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中毒?

    苏皎皎眉目稍稍一转,  看向她的时候却并不惊讶。她淡淡抬起手摆了摆,嗓音清泠:“本宫知道了,等会儿会同姝贵嫔一道前去凤仪宫。”

    周身几人退下,  姝贵嫔才皱着眉头说着:“皇后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  且她近来孕中母体亏虚的厉害,  这时候中毒,恐怕……”

    苏皎皎按了按她的手,笑道:“情况如何还得去瞧了才知道,不论中毒深浅,  皇后的身体都会受到更大的损伤。”

    “今儿这么好的日子,  可别耽误了。”

    -

    凤仪宫内。

    刚一进宫,  便瞧见了寝殿里头堆满了人。

    太医们忙得焦头烂额,正在里头为皇后诊治清毒,  沈淮坐在皇后的床头握着她的手,  眼底带着紧张和懊悔。

    只见他低眉安抚着皇后,  说着:“朕会让太医全力医治你,  你放心。方才林太医也说了,  你误食不多,  毒性不算深,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沈淮回头看着底下的一众奴才发了火:“宫中从来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朕又如何安心治国!皇后怀着皇嗣,  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照顾的!”

    “向来皇后所食都有人试菜,  怎么会让皇后误食毒药!”

    皇后身边贴身宫女雨荷哭着跪下说:“陛下恕罪,  凤仪宫为娘娘试菜的宫女的确试了,  但服用半刻钟后一直无碍,  这才敢让娘娘入口。谁知娘娘刚喝进去两三口汤后,  试菜的宫女便面部青紫倒在了地上,奴婢们吓坏了,便先给娘娘服用了一颗林太医从前所制的清毒丸,立刻派人去叫太医了。”

    “可……”雨荷连连磕头,哭道,“可太医来后还是赶上了娘娘毒发,可见下毒之人了解皇后娘娘,毒发时间如此巧妙!还请陛下严查此事,还娘娘一个交代!”

    沈淮厉声斥道:“竟有人敢意图谋害中宫,朕自然严惩不贷!”

    “这桩桩件件的事层出不穷,后宫简直永无宁日!”

    除夕夜苏皎皎落水一事至今没有抓到幕后之人,所有的线索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唯独一个突破口,是那夜引她去暗香疏影的宫女,也在宫中不知所踪。

    殿前司正在宫内外秘密搜寻,可两个月过去都未见踪影。

    他心里清楚,就算这么做的人的确是毓嫔,可她也不过是受人唆使,是被推出去挡刀的替死鬼。

    甚至她做错了事都轮不到皇权律法审判,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同心殿里。

    纵使她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可许清妩到底是他曾经感谢过的,视为妹妹的人,却死的荒唐,实在是可恨!

    如今这才过去两个月,受害就到了皇后身上,这乌烟瘴气的后宫,也是时候整治了。

    沈淮冷冷掀眸,将视线从泪流不止的雨荷身上往上挪,正好看到苏皎皎和姝贵嫔一同走进来,正要向他行礼。

    心头的怒火在看到苏皎皎的时候,不自觉平复了许多,人也冷静了下俩,缓声道:“都起来吧。”

    苏皎皎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皇后,只见她面色发青,额上全是虚汗,一瞧便是中毒的征兆。

    可惜了,听着方才的意思,恐怕这回是死不了了。

    床边的林太医正在为她施针清毒,看这样子,已经到了尾声。

    将最后一针钻入肌肤,刺入穴位后,林太医将一柄极窄的小刀用烈酒淬后放到火上炙烤,用刀将皇后的中指划开了一道小的口子,推拿一番过后,黑血从指尖的小口滴答滴答地流进宫女抱着的瓷坛里。

    林太医又为皇后将手指细细包扎好,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忙起身跪在了陛下面前:“启禀陛下,微臣已经为皇后娘娘将体内的大半毒素逼了出来,幸好此毒发作

    慢,微臣来时毒素刚发作,蔓延的并不深。微臣会再为娘娘开几幅孕中可以服用的清毒的方子,再调养几日,毒素便可清了。”

    “只是……”林太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伏身跪下说,“只是皇后娘娘自秋猎后便身子一直虚弱,孕中更是母体亏损,如今中毒,恐怕身子会愈发弱,伤及胎儿。等月份再大些,微臣担心……”

    沈淮盯着林太医沉声问:“担心什么?”

