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吓了一跳, 急忙上前,欲要给谢慎礼顺气。
谢慎礼不等他靠近便摆摆手,自己咳了一会缓过气来, 看向顾馨之, 不敢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笑得前俯后仰的顾馨之终于停下来。她擦擦眼角笑出的泪, 道:“你不是说事无巨细都要找你嘛。”
谢慎礼仿佛吸了口气。
顾馨之再次笑倒在茶几上。
水菱大气也不敢喘。
青梧更是第一次直面顾馨之的……肆意,这一刻, 突然理解了苍梧。
谢慎礼:“……这种事情, 你该找大夫——”他突然顿住, 神色突然严肃, “你找大夫看过了?”
顾馨之眨眨眼:“我又没病, 看大夫做什么?”
谢慎礼迟疑:“……你不是两年不曾……”提及这话题, 他略有些不适。
顾馨之恍然:“你说不孕不育啊。”她摆手, “有才怪呢。你那好侄儿要草痴情人设呢。”
谢慎礼:“……”
他听懂言外之意了, 心中隐隐有些庆幸。
顾馨之想到什么,又道:“唔, 可能还有叛逆期到了。”十八九岁,被迫娶亲, 可不是得叛逆叛逆。“所以,说来道去,都是怪你。”
谢慎礼不甚明白,看着她嗔怪的面容,却忍不住点头:“嗯。我的。”
他这般,顾馨之反倒不好找茬了。
谢慎礼却接着方才的话题:“回去给你找个好大夫看看。”
顾馨之:“看什么, 不孕不育吗?我不看, 我又不生。”
谢慎礼皱眉:“你将来成亲了总是要生。”
顾馨之想了想:“先不说成亲与否……就算成亲, 除非我嫁皇上, 有皇位要继承,不然我生不生,随缘。”
谢慎礼微怔:“你不喜欢小孩?”
顾馨之随口:“喜欢啊,但喜欢不代表一定要生吧?”
谢慎礼若有所思:“你想过继或收养?”
顾馨之:“……”
谢慎礼垂眸想了片刻,点头:“也是可以。”
顾馨之:“……”死鱼眼看他,“谢大人是不是太闲了?大老远跑到泰安镇跟我讨论收养、过继的?”
谢慎礼哑然。他掸了掸衣袖,起身:“既然事了,我该回京了。”
青梧松了口气,立马行了个礼退出去准备。
顾馨之惊了,跟着站起来,看看外头乌漆嘛黑的天,诧异:“大半夜的,你还赶回去?”
谢慎礼:“嗯,明儿还要早朝。”
顾馨之:“……岂不是回去就得上朝了?”
谢慎礼估摸了下,道:“还是有时间梳洗一番。”
顾馨之呆滞:“那岂不是通宵?”她皱眉,“不能告个假吗?”
这是担心他?谢慎礼眼眸转柔,声音温和道:“我习武,一两天不睡也不碍事。”
顾馨之:“……谢大人,少时不注意,老大徒伤悲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注意还是得注意的。”
谢慎礼动作一顿,掀眸看她:“你觉得我年纪太大?”
顾馨之无语:“我就随口一说。你一大老爷们在意年纪干什么呢?”她语重心长,“大人,你才二十八,搁现——我这儿,正是大好年华,没事多关心关心天下事,盯着年龄干什么?”
谢慎礼:“……”虽然这话说得他通体舒畅,但……他略有些无奈,“倒也不必这般高抬我。”
顾馨之敷衍:“嗯嗯嗯。”
谢慎礼看了眼外头,向外走:“我该走了。”
顾馨之跟上,礼貌道:“我送送你。”
谢慎礼摇头:“更深露重,别送了。”
顾馨之:“想什么呢,我就送到门口。”
谢慎礼:“……”
顾馨之果真言出必行,只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下楼离开后,转向旁边候着的苍梧。
“苍梧小哥,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
苍梧忙不迭躬身:“应该的应该的。”
顾馨之笑眯眯:“所以,我家的庄姑姑呢?”按理来说,庄姑姑应当不会留着她与谢慎礼单独相处才对。
苍梧一窒,尴尬道:“庄姑姑似乎有些误解……那个,奴才让她在隔壁歇着。”
顾馨之皱眉:“晕了?”
