无忧看他皱了下眉,又叹了口气,缓和语气道;"世子,你用以往对待情人的方式对待温小姐,根本不像是付出真心的样子,她怎么可能会相信你是真心的不论是我,还是她,都只会以为你想和她来段短暂的露水情缘,享受背德带来的刺激感,世子,请恕我直言,你若没有真心想和她好好在一起,就主动和她斩了这段情吧!我看得出来,她在这段婚姻中并不幸福,你不主动与她断,她也会犹豫不决,不舍得与你断。他不是你以前的那些情人,你将来若是抛弃她,她会死的,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江宴心口微震,他抚着额角的手缓缓放下,目光阴晦地看向柯无忧。

    柯无忧既然说了,便打算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她明白江宴不会想伤害温庭姝  ,但有时候情爱这种东西最难把控,不想是一码事,情不自禁另一码事,旁观者清,她感觉江宴已经有些无法把控。

    "不要以为她不会同意和宋子卿和离,女人是可以为所爱之人披荆斩棘的,前提是,你得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其实比起那宋子卿,柯无忧其实更愿意看到江宴抱得美人归,毕竟柯无忧了解他,他若是对一件事认真起来,会让人无比的信赖,所以柯无忧才会对他说这些话。

    对上他深邃莫测的目光,柯无忧又道∶

    "另外,我再给你透露一件事吧,你不是有位叫陆修言的好友他好像是温小姐闺友李秀英的奸夫耶。"

    江宴∶"

    天香院。

    白枫和陆修言在此组了个局,邀请了江宴,三人已经许久未聚在一起,但江宴迟迟未来。

    看着眼前曼妙的舞蹈,花枝招展的美人,两人却有些心不在焉,今日,这两人都是失意之人。

    陆修言和白枫是江宴为数不多的好友,两人都是汴阳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一个是世家子弟,个家中富可敌国。

    陆修言乃是平安伯的嫡长子,今年二十一岁,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气质卓绝,平安伯对他寄予厚望,平日里对他管束甚严,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错处,他哪怕只是犯一丁点错误,也免不了挨上一顿家法伺候,平安伯始终不喜欢他与江宴来往,因此陆修言每次找江宴都是瞒着平安伯来的,早年间家里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只是那家女儿前年生了场大病,人没了,如今平安伯正在为他物色另一门亲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纵使那些女子再美丽再可爱,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即将为他人所得。

    白枫是陆修言的表弟,年方十八,生得白净俊秀,风姿飘逸,家中有着泼天富贵,所做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家中的富贵乃是由白枫的父亲白邺挣得,他父亲而立之年便成为了汴阳城数一数二的富人,还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因为有钱有貌又有手段,便擎上了陆家,娶了陆修言父亲的妹妹,由此挤身进名门世家的行列。白枫觉得很奇怪,他的父亲虽是生了一张好皮襄,但满身铜臭味,胸无点墨,母亲则是有名的才女,一身书香气质,两人原该不对头的,却不想两人至今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尤其是他的父亲竟受得了母亲左一句圣人言右一句古人云的念叨,他反正是受不了。不过听母亲说,刚与他父亲成亲那会儿她其实看不上他父亲的。

    白枫觉得父亲大概觉得他光一个人被念叨不够,所以也要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位能够念叨人的才女,这不,前些天为他挑选了一门亲事,知府的女儿赵文慧,白枫觉得那知府为了他家的财富,把女儿卖到他家也是无耻之极,白枫不知晓那赵文慧生得如何,只知晓是极负才名的大家闺秀,听到这个名头,白枫便彻底没了兴趣,听母亲说,今日两家就要交换生辰八字了,白枫为此很愁,觉得自己的未来没了希望,将过上和他父亲一般被唠叨到死的生活。

    两人正借酒浇愁之事,桃天天袅袅而来,在两人面前娇娇地施了一礼。

    "陆公子,白公子,这厢有礼了。"桃夭夭言罢抬眸看向两人,暗暗比较两人的丰采,自从遇到江宴之后,桃夭天便不曾再遇见一个人令自己满意的男人,她内心其实有些着急,加上听闻那苏雁儿成为了宋子卿的妾室之后,她更加的急切起来,当初她看不上她的手段,觉得宋子卿的正妻绝对容不下她,可如今她却成功了,而相比之下,自己却没还找到一条出路。王翠娘时常故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这事,让她内心很是膈应,只想快些出人头地。