    “幼子本就是吸母体养分成长,若母体康健自然无虞,可母体孱弱,产子的风险系数就会大增,尤其这毒素发作的速度虽慢,可毒性却强,龙嗣兴许也会受到影响。”

    林太医的身子微微发颤,后脊都湿透了:“微臣几人商议后,担心皇后娘娘会因此而难产。如今还有六个月左右,太医署拼尽全力,也未必保得住母子俱是平安无虞。”

    “微臣等医术不精,还请陛下恕罪——”

    沈淮周身的气息倏然沉到了谷底。

    正要开口斥责的时候,苏皎皎却轻飘飘开了口,抬眼看向他:“陛下。”

    沈淮到嘴边的话顿时停住。

    他看向苏皎皎,只听她淡淡地说着:“太医署的太医们已经是长安城里最好的太医了,国母抱恙,他们自然也是胆战心惊,用尽了全力,可若非事实如此,他们也不敢向您直言。皇后娘娘的胎还需要好好温养,若是责罚了太医,导致皇后无人照料可如何是好?”

    “倒不如陛下不罚了,让人好好开方子给皇后清毒安胎更好。毕竟下毒之人也并非太医,贸然牵连无辜,恐怕遭人背后议论。”

    苏皎皎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的,语气也不冷不热。

    话里话外,是在为太医们说话,叫陛下不要为了皇后的毒责罚太医。

    这话本是在理,可陛下担心皇后,一怒之下想要处置太医,让人觉得陛下无比的在意皇后和腹中的胎儿。

    可被珍昭容三言两句便打消了念头,顿时便显得中毒了的皇后还不如珍昭容的话管用似的。

    雨荷跪在床边哭得眼眶通红,扭头看向珍昭容,不禁怒从中来。

    珍昭容和皇后娘娘素来不和,娘娘有孕,陛下多疼惜了些,定是她坐不住了才动的手!

    可怜如今娘娘都中毒躺在床上了,她还要在陛下跟前狐媚,叫陛下不能关心中宫,实在是狐媚贱人!

    但没有证据,陛下又在身边,雨荷有苦也说不出,只好紧紧闭上嘴巴忍着。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苏皎皎长睫微垂,扫了眼雨荷。

    瞧见她面带怒容,眼底带了几分轻蔑,她淡声说道:“皇后娘娘中毒,是身边的奴才无能。尤其是雨荷和乐荷,是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贴身宫女。平时皇后娘娘如此疼爱你们,在这有孕的档口竟也如此不小心,让有心之人带了毒的饭菜送到了娘娘面前,如此纰漏,反倒应该重罚才是。”

    她养好了身子后比从前更添几分清冷,云鬓娇颜,美得摄人心魄。

    可从前的她是清冷柔媚,楚楚可怜,如今再看起来,却更像是高不可攀的冰美人。

    苏皎皎说的话,沈淮自然觉得有道理,便敛了几分火,冷声道:“太医署的人养好皇后的身子可将功折罪,凤仪宫宫人侍奉不当,掌事罚俸一年,其余罚俸半年。等皇后身子养好,去受训处自领十板。”

    珍昭容没按好心,这时候让陛下重罚她们,摆明了是想让皇后娘娘身边无人可用。

    好在陛下虽惩罚,却是在娘娘身子养好以后,到底没让她得逞。

    雨荷和一侧站着的乐荷虽然明知苏皎皎没安好心,可陛下的口谕已出,她们也不可违逆,便低头跪下,掩去眼中的怨恨:“是,奴婢遵旨。”

