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顾琮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或许心底一直藏着份“席冶会走”的不安、认为青年留在这里只是无奈之举,身体快过脑子,他的手下意识锁住门,  活像怕猫猫逃走的“封窗”。

    闻声望过来的青年似乎被问住,  眸中明晃晃闪过稍纵即逝的错愕,不确定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被发现,顾琮换好拖鞋,  软和下语气:“有没有用治疗仪检查过身体?谨慎些比较好,  我去帮你拿。”

    ——态度之自然,  就像他刚刚进门时什么都没问。

    偏生,  识海里,  有一个顾琮感应不到的系统在拆他的台:【报告宿主,  门锁了。】

    席冶当然看得到。

    占有欲强到稍显冒犯的举措,却让他非常受用,而且席冶十分确信,如果自己真想离开,  无论内心多纠结,顾琮一定会放他走,  甚至亲手打开门,谁叫某人骨子里,总是对他格外纵容与尊重。

    恃宠而骄,  大抵如是。

    恰似此刻,明明担心自己这只“渣猫”翻脸不认人,  养好伤便走,  对方依旧没在治疗仪上做任何手脚,  半蹲在沙发前,  道:“手。”

    被1101入侵操纵的细小探针伸出,  刺破青年柔软的指腹,凝出一滴殷红的血珠,伤口太小,席冶几乎没什么痛感,他对面的男人却是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探针刚收走,就用酒精棉签按住他的手:“疼不疼?”

    席冶摇了摇头。

    第n次伪装成治疗仪的1101也尽职尽责,没再发出“非法药剂残留”的警告。

    “今天要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所以换了正装。”状似无意地,席冶道。

    捏着棉签的手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顾琮垂着头,应了声:“嗯。”

    仿佛他在听到解释前,从来没怀疑席冶会离开般。

    偏偏对方表现得越是淡然,席冶就越是想逗人,刻意向公寓大门的方向望了眼,他勾唇:“想关我?”

    完全是本能反应的顾琮:……

    薄唇紧抿,他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给对方一个足够正常合理的解释,犹豫间,青年已然慢悠悠抛出新的证据:“我听到了。”

    “锁门的声音。”

    “没有吗?还是我误会了?”见人不说话,席冶作势起身,走向玄关。

    发色瞳色异于常人,这一世席冶五官未变,清冷的意味却更重,不笑时,堪称高岭之花的典范,疏离感扑面而来。

    偏顾琮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抬起胳膊,一把拽住了青年的手腕。

    “没打算关你,”棉签跌落,他仰起头,坦白,“但确实想让你多留几天。”

    并非单纯习惯了家里多出的新室友,而是因为,新室友是席冶。

    毕竟他总是一个人住,要说习惯,独居才是最常态的习惯。

    “有什么区别吗?”偏过头,席冶明知故问。

    顾琮定定:“区别在于,后者只是我的想法,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紧接着,他看到青年挑了挑眉:“为什么?”

    “现在的你不方便露面,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和记者,随时可能让计划失败,”尽量客观地分析利弊,顾琮拿出比面试更甚的认真,“席天华的人应该也没放弃找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一不做二不休,疯到让你真死一次怎么办?”

    白发翠眸的新任“面试官”却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眉心微蹙:“就这些?”

    然后,挣开了他的手:“没关系,安娜会处理好。”

    倏地,顾琮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绷紧,再不堪重负地断裂。

    三步并作两步,他迅速越过抵达玄关的青年,长腿一迈,堵住了门。

    “怎么?”额头差点顺着惯性撞上对方,席冶及时刹车,抬眼,“不是说不会违背我的意愿?”

    顾琮:“我不知道。”

    思绪乱糟糟,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哄骗席冶的意思,行为却与之相反,仿佛在堂而皇之叫嚣着,他满口谎言。

    “喜欢猫?”单论体力,小号这身子骨显然撞不开顾琮,更何况席冶也没打算撞开,肩膀微微倚住玄关的墙壁,他存心火上浇油,避重就轻,“作为答谢,我可以送你一只,或者整家宠物店。”

    “送我一只?”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顾琮的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

    在大多数同学同事的印象里,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顾琮自己也这么认为,可直到此刻他才明了,他只是缺少在意的事,至少,面前的席冶,就能轻易牵动起他的情绪。

