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辉光,艳阳高照。
第二日兰珠起来的时候,地面上只剩下凌乱的被褥。
被角折叠起一块,玉枕摆在被褥中央,地面略显狼狈。
而皇太极已经不见踪影。
乌雅手捧着雕花红木托盘,端着洗漱打理的器具,扣响了兰珠寝殿的房门。
“进。”
乌雅端着温水,放置于桌架上。
她正待拿着器具,递给兰珠洗漱,一回头,却看见地板上散乱的东西和被褥。
乌雅惊讶。
她昨日自然是知道大汗过来自家福晋这里的,二人身为夫妻,她理所当然以为二人是睡在一张床榻上。
却没想到……
居然大汗是打地铺吗?
乌雅讶异的目光绕过这些东西,落到刚起床的兰珠身上。
兰珠坐在床榻上,清晨的晨光撒在她身上。
因为睡梦间,动作的扯动,领口略微扯开了些,白皙细腻的肌肤从中流露出寸许。
雪白衣襟包裹着姣好的身材,因为昨日睡得安慰,因此脸上压出小小的红印,而她青丝柔顺漆黑,凌乱披散在肩膀上。
此时略微怔愣坐在床榻上的样子。
……如同下凡的仙子。
兰珠端坐在床榻上,视线了无焦点地落在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板,略有些没回过神来。
空气流动间,微风流转,她似乎现在还能隐约感觉到,一双粗粝大手温柔从她面上抚过的感觉。
是幻觉吗?
乌雅将白巾放入水盆,稍稍浸湿,递给魂不守舍的兰珠:“福晋。”
雪白的布巾置于眼前,兰珠的视线移动到上面。
……抬手接过。
雪白干净的布巾湿润,温水触动了细微的触觉,刺激了她静默的神经。
兰珠狠狠抹了把脸,这才从昨晚的幻梦中清醒过来。
昨晚,皇太极与她说了很多。
之后,二人相对无言。
如今,她还记得的,是……他想要她原谅他。
灼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腕。
兰珠偏过头,问正在清洗布巾的乌雅:“大汗今日是何时走的?”
乌雅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大汗便离开了。
走之前,还让她不要吵醒福晋。
“回福晋,大汗卯时刚到便走了。”乌雅福身。
兰珠听闻,思绪从绕满水草的泥潭中拔离出来。
他这是,眼见看不到希望,所以断然走了吗?
皇太极黝黑而深邃的眸光仿佛还在眼前,兰珠都不知道他那承载了波涛汹涌的情绪是真是假。
或者还只是她一个人陷入了这场幻梦。
“将这些东西收拾了吧。”兰珠刚睡醒的微哑嗓音落入乌雅的耳中。
乌雅应声。
混乱的地板,的确应该收拾妥当。
她亲自上前,将被子给折叠整齐,端详着福晋的面色和表情,小心翼翼将其置于房间中。
乌雅将枕头和被褥叠放整齐,突兀感觉被褥中藏着一个坚硬细长的东西。
质地似木,却分量重很多,而且形状奇异。
她心中感到一丝讶异,低下头抽出一角细看,等到见到此物,心中咯噔一下,后又将此物放了回去。
她涨红着脸,将此物藏到被褥最深处。
又喊来外面外面的宫女:“将地板打扫清理一番。”
宫女应是,低下头的面庞似是有些熟悉。
她一边清理打扫地板,一边暗暗侧目观察坐在床榻上的海福晋,心中暗自思考。
好在她此前就投奔了科尔沁大福晋,未曾把所有的宝都压在莽古尔泰一个人身上。
如今莽古尔泰事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剁成肉泥的后果也让人心生胆寒。
可她答应了科尔沁大福晋做的事情,现在都未曾寻到机会。
而海福晋去祭祀,好不容易回宫,她已经在宫殿外等了好多时间,还特地在这几日与旁人换岗,就为了第一时间能找到时机。
……如今,就等一个机会下手。
宫女心中一横,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想到了大汗硬挺的容颜和壮硕的身材。
以及……万人之上的身份和居高临下的气质。
她面上浮上一丝红润酡红,想到自己身处海福晋宫中……近水楼台先得月。
何况,她昨日才照了铜镜,自己的样貌与身姿并不算差。
位高权重之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也许会尝试一下清粥小菜。
宫女眼神闪烁着,想到自己病重的母亲,光靠着科尔沁大福晋可不行,她得给自己再寻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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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回到崇政殿的时候,大太监正在整理上朝的服饰。
他见到大汗一来,连忙甩了下拂尘,迎上来。
“大汗。”
皇太极摆摆手,走到朝服前面。
他昨日一晚都没睡好。
昨日心上人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畔,而二人就隔着一张床帐,哪怕他再克制,也难忍浑身灼热。
等到天色有了一丝光线,这才沉沉睡过去。
不等睡上几个时辰,又被心中难耐的燥热给惊醒。
皇太极先是进了净室,冲了一桶凉水。等了几刻钟,这才换上衣物出来,他精瘦的胸膛还沾着水,一路赤足走到架子前。
干净整齐的朝服被摆在架子上,他张开双臂。
大太监跟在皇太极身后,为张开双臂的大汗换上朝服。
他跪在底下整理细小的褶皱,天光暗淡,因为光线朦胧而有些看不清。
整理衣衫间,大太监默默想了下现在的时辰,话未经脑袋便已经出口。
“大汗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大汗昨日刚和海福晋共处一室,照理,春宵苦短,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才是。
他都已经做好要砸门叫大汗去上朝的准备了。
此话回荡在宫殿内。
皇太极蓦地一顿。
他蜷曲了下手指,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从兰珠那里落荒而逃。
未曾取得兰珠的原谅已经足够丢脸,万不能让这老奴再嘲笑他。
他道:“没什么,下朝后,让侍卫阿霖过来见我。”
早朝依旧雷厉风行处置了几个背信弃义的大臣。
朝臣们叽叽喳喳,不是在揭短就是在遮掩自保。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下朝。
皇太极揉着眉头,坐在崇政殿内殿的案桌上。
下方站着已经是第二次来到崇政殿面见圣颜的侍卫阿霖。
他局促站在下方,上次大太监拿走了自己的搓衣板以作参考之后,却并未还回来。
因此,媳妇不出意料地痛骂了他一通,随即让他做了个更加难熬的搓衣板以示警醒。
而自家的认错书,更是因此多了薄薄一叠。
而今日,因为他昨日放职得晚,与旁人一起喝了二两酒,被发现后,被迫带了一张纸,在烈日底下趁着当值,写了整整三百字的认错书。
白纸黑字,如今还在他袖中放着,本还差个十几字收尾,却未曾想到,被叫到崇政殿来了。
他站立着,脊背紧绷,不知道自己是当值偷懒摸鱼被发现,所以被叫到大汗面前。
还是之前的搓衣板让大汗不满意了,所以才被叫到面前来。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此次必得保全自己的“新兄弟”。
他可不想再因此再换一个搓衣板了。
他想起自己家中,楞齿较之之前更多了一倍的搓衣板,打了个寒战。
虽然跪完之后,媳妇会更加心疼他,但膝盖忍受的压力和重量,让他不得不重视自己膝盖的委屈和心酸。
二人对面,各自有各自的辛酸事。
而大太监,此次难得被排斥在二人相谈会面之外。
就连崇政殿大门,都让皇太极下了金口玉言,让宫人糊住了,不让大太监在门缝间偷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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