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馨之淡定了, 柳霜华却不淡定。她既吃惊又好笑:“谢大哥你什么时候这般照顾人了?”
谢慎礼慢悠悠:“这便算照顾了?不过抬抬手的工夫。”
确实如此。
但由他做来,便是不妥。
柳晏书扔给他一个眼神,个中含义,约莫只有谢慎礼能懂。
谢慎礼眉眼不动, 只问:“都不吃吗?”
“吃, 吃, 怎么不吃了?”柳霜华扶筷, “难得你做东, 必须要吃。”
柳晏书更不客气, 直接给她夹了块炸鹌鹑,揶揄道:“顾姑娘不能吃, 你却是能吃的。”
顾馨之:“……”
柳霜华大笑:“对对对,我可以吃。”
谢慎礼没搭理他们,只看着顾馨之, 温声道:“无需拘谨。”
顾馨之暗忖,这谢太傅还挺入戏的啊。她扶起筷,笑道:“不会, 我脸皮厚。”
柳霜华噗嗤:“吃个饭,要什么脸皮?”
顾馨之道:“有一种人极为要脸,生怕吃相难看、吃得太多, 遭人笑话, 吃饭都会端着的。”
柳霜华吃惊:“真有这种人?”
顾馨之随口道:“挺多的吧, 尤其是那些长得胖些的姑娘家。”
柳霜华有点明白了:“不是说能吃是福吗?胖些好啊。”
顾馨之:“不过是以貌取人罢了。”
谢慎礼看她们光说不动筷,略有些无奈:“不如, 先用饭?”
顾馨之:“……”
柳霜华叹气:“知道了知道了, 食不言寝不语嘛。”
谢慎礼颔首:“正该如此。”
柳霜华:“……我爹都没你讲规矩。”
谢慎礼没搭理她, 看向顾馨之。
顾馨之心里腹诽, 吃饭不说话,还吃什么饭?怪不得单身到现在!
但她不会在这种场合下他的面子,这人再怎样,对她确实挺好的。
因此,她乖乖拿筷端碗,扒了口饭。
一顿饭下来,除了柳霜华低声给顾馨之介绍哪个菜好吃,余下时间,真的是安安静静。
好在顾馨之有强大内心,半点没被影响,怼着这桌子菜吃了四碗饭。
第三次要添饭的时候,几个人都看过来,伺候的书僮也有些踌躇。
柳霜华吃惊不已:“你还添啊?”
顾馨之看看手里袖珍的小碗,再看他们,不解:“这一碗饭还不够几口的,吃三四碗也挺正常的吧?”再抬头,看向放在边上盛米饭的小木桶,“是不是不够米饭了?”
柳霜华:“……那倒不是。”
谢慎礼冷冷扫了眼伺候的书僮,声音温和:“不够了再让厨房送,不用担心。”
那书僮打了个激灵,迅速接过顾馨之手里的碗,添上满满一碗后,恭敬递回给她。
顾馨之满意不已,还招呼其他几人:“都快吃啊,这家店的菜好吃,凉了就浪费了。”
柳家兄妹:“……”
谢慎礼颔首:“喜欢就多吃点。”顿了顿,又道,“也别吃太撑,待会还可以去琼林宴那边看百戏。”
顾馨之诧异:“皇上在那边,我们也能过去看吗?”
谢慎礼:“那便是给皇上观赏的,不过,你们只能在围墙外边观看。景观会差些,还得随着戏幕移动。”
顾馨之高兴:“那也行。怎么看不是看呢。”
谢慎礼看着她弯起的眉眼,轻“嗯”了声。
柳霜华疑惑地看他一眼。
柳晏书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碗里,道:“你也多吃点,小三儿才多大,你怎么仿佛还瘦了。”
柳霜华被拽回思绪,道:“没有,我还胖了点呢,可不敢多吃。”
接下来又是安静。
饭毕,撤盏上茶。
柳晏书端着茶盏与谢慎礼闲聊:“你推了琼林宴,待会是直接回去吗?”
谢慎礼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还不行,应了刘大人,晚些时候一起回京。”
柳晏书哑然:“他这禁卫统领可真是……”
顾馨之听出意思,下意识打量谢慎礼。宽袖长袍,颜色庄重,但,看起来就不那么方便行动啊。
后者察觉,侧头看她:“怎么了?”
顾馨之眨眨眼,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谢大人,你是要护卫皇上回京吗?”
谢慎礼跟着放轻声音:“算不上,只是陪皇上聊聊天,解解闷儿。”
那就是了。顾馨之朝他竖起拇指:“谢大人真会说话。”
谢慎礼微微勾起唇角:“过誉。”
顾馨之看见了,差点吹口哨,好悬在最后一刻停住。
口哨吹不成,调戏之心却不死。眼看那抹笑意转瞬即逝,她忍不住道:“谢大人该多笑的。”
谢慎礼挑眉:“哦?”
顾馨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该多笑,亲和点,这样才好讨媳妇,我也能早日有个婶子——”
“噗——咳咳咳咳!”柳晏书呛得惊天动地。
柳霜华唬了一跳:“三哥你怎么了?”
柳晏书边咳边道:“没事,咳咳,你们,咳,继续,咳咳。”虽然形容狼狈,面上却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同样回过味来的谢慎礼冷冷扫他一眼,看向顾馨之,慢声问道:“我平日还算温和有礼吧?”
