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就能说话,  如此不科学的事,居然真能被对方找到个逻辑自洽的解释,席冶没应声,  却弯了弯眼睛。

    体力消耗实在超标,他只清醒了一会儿,  便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七月的午后,  饶是在草原上,温度也有些高,顾琮坐在床边,  一下下,  耐心替青年扇风,等那微微蹙起的眉毛彻底舒展开来,才悄无声息,大步出了帐篷:

    赛马是赢了,  面子也没丢,  他急着把席冶抱回来处理伤口,  却不代表装聋作哑,  就此掀过。

    参加演武的草原儿郎则遭了秧。

    往年,  懂得点到即止的道理,  除开赛马,其他项目,顾琮皆不会参加。

    但这次,  新婚夫人的受伤明显惹怒了对方,擂台上,  体型精壮的对手接连被丢下场,  甚至没几个能撑过五招。

    终于等到机会的乌其格再坐不住,  果断放弃直接进入最后一局比试的资格,  告了声罪,下场跳进旁边的擂台:

    顾琮打下去多少人,他也要打下多少人,一样的消耗,如此才公平。

    也因得乌其格这份对公平的执着,原本需要三天才能结束的演武,居然在隔天下午就尘埃落定。

    半边身子挂在擂台外,雪亮的枪尖抵住他的喉咙:“你输了。”

    接连不断的比斗,纵然中间能够休息,也足以将最后一丝力气榨干,棋差一招,喘息更是粗重,乌其格却觉得痛快极了:

    “明年,再来。”

    顾琮淡定收枪,伸手,将人拉上来,朝看台望了眼:“那要看我夫人是否愿意。”

    赛马胜出后便一直在帐篷里休息的青年,终于在今天午后露了面,仍是那副文弱纤细的模样,却没谁再敢小瞧。

    反倒是昨日嚣张发难的三王子,丢掉了坐在最高处的资格。

    邀约失败的乌其格:……比武就比武,跟席冶有什么关系?

    你们成了亲的人,真难懂。

    赛马、射箭、演武,三项比试,最终竟让客人两次夺魁,可汗的脸色不大好看,却又缺少借口发作。

    毕竟,是他的蠢儿子先激怒了顾琮。

    况且草原和燕朝,还远没到要撕破脸的时候,过往征战造成的亏空,需要足够久的休养生息才能填补。

    正因如此,无论私下作何想法,面上,所有人皆是一派和乐。

    当然,除了三王子。

    最后用来庆祝收尾的篝火晚会上,他迫于父汗的压力,在兄弟姐妹看好戏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冲席冶敬了杯酒。

    看清对方面容的1101:【噗。】

    ——到底在王帐内外经营多年,三王子自不会被这一次失误直接拉下马,可好巧不巧,草原崇拜勇者,每个成年的王子都要参加演武,他倒霉撞在顾琮手里,当时瞧着没什么,此刻映着火光端详,嗯,鼻青脸肿。

    再没什么温和俊朗运筹帷幄的风度翩翩。

    终究在人家的地盘上,可汗先给了台阶,席冶倒也不介意下下,饮尽一杯纯白的马奶酒,事情便算揭过。

    但等三王子一走,亲卫们立刻凑上前,七嘴八舌:

    “这力道,将军是怎么握把的?也教教我呗。”

    “暗劲,绝对是暗劲。”

    “让那小子再嚣张。”

    只想陪身旁青年看篝火的顾琮:“……去去去,吃你们的肉。”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亲卫们善意哄笑:“懂了,将军太累,要席公子哄。”

    “我们这就撤。”

    经此一遭,他们彻底打心眼里承认了席冶这位新夫人,甚至觉得当年席冶还在肚子里、就替将军定下娃娃亲的先夫人,真乃慧眼识珠的女中豪杰。

    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仿佛能于夜色中点亮整个夜空,并未同王族们坐在一块,等亲卫散开,顾琮干脆躺在外围柔软的青草上,枕着席冶未受伤的膝盖,望向不远处手拉着手围成一圈、载歌载舞的人群。

    无论如何,眼前的画面,总比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战场要美丽。

    细白指尖轻轻抚了抚他的发。

    同样连打了两天擂,乌其格最后脱了力,他其实也没强上多少,未见血,却存了淤伤,先前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直至被青年触碰的那一秒,他才真正泄了劲儿,彻底放松。

    微微屈起小腿,顾琮收回视线,抬眼,望向席冶:“可有出气?”

    经历所致,他平日总是沉稳寡言,很少会像毛头小子般冲动,偏偏今天,不仅赢了演武,还把堂堂王子的俊脸揍成了调色盘。

    待青年点头,又想在他身上写些什么时,顾琮却拉过对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席冶无法,明知对方是在故意使坏讨吻,依旧心软地,趁无人时低头,蜻蜓点水般,与顾琮浅淡地交换了一回气息:

    “将军英武。”

    如愿得到奖励的男人满意了。

    天地辽阔,仰头便是满目繁星,他忽然有些想念自己和席冶一点点添置满的小院,把玩着青年的指尖:“等篝火熄了,我们就回去。”

    庆典上的篝火,往往要燃到天明,那时,日光微熹,正适合赶路。

    席冶:“我的腿……”

    顾琮想都没想:“当然是我抱你。”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席冶故意:“可我会骑马。”

    “那就是我不会骑,”谎话说得理直气壮,顾琮毫无将军的架子,正经,“要夫人把控缰绳才行。”

    夫人长夫人短,席冶当然清楚对方在暗示什么,偏故意重新借了个吻,转移话题:“先前去看台时,我偶遇阿娜日,好奇问了句,她为何会帮忙。”

    以顾琮的性格,饶是涉及到自己,也断不会因一件骑装、一句提醒,就轻易搅到王帐的浑水里去。

    结局未明时,所有看客,——包括顾琮身边的亲卫,都不觉得自己会赢,对方冒着得罪三王子的风险做无用功,实在不像个精明人。

    左不过是些勾心斗角的谋算,见多了,更无甚兴趣,但因得是席冶在说,顾琮配合:“为何?”

    席冶笑盈盈:“因为……”

    “她说我是个美人。”

    单纯的称赞,所以,从第一次进王帐时,席冶就总能察觉到对方释放出的善意。

    懒散仰躺的男人却一下子坐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就说,自己和那公主素来没什么交集。

    “怎么了?”

    明知故问,席冶轻笑:“难道我配不上这称赞?”

    向来苍白的皮肤被渡上一层暖色的柔光,唇红似血,残存被他吻出的润,暗留马奶酒的香甜。

    “当然配得上。”短暂休息过的四肢忽又涌出无穷无尽的力气,噼啪,篝火燃到最高点,顾琮突然拉起席冶的手,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邀请:

    “美人。”

    “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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