苍梧:“没有没有,就让人守着而已,待会会放她回房。”
顾馨之点头:“那就好……已经这个点了,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苍梧“诶”了声,却不挪步。
毕竟是谢慎礼的人,顾馨之也没多说,朝他点点头,回屋收拾去了。
没多会儿,等一脸复杂惊惧的庄姑姑回来,便让水菱关门落闩,自去安歇去。
另一头。
青梧牵着马等在客栈门口,看到熟悉身影踏出客栈,连忙迎上去。
谢慎礼却停下来,望向上房方向。在这个位置,他依稀还能听见顾馨之与苍梧说话的声音。
“都吩咐好了?”他问。
青梧:“都嘱咐过了,苍梧也会盯着呢。”
“嗯。”
青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斟酌道:“主子,既然不放心,为何不把顾姑娘带回去?”
谢慎礼语气平淡:“她看着随和,实则性子刚强,若是强行带回去,必定生怨……我既然要护她,何必惹她不快。”
青梧一脸复杂。他们以前遇到的硬茬,哪个不要强的?主子这真是……
谢慎礼听着那边关门声响起,终于回转身,接过青梧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走。”
“是。”
鞭响马鸣,两骑骏马冲入夜幕中。
顾馨之醒来,收拾好出门,苍梧竟然还站在那儿。
顾馨之吓了一跳:“你一夜没休息?”
苍梧笑答:“哪能啊,今儿还得跟您出门呢。”他指了指隔壁,“奴才在旁边歇了的。”
顾馨之这才松口气。
苍梧又道:“轮值的护卫今晚可以歇息,姑娘别担心。”
“……”还是有人值夜啊。顾馨之无语,“你都歇在隔壁了,不至于吧?”
苍梧正色:“姑娘的安全重要。姑娘放心,奴才几个习惯了。”
顾馨之好奇:“你们跟着谢大人也要这般值夜?”
苍梧点头:“这是自然。”
顾馨之:“他不是武功很好吗?”
苍梧挠头:“但奴才做的就是护卫工作啊。”
顾馨之:“……也对哈。”
有人安排护卫,她更轻松了。不光是她,连徐叔,以及原本忧心忡忡的庄姑姑也放松不少。
云来商队的领队看到苍梧一行,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将顾馨之请到队伍中间。
昨儿还跟在队伍后边吃尘的顾馨之更为满意了。
顾馨之趁机让徐叔跟其打听湖州的布坊情况,只等抵达湖州后一一走访了。
为此,顾馨之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庄姑姑欲言又止。
顾馨之没管,只对水菱道:“回头提醒我一声,有什么好东西记得给谢大人送一份。”
水菱:“诶,奴婢省得了。”
余下便不再多谈。
一路紧赶慢赶,终在两天后抵达车马如龙的湖州。
晕车的顾馨之睡了一夜便缓过劲来,开始走访各大布坊。云来的管事估计是接了令,直接丢下手里活计,带着她去看布、选色、议价……
两天时间,竟然真的把所有事情谈妥,还拟了简单的合同、交了定钱,届时跟着云来的商队一起送回京城。
顾馨之满意非常。
然后按照约定,第三天一大早就启程返京。
又是一路颠簸和晕吐,回到庄子,强撑着挥别苍梧等人,她直接躺了。
许是一路晕车呕吐、吃得少,又或许是这次出门压力太大,终于到家,放松下来的她,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还是值夜的香芹发现不妥,才发现的。
京城有宵禁,进城找大夫是不可能的了,许氏只得让徐叔等人赶紧去周边村子找来郎中。
顾馨之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待听说要去村里找大夫,连忙制止。
“大晚上的,别折腾了。”她声音有些嘶哑,有气无力道,“村里大夫也不知道水平如何,万一把我小病治成大病……”
许氏正哭呢,闻言忍不住瞪她:“怎么敢给你乱找大夫……我让人去找陈里正,他总不能给你找个赤脚大夫。”见她神情恹恹,又忍不住软下语气,“你安心歇着,有娘在呢。”
顾馨之笑笑,忍着嗓子疼,慢慢道:“没事的,我就是这几天累着了上火,嗓子发炎,给我弄点……板蓝根,煮的浓浓地喝下去就行。”
香芹赶紧去看许氏。
许氏急死了:“你又不是大夫,怎能胡乱给自己开药。还是找大夫安心吧。”
顾馨之摆摆手,转头吩咐香芹:“准备热水,我想洗个澡。”
许氏大惊:“你都发热了,还敢洗澡?”