顾馨之觉着柳晏书的言行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闻言收回视线,回忆了下,老实道:“是挺有礼貌的。”就是,太有礼了。
谢慎礼又问:“你觉得我讨不着媳妇,是因为不笑?”
顾馨之:“……谢大人,我只是开个玩笑。”
谢慎礼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顾馨之懵。他知道什么?
柳霜华看看她,再看看谢慎礼,若有所思。
柳晏书已经缓过劲来,笑吟吟道:“谢大人,任重道远啊。”
谢慎礼瞟他一眼,举了举茶盏,权作回应。
顾馨之心中狐疑,总觉得这俩人话中有话。
不等她多想,谢慎礼当先起身:“歇够了,走吧。”
顾馨之诧异抬头。
柳霜华也不解地看着他。
谢慎礼慢声提醒:“不是要去琼林宴观百戏吗?时间差不多了。”
柳霜华讶异:“谢大哥也一起去吗?”
谢慎礼慢条斯理掸了掸袖口衣摆,再次恢复平日端肃齐整,声音倒是温和:“嗯,本就要过去那边,陪你们走一趟。”
柳霜华了然:“那三哥也去吗?”
谢慎礼跟着望过去,眼里透着几分威胁。
柳晏书到嘴的拒绝只得咽下去,无奈,一语双关道:“去,当然要去,往后可没有这样的热闹可看了。”
柳霜华跟着点头:“确实。一年就一次呢。”
柳晏书但笑不语。
顾馨之更是无所谓。
一行四人踏出厢房。柳霜华并顾馨之的丫鬟忙跟上来。
谢慎礼一扫,微微皱眉,问顾馨之:“你只带了俩丫鬟出门?”
顾馨之:“当然不,振虎他们看着车马啊。”
柳霜华笑道:“难不成在金明池还怕出事啊?没看我只带了一个吗?”
谢慎礼便不再多说,当下踏出酒楼。
这条路多是酒家食肆,此时正值饭点,游人比她们刚来时多了不少,不少都是带了丫鬟奴仆的公子姑娘。
路不算宽,人又多,他们一行走着走着,便慢慢错开。
柳晏书护着柳霜华走在前头,防着旁人冲撞了她。
顾馨之走在后头,旁边是慢步轻踱的谢太傅。
她看了眼这人端在腹前的右手,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在饭桌上就想问的问题再次冒出来。
“谢大人。”
谢慎礼微微低头:“嗯?”
顾馨之愣了下。这人长得高,自己仅到其肩膀处。他这般低头,倒也没错,就是……有点奇怪。她扔掉思绪,问出心中疑惑:“你穿成这样,方便行动吗?万一遇到什么事,打架是不是会跟跳舞似的。”
谢慎礼倒也没有不悦,只道:“并不会。”
真的吗?顾馨之的神情如是道。
谢慎礼莞尔,想了想,虚拢在身前的右手突然抬起,越过她头顶,在路边松树伸出来的枝丫上一折——
顾馨之只听得一声脆响,下一刻,他那收回去的手已多了截松枝。
谢慎礼捏着松枝,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摘枝上松针。
顾馨之好奇地盯着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双适合握笔的手,搁现代,还能弹钢琴装逼。
谢慎礼终于摘干净松针,略扫了眼,将巴掌长的细枝举到顾馨之面前,慢吞吞道:“看清楚了。”
顾馨之立马移开视线,紧盯他指间细枝。没了松针,这不就一普通细枝干吗?
谢慎礼停下步伐,随手一扔。
顾馨之一错眼,他手里的细枝已然不见了。她立马跟着停下,瞪大眼睛:“哪里去了?”
杏眸圆睁的模样,与平日的狡黠机敏大相径庭,看着傻憨憨的。谢慎礼微微勾唇,指了指路边。
顾馨之忙探头去看。
方才那支脱了松针的细枝,正颤巍巍插在泥地里,只露出一指来长的尾巴。
顾馨之:“!!”
她不敢置信,两步奔过去,蹲下,试图将那细枝拔起。
谢慎礼好整以暇等在旁边。
顾馨之拔了半天,没拔chu来,开始去抠泥。但金明池一年就开一个月,又要接御驾,底下官员哪敢马虎,这泥地被夯得实实的,抠了几下也抠不出来。
谢慎礼一个不妨,就看到她蹲在哪里刨土,哭笑不得,俯身,隔着衣衫握住她手腕:“别挖,脏。”
顾馨之眼睛犹自盯着那细枝:“我不信,你都插进去了……你是不是作弊了,树枝是不是被你偷梁换柱了?那是特地制作的尖头细箭是吧?”
谢慎礼把她拉起来后便松开,退后一步,道:“没有,就是松枝。”他解释,“我天生神力,寻常物件都能当做武器,所以,这长衫宽袖,并不会太过影响我。”
顾馨之:“……”
她以为她穿越的是古代种田世界,其实,是武侠世界吗?!什么神力,那一定是内力吧?!是吧是吧?!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慎礼。
谢慎礼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馨之谄笑:“谢大人,收徒弟吗?”
谢慎礼:“?”
顾馨之做了个扔飞镖的姿势,道:“我想学这个……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武功!”她信誓旦旦,“你放心,我很能吃苦的!”
谢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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