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蔑是什么?”祝菁给的其实是拼音,陈银两只念出了音,却不明其意。
“那两位钦差大臣,其中一个就叫石蔑。”听蝶赶紧道:“祝姑娘之前便有所提及,他那两个随从不太对劲,昨日他们才关于守城人手之事发生了冲突。”
“山屋?”见他们知道,陈银两便琢磨起后面两个词:“这里有屋子?”
“我带你去。”彭牧熙看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施琴一眼,拎起人就走。
陈银两废了半天劲,才在后院撬开一块石砖,看到了祝菁留的东西。
那是一块白绢,上面笔迹匆匆且凌乱,大概交代了谭林的问题以及谭婉的情况,结尾留下“若吾有恙,此为证言”,落款还按了个刺目的血指印,看得人心颤颤。
陈银两到底年纪小,心里一慌:“怎么办?师父不会有事吧?”
身后的人沉默着。
他担心地回头看去,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
“祝姑娘,真可惜。”谭林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说你为什么要来插手这些事呢?你这样我还怎么放你回京城?”
祝菁漫不经心地盘腿坐着,闻言抬起眼,微微一笑:“那我现在把这事忘了,你把我放了?”
“哈哈哈哈。”谭林忍不住笑了:“祝姑娘真是有趣,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她的目光轻轻扫过谭林,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那是把她带来这里的人:“真打算把我千刀万剐了?”
“只是想请祝姑娘说些密阁的事而已。”谭林笑眯眯地。
“不好意思啊,我听不懂。”
“你何必隐瞒呢,祝阁主。”
“好吧。”祝菁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你想问什么呢?”
谭林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他身后的人面无表情:“密阁的隐语。”
“我想想啊。”
“你记得。”
“不,我不记得。”
“你记得。”
“我本来是记得的。”祝菁不耐烦地抬头,看那人:“这不是被你吓忘了吗?”
“你想要什么?”那人忽然开口。
“什么都行吗?”
“只要你老实交代,也不是不行。”
“啊,那我要想想,有点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
“大人。”谭林追出去:“怎么还要听她的?”
“祝菁的心腹尚在京城,密阁难以渗透。”
“大人的意思是……”
“先应着,等事成之后……”他以手作刀,在脖子前横过。
谭林懂了:“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吃食。”
……
祝菁慢慢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湿冷的衣物贴在背上,让她打了个寒噤。
四处幽闭,唯有头顶一道小小的窗口散出的光,能窥到外界的一些端倪。
她闭了闭眼。
她是没有牺牲自我的觉悟的,但这次事情发生得实在仓促,施琴留给她的香囊气味已经不复悠久,她只能留在山里,至少还能留下线索。
祝菁看了眼隔壁的惜鸢,她安静地靠在墙角,睫毛不停颤动,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是你引他过来的?”
惜鸢睫毛颤得更厉害:“他们……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小姐不能有事。”
祝菁轻嗤一声,收回视线,她理解惜鸢护主的心思,但还是有些恼火,索性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就有人将惜鸢拖了出去。
祝菁抬了抬眼,很快被进来送饭菜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她拨弄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饭菜:“我怎么知道这菜有没有下药。”
“没有!爱吃不吃!”送饭的人没好气道。
“要不这样吧,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祝姑娘,我们不至于如此没品。”谭林的声音幽幽地从外面传来。
祝菁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有品没品,心里都没点数吗?
谭林看着她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祝姑娘,人都是逐利而生的。”
“你说得不错。”祝菁挑了挑唇,似嘲讽似不屑:“可此时你们在逐我身上的利,面对你这逐利之人,我谨慎一些,何错之有?”
谭林噎了噎,也没了好气:“那你待如何?”