    话音甫落,蔡山从外面躬身走进来,说道:

    “陛下,凤仪宫的宫人都已经排查过了,每日去尚食局取菜样的都是掌事宫女雨荷带着好几人一起去,没有下手的机会。膳食一回来就会立刻上桌,由乐荷去布菜,试菜的宫人试毒,从取菜到呈上来,唯一有下手机会的,唯有试菜的宫女。”

    沈淮皱了眉头问:“试菜的宫女不是已经中毒被抬下去诊治了,如何给皇后下毒?她明知有毒还要自己吃不成?”

    蔡山沉吟片刻,说道:“启禀陛下,试菜宫女如今已经毒发身亡了,奴才命仵作验看她的尸体,在她的指尖里发现了毒药粉末。”

    “兴许皇后娘娘所服食的毒药就是从她的指尖掉落下去的,只需一点分量,便足以致命。”

    “只是她已死,她是被谁指使,毒药又是从哪儿来,便若想查明还需要时日。”蔡山低头说着,“还请陛下明示。”

    沈淮冷笑了几声,说着:“朕的后宫是越发能耐了,一个个的都有好手段!”

    “让殿前司的人全力调查此事,仔仔细细地筛!务必把幕后主使给朕揪出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姝贵嫔瞧了眼苏皎皎,二人对了一瞬眼神,温声开了口:“宫中物品往来都有记录,这样的毒,寻常人自然是弄不来的。何况是皇后宫中的人,想收买,此人定是身份地位不简单才是。宫中高位多悬,其实陛下排一排也能想得出,宫中妃嫔,谁不喜欢看到皇后娘娘有孕,又有谁有这样的能耐呢?”

    “宫中皇嗣本就少,如今也不过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二皇子今年才刚周岁——”姝贵嫔看着陛下,缓缓说道:“臣妾并非要攀诬谁,而是如今这试菜的宫女已经没了,若想调查,自然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有了目标,兴许才能更快地将人揪出来,还后宫一个清净。”

    姝贵嫔福身说道:“还请陛下慎重。”

    说到这,苏皎皎看向陛下,状似无意的说着:“只是听闻最近大皇子的身子又不大好,王淑妃日夜照顾大皇子,怎么会有闲心针对皇后娘娘呢?说不定是另有其人呢。”

    “倒不好说。”姝贵嫔敛眸淡声说着,“当初大皇子中毒一直也是无头悬案,说起来倒和你被人推下水一样,做的如此缜密,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当初大皇子中毒,是谁下了手?王淑妃心里恐怕是最清楚的。”

    姝贵嫔把话停在这就不再继续了,但这屋子里都是聪明人,许多话不用明说,人人心中也是有数的。

    这次皇后中毒的事直接转到王淑妃身上,也是和苏皎皎从前就商议过的,她们老早就商议过,这次不论皇后是否身死,都将矛头转到王淑妃身上去,不要给皇后攀扯自己的嫌疑。

    再牵出大皇子和苏皎皎落水一事,将矛头转到皇后身上让陛下起疑,也就不枉苏皎皎安排这一出了。

    这件事,柳太医办的很不错。

    皇后中毒还在昏迷,苏皎皎和姝贵嫔也不便久留,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凤仪宫。

    皇后心思缜密,竟也和苏皎皎想到了一出去,在宫中备好了解毒的药,此药又毒性发作慢,倒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皇后原本就身子弱,而今中了毒更是自顾不暇。连林太医都说了她会难产,母体弱,自然是跑不了的。