    桃天天之前知晓白枫和陆修言,但了解的不是太多,昨日听闻两人要在天香院摆局,还点了她,桃天天便细细打听了两人的身世,对比之后,她觉得白枫更好,陆修言是世家子弟,家中管他甚严,而白枫家风倒是没那般严,而且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纯粹的小少爷。

    白枫和陆修言起身还礼,白枫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俊脸不由微红,只见她今日穿着桃红色对襟印花褚子,桃红色马面裙,挽着随云髻,浓妆艳抹,端得艳冶无双。

    桃天夭冲着白枫嫣然一笑,"听闻江世子要来,怎么还不见人"

    话音刚落,外头响了一声;江世子到。

    几人一齐往外头看去,见江宴姿态散漫地踱步而来,仍是一身红,手里把玩着玉骨扇,狭长的凤眸淡淡地斜睨着人。

    "世子舍得来了,可是被哪路的莺燕绊住了脚跟  "陆修言笑着调侃。

    江宴闻言只是懒洋洋地回了句,"并没有。

    言罢不再理会两人,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对于一旁的桃天夭,他竟是一眼都没给,哪里还像是当初花费三千两买她初夜的人。

    桃夭天看了他一眼,面色变得有些不愉,因为江宴的事,王翠娘嘲讽了她好几次,只道她没本事,留不住人,此刻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更加难堪起来。

    坐下来之后,江宴便挥退了要上前侑酒的两位花枝招展的美人,然后独自一人坐在一旁默默饮酒。

    感觉像是来扫兴的。

    陆修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世子,多日未见,改性了"

    江宴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陆修言身上,指尖随意抚着酒杯,陷入沉思。

    江宴前些天因为要捉采花大盗,让李擎守着宋府那边,李擎便没有去查他的事,直到这几日李擎得空才去查了,这才发现他似乎和一个大家闺秀好上了,李擎还没有查到那大家闺秀是谁,柯无忧那边便提醒了他,说他的好友陆修言可能是温庭姝闺友李秀英的奸夫,请他试探一下陆修言,所以江宴才来赴约,倒不是寻欢作乐来的。

    陆修言被他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一阵发毛,"世子,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江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仍旧定定地打量着陆修言,他们三人之中,就属陆修言最是严于律己,端方守礼,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有违礼教的事来。

    江宴唇边微勾,悠悠说道∶

    "我最近听到一则传闻,一位世家公子勾引了一位大家闺秀,得到之后又将那位小姐残忍抛弃,害得那位小姐差点自尽身亡。

    陆修言闻言英俊的脸瞬间浮起一层冷色,他低下头,没有再与江宴说话,且默默地喝起了酒,一副情绪消沉的模样。

    白枫乃性情中人,一听到这话,瞬间怒火中烧,酒杯往台上一拍,骂道∶"这是什么禽兽不如的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么若被我知晓是谁,定把他痛扁一顿!"

    酒水洒在桌面上,险些湿了他的袍袖,  一旁的

    桃天天连忙把他抬起袖子,又用自己贴身的帕子擦去酒水,然后殷勤地劝解道;"白公子,您目消消气,也许这真只是传闻而已。"

    白枫见桃夭夭的帕子脏了,不禁有些惭愧,"你的帕子弄脏了,待会儿我出钱赔你一条吧。"

    桃天天冲着他嫣然一笑,"不过一条帕子罢了,不值钱。"

    白枫摇了摇头,坚持道∶"该赔还是得赔。"

    桃天天见他如此说,内心越觉得他纯粹,眼波不由向白枫一转,恰好白枫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桃天天羞涩地低下头去,白枫平日里虽是放浪不羁,但实际上却是个雏,还没经历过男女之事,此刻被桃天天这么一撩拨,脸不禁有些红,也将头低了下去,他听闻江宴没有碰过桃天天,所以应该是对她没有兴趣的,这么一想,他也不觉得抱歉了。