    无论是正面的,抑或是负面的。

    “席总能送只一模一样的给我吗?”因得青年倚墙的姿势,本就更高些的顾琮朝前一步,轻松将对方笼进自己的影子中,“眼睛,毛色,会扑簌簌乱抖的耳朵……”

    强调般,他的食指撩起青年一缕发丝,再向下,掠过眼尾,最终拐入对方彻底变回人形的耳后。

    那处相对而言很少见光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加细嫩,也更加敏感,被体温稍高的指尖撸猫般摩挲,立刻不争气地,激得主人轻颤了下。

    当了近一个月真猫,太习惯对方的“伺候”,克制地,席冶向后躲了躲,红润的唇抿起,压住喉咙里舒服的、差点露馅的闷哼。

    这落在顾琮眼里,却像极了青年对自己的抵触。

    理性告诉他,自己该停手,然后耸耸肩,打着哈哈说开个玩笑,以免惹来席冶更明显的厌恶。

    但现实中,他的指腹却沿着青年耳后,一路蜿蜒,描摹过那微微侧开的、漂亮的颈部线条,再翻越衣领,隔着薄薄的布料,一节节,数过青年微微凸起的脊骨,接着,忽然想起什么般道:“哦。”

    “还有尾巴。”

    掌心下的身体瞬间绷直,仿若遭遇天敌,很紧张似的。

    所幸,那作怪的手终是在腰后止步,灯光下,翠色瞳仁望来,顾琮瞧着里面恶相毕露的自己,想,果然,再如何伪装,他到底是头狼。

    思考无法带来答案,那就干脆用行动来解惑。

    忘却理智,做这一分这一秒,他最想做的事。

    “送我一只,”不依不饶地,顾琮重复,“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克隆违法,席总是打算把自己送给我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自顾自:“那可真是……”

    “求之不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顾琮搭在青年腰间的手忽地收紧,视线直勾勾锁定对方比寻常人更昳丽、鲜红欲滴的唇,垂下头时,却仅在那娇艳的玫瑰旁、在那小巧的下巴上,落下一个小心翼翼又轻飘飘的吻。

    他不想被席冶推开。

    如果只是这一点点甜头,对方或许会懵,可顾忌着自己会做些更出格的举动,反而会安分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被席冶真正的讨厌。

    源自本能的无法自欺欺人,第一次见到仰躺在地板上、扯着自己裤脚瞧过来的青年,他便认定对方是妖精,勾魂摄魄,潜意识早已告诉了他答案。

    可惜他居然到席冶要离开才明白。

    不止是朋友,也不止是下属和老板,没有人会想亲吻与自己同性的朋友老板、来验证彼此的关系,更不会乐在其中,忍不住想索求更多。

    亲昵且依依不舍地蹭过青年唇角,顾琮直起身:“抱歉。”

    “你走……”吧。

    猝不及防地,细白指尖攀了上来,狠狠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

    “走?走去哪儿?”仗着某人心虚,白发青年松开手中布料,一步步向前,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不是你说外面很危险?”

    再怎么恼火,再怎么转世,未得到允许时,对于席冶,顾琮总是守着底线般的分寸,此时青年的衬衫仍然干净整洁,仅在腰间有几道轻微的褶皱,反倒是他自己,领口凌乱,砰地一声撞上鞋柜。

    退无可退,顾琮只得仗着腿长,坐在稍高的木质鞋柜上,身体微微后仰。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偏生,青年毫无避讳,直挺挺挤进他的膝间,清瘦高挑,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却主动把自己嵌进了他的怀里。

    咕嘟。

    顾琮的喉结滚了一滚。

    他有些渴,而且非常清楚如何解渴,却怕当真惹急席冶,只得强忍着让自己不去碰对方,手扣住鞋柜的边缘棱角,五指屈起,突起道道隐忍的青痕。

    “关我,摸我,还亲我。”肤色比寻常人更白,哪怕是玄关偏暖的灯光,也抹不掉那层无形的冷。

    一条条数落着男人的“罪状”,青年抬手,修长细白的指尖整了整衣袖。

    卷翘睫毛垂落,难辨喜怒,既叫人觉得危险,又透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如同那个被猫妖惊醒的月夜,再一次因高度差仰视青年的顾琮睁着眼,舍不得移开。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谁料,那只凉丝丝的手,竟未动粗,而是轻轻勾住他的下巴,挑起,最终落下的,亦是青年凉而软的唇:

    “顾先生。”

    “没人教过你,接吻不能只接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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