    恐怕堆再多的天才地宝,也补不了她的亏损。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可惜了。

    皇后作恶多端,为了嫡子和权势不知害了多少人,甚至不惜设计龙体来达成目的。

    像她这样的人,若是为皇帝诞育皇嗣难产而死,还不知被蒙在鼓里的皇帝会对她多么的后悔莫及和愧疚,届时加封尊荣,无上荣光,又成了她们头上稳稳的一座大山。

    这次没死也好,让她死的轻松,那才让苏皎皎心里难受呢。

    她要打碎皇后所有割舍不下的荣华,撕碎她的伪装,让她从万人敬仰的一国之母变成人人唾骂,让所有人都看清她伪善的嘴脸,最后凄惨的死去。

    唯有这样,才能慰藉鱼霭在天之灵。

    -

    三日后,玉堂宫。

    大皇子躺在床榻上,被角一寸不落的掖得严严实实。

    分明是初春的天气,漪澜殿内却还烧着地龙,门窗紧闭。

    屋里的温度已经连大人都觉得有些闷热,大皇子的手却还是冰冰凉凉的,仿佛盖几层被子都不成,他额上冒着细细密密的虚汗,王淑妃拿手摸了一把,都是冷的。

    她眼眶通红,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被子里舟儿的小手,不停地摩挲着:“舟儿……舟儿……”

    可床上小小的身子正紧闭着双眼睡着,十分不安稳的模样。

    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个样子,王淑妃心中不禁绞痛无比。

    她精心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为什么要把她的希望都拿走!

    为什么老天如此帮着皇后那个贱人,什么好事都被她占了。不仅怀上了嫡子,如今又要这样对待她的儿子。

    他今年才不过五岁,为什么不冲着她来?!

    和皇后有恩怨的人分明是她王淑妃,干舟儿何事?她可能想过要对岚英公主下手吗?

    王淑妃捂住眼睛失声痛哭,心中的恨意愈发浓郁。

    太可惜了。

    那毒竟然没有将皇后一尸两命,反而留了贱人一命,连龙胎也没打掉。

    舟儿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了些,才去了国子监几日,本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皇后为什么不放过他!

    不过短短半个月,舟儿的身子便急转直下,如今更是一受风就会发起高热。

    柳太医说的对,这毒本就极为罕见,又没有解药,除了皇后不会有人能再次动手。

    皇后想要嫡子,可舟儿还活着就会占着长子的位置,祥贵人不足为惧,舟儿可不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吗!

    狠毒贪心的贱人!

    后位,嫡子,竟然都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幸好凤仪宫那个死丫头已经死了,这下死无对证,定是查不到这里,她还能再次动手。

    舟儿是她活下去全部的希望和指望,若是舟儿好不了了,别怪她们玉石俱焚!

    忽的,外面突然传来沉重而纷乱的脚步,带着盔甲行走时发出的碰撞音。

    王淑妃猛地抬起头,一双沾满凌厉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不会是……

    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看向门外急声说道:“芝桐,不论等等发生了什么事,你留下,照顾好大皇子!”

    芝桐尚未反应过来,为首的人便带着两列侍卫进来。

    “淑妃娘娘,得罪了。”为首的男人冷眼扫了一圈周围,“属下奉陛下之命,搜查漪澜殿,还请娘娘也跟咱们走一趟。”

    “搜!”

    侍卫们分列两侧鱼贯而入,门外料峭的春寒瞬间卷进屋子里。

    王淑妃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大皇子,急得回头大喊:“不要开门!大皇子受不得冷风!”

    可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听她的声音了。

    -

    凤仪宫内。

    漪澜殿的一名太监正跪在皇帝脚下,小心翼翼地看向王淑妃。

    看着王淑妃猩红的眼睛,他有些畏惧地指认道:“启禀陛下,正是娘娘前些日子叫奴才从宫外王氏的眼线那里接下了东西,可奴才只以为是钱财,从来没想过会是毒药……”

    “剩下的毒药,奴才亲眼看到芝桐姑姑在夜里埋在漪澜殿院内第二颗桂花树下了,不会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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