    江宴没有理会眉来眼去的白枫和桃夭夭两人,仍旧看着陆修言,听闻白枫的话之后,他脸色更加冷沉。

    江宴露出一意味深长的微笑,"对了,我听闻那位小姐好像姓李,叫李……什么……"江宴故意拖长音,然后不出所料地被陆修言打断。

    陆修言冷声道∶"世子,这种道听途说的事还是不要当真了吧,免得毁了人家小姐的名誉。"

    江宴挑了下眉,想得知的已经得知,没必要再继续试探下去,柯无忧说的的确不假,江宴唇边禁不住微微上扬。

    陆修言坐了片刻,突然感到心乱如麻,他蓦然起身告辞,"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乐吧。"

    白枫有些诧异地看着陆修言,还未等他说话,陆修言已经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今日问他不是说没事,怎么突然又有事了"白枫疑惑地嘟囔道。

    江宴唇边含笑,没有说话,无聊地坐了片刻,看着眼前热闹的歌舞,江宴内心忽然感到有些空虚,他没什么精神地站起身,淡瞥了白枫一眼,"我也有事,回去了,你自己一人玩吧。"

    白枫看着江宴那慵懒的背影,表情错愕,怎么一个个都走了,白枫本来也打算走,却被桃天夭挽留。

    "白公子,再坐片刻可好妾身新谱一曲,想让白公子帮我听一下。"桃夭天拽着他的衣袖,秋波盈盈地凝望着他。

    白枫与她目光交汇,看到她眼眸中的期待,一时没忍心拒绝,同意下来。

    青冲峰

    从天香院出来之后,江宴去了趟公主府。

    去到那时,清河公主正慵懒柔媚地歪在榻上,一手执着一册书,一手在宫女的手中,宫女正帮着她涂蔻丹,身旁却无了平日里伺候她的男宠。

    见江宴大白天的过来,清河公主有些高兴,随后想到什么,又敛去笑容,"说吧,有什么事"

    江宴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含笑道∶"没事便不能来母亲这了么"

    清河公主撇了撇红唇,清河公主虽三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仍旧像是二十几的人,做这样少女般的表情丝毫不会像是扮嫩,反而有股动人的娇俏,"为娘还不了解你,宝宝,有什么事就说吧,你知晓为娘不喜欢拐弯抹角。"

    江宴摇了摇头,失笑,"母亲,若我要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你可同意"他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说。

    清河公主听着却险些炸跳起,手上丹蔻涂歪了,宫女大惊失色,清河公主只是摆摆手,示意她擦干净便成,然后惊吓地看着江宴,"那女人不会比和为娘一般大,或者还大吧"

    清河公主像是松了口气,用空着的手抚了抚心口,"吓死你老娘了。"言罢又端起稳重气派,淡定地问∶"你很喜欢那女人么"

    江宴沉默了下,慎重地说道∶"她喜欢儿子。"

    清河公主蹙了蹙眉,随后又笑了,"她喜欢你,你便要娶她"

    江宴没回话,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之前你父亲想尽办法让你娶,你都不肯娶,如今只一句,人家喜欢你,你要娶人家,你说说这像话么"清河公主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担忧起自家儿子,"你喜欢人家便喜欢人家,说什么人家喜欢你,真是不坦诚……对了,那个和离过的女人是谁为娘认识么"

    江宴并未理会清河公主的这些话,只是微微一笑,"母亲只要说一句,同意或者不同意。"

    清河公主嗔了他一眼,没好声道∶"你这番话说得好像为娘不同意,你便不娶了一般。得了,我知晓你只是来知会我一声罢了,而且还要借我的手堵住你死鬼老爹的嘴是不是你去吧,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你爹若是敢拦着你,我便用公主的身份压死他!"

    江宴心中微有波动,却只是淡淡一笑,"多谢母亲成全。"

    清河公主看了他一眼,又叹一声,"不讨喜的小孩,也不知晓哪家姑娘肯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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