顾馨之摸了摸额头,笑着安慰她:“正是因为发烧了,才要洗个澡降降温。”现代医学告诉她,温水浴可以降体温!
许氏自然不肯,拉过被子摁住她:“发烧了应当捂着,捂出汗了就好了。”
顾馨之:“……娘,捂过头了会死人的。”
许氏吓了一跳,手里被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真的?”
顾馨之软软点头:“真的。我这不是着凉发烧,不能捂……先降降温,再喝点清热解毒的药。”转头,“香芹!”
香芹咬了咬唇,一跺脚,扭身出去:“奴婢去准备热水。”
顾馨之这几个月一直是一言堂,做事也极为靠谱,赏罚分明、奖惩有度。庄子从一开始的忙乱无措,到井井有条,大伙已经习惯了听她的,此刻压根不敢违逆。
许氏急得不行:“那也得请个大夫啊。”
顾馨之摇头:“不用了,劳烦庄姑姑帮忙熬一碗板蓝根。”前些日子挖沟渠,她在庄子里备了许多药材,板蓝根这种日常药品,更是囤了许多。她嗓子疼,肯定是因为路上奔波喝水少,又睡不好,上火的。
庄姑姑看看许氏,迟疑了下,还是听令福身:“奴婢这就去熬。”
许氏眼看伺候的一个个被遣走,既无措又生气:“你都病着,怎的还这般、这般……”
顾馨之没给她想词的机会,伸手:“娘,扶我一把,我想换身衣服。”她估计出过汗,身上都黏糊糊的。
许氏眼看她颤巍巍的,赶紧过来搀扶。
余下自是更衣、沐浴、喝药,连被褥都被香芹重新换过。
折腾了许久,顾馨之重新躺回床上,将许氏等人赶回房歇息后,她也很快陷入沉睡。
再醒来,竟换了个陌生环境。
看看头顶的八宝帐、身上的万蝠锦被,顾馨之有点懵。
她又穿了?
她试图爬起来,发现全身酸痛得仿佛刚跑完马拉松。
还未等她坐好,帐子突然被掀开,阳光倾泻而入。
顾馨之下意识眯起眼。
“姑娘醒了!!”香芹的声音如是喊道。
一串慌乱脚步声传来,然后是许氏的呜咽:“呜呜可算醒了……”她一把搂住顾馨之,“就知道不该听你的,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顾馨之:“……”看来她没穿。她想说话,发现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尽力咽了口口水,才缓缓问道,“什么情况?”话刚出口,便发现嗓子哑了,比金明池喊劈的那天还难听。
许氏呜咽:“你昏迷了大半天了,吓死人了。”
顾馨之:“……啊?没这么严重吧?”她哑声道,“我就是出趟门累着了——”
“顾姑娘。”低沉冷肃的嗓音突然插进来,“人贵有自知之明,切不可讳疾忌医。”
顾馨之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看到一面山水屏风。
她呐呐:“……谢大人也在啊?”
谢慎礼那低沉的声音难得带上讽意:“可不是。有人胆大妄为,自己治病开药,把自己治昏迷。在下不才,也想见见这般人物。”
顾馨之:“。”
得,连老古板都发火了,无照行医果然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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