“让他和我一起吃!”祝菁指着站在牢狱外的人,扬了扬下巴:“找人给我们夹菜,他一口我一口,吃完不许走。”
谭林:“……”
谭林只觉得祝菁的想法奇怪且愚蠢,真要下药,谁会在意一个区区下人的命。
不过此时让祝菁松口要紧。
他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
祝菁看起来非常谨慎,对面的人吃一口,她要凑近一些观察半天,才会跟着吃,看起来多疑到磨磨蹭蹭。
谭林皱起眉来,似笑非笑:“祝姑娘若是为了拖延时间,大可不必如此,两位大人不会来找你。”
祝菁扯扯嘴角,依旧按着原来的节奏,磨磨蹭蹭慢慢腾腾地消耗了这餐饭。
她抽出袖子里的绢布擦了擦嘴。
谭林已经不耐烦极了:“祝姑娘现在想起来了没有。”
这次祝菁没有再拖延:“多的是,拿纸笔来,我慢慢写。”
……
油灯摇曳,不知道过了多久,缝隙中透过的光也渐渐暗了,祝菁疲惫地揉揉眼睛,向门外望去。
那个被她指着帮她“试药”的狱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祝菁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再次掏出自己的手绢捂了捂口鼻,霎时清醒了不少。
他们不在饭菜里下药,不代表她不会在饭菜里下药。
巡逻的士兵刚刚走过,她轻巧地来到门边,勾过那狱卒腰间的钥匙,一把把试着。
半晌她沉了脸:竟然没有正确的钥匙?
祝菁盯着那把锁半晌,忽然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取下来慢慢摸索着捅进去。
她侧耳靠在锁上听着,小小地“啪嗒”一声响起,她用了些力,竟然将锁捅弄开了。
祝菁松了一口气,庆幸这里的锁比现代锁结构简单,不需要额外的力气和技巧,一根簪子便弄开了。
将簪子抓在手里,她向外走去,安安静静,在这阴森的牢狱之中,犹如浮灵飘过。
一道黑影靠近,带来细微的风,祝菁悚然,抬手便抓着簪子刺了出去。
下一秒手腕被人扣住狠狠一扭,脖颈也被人从后边用手弯压住,随时都能收缩令她彻底窒息。
因为痛苦,她极低地“唔”了一声,很快被淹没在黑暗里,抓着她的人却动作一僵,猛地卸了力道。
呼吸顺畅起来,阴湿的空气里带上熟悉的气息,祝菁微微一愣:“侯……爷?”
来的怎么会是他?
“是我。”彭牧熙的声音微哑,松手将她打横抱起:“冒犯了,我带你出去。”
祝菁有些茫然,不知道彭牧熙怎么找到这儿的,却也没有反抗。
有人声渐渐靠近,彭牧熙带着祝菁隐进黑暗,没尽身形。
“那女人真是个硬骨头,怎么都不开口。”
“倒是护主忠心。”
“那些文人都说什么……好鸟选木,这女人却非要护着一个傻子,真是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是‘良禽择木而栖’……不过确实是可惜了。”
两人说着话,又慢慢走远。
祝菁额头抵在彭牧熙的肩膀上,一直没说话。
反而是彭牧熙,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背,低头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刚才他就发现了,她的体温低得过分。
“没事,快走吧。”祝菁摇摇头:“离开这里就好了。”
彭牧熙顿了顿,用身上的大氅整个盖在祝菁身上,才转步离开这个角落。
彭牧熙的体温慢慢传到身体里,祝菁眨了眨眼,心神稍松,也没有拉开大氅,只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彭牧熙腾跃之间稳稳当当,没有让她感觉到太大的不适。
然而耳边细碎的脚步声越发密集,渐渐靠近,祝菁一把拉开遮盖住眼睛的大氅,就看见周围火光蔓延成一个封闭的圆圈,在四周聚散。
“彭将军大驾光临,谭某有失远迎。”谭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定定地看着彭牧熙,没有多看祝菁一眼。
显然,比起祝菁的来去,他更在意彭牧熙这个人。
彭牧熙冷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颠稳祝菁,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之上。
祝菁直了直身体。
他微微低头:“别担心。”
很难不担心。
此地天高云阔,祝菁的神智没有那么紧绷,她看了眼彭牧熙,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可以先走。”祝菁极小声道:“他暂时不会动我。”
“一起走。”彭牧熙声音不高,语气却带了坚定。
“那你先把我放下,你这样根本不方便。”
彭牧熙犹豫了一瞬间便松了手:“等我一会儿。”
“将军既然已经回了京城,又何必来渭昌这不起眼的穷乡僻壤?”谭林紧紧盯着彭牧熙,似是疑惑,又似是不赞成。
话不投机半句多,彭牧熙一个字没应,抽出了长剑。
“以你现在的状态,何必捶死挣扎?”
彭牧熙一下子抬眼:“果然是你。”
他的目光太过锋利,谭林不动声色地往一个士兵身后掩了掩身形:“是我又如何?今夜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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