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灿烂的晚霞正一步步被黑夜侵蚀,但地面上的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又把黑夜驱散。
时间已来到晚上八点。
尽管造型师姐姐们紧锣密鼓发挥着自己出色的手艺,但捣鼓一番还是废了近两个小时的化妆时间。毕竟是效仿西方的假面舞会,造型华丽是基本共识。
可由于时间还是太紧迫,乐一秒光是弄出一头波浪卷,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因而脸上只画了个不容易出错的简单妆容,再戴上一副雕花细纹银白面具,就完成了今晚的造型。
小兔那更简单了,她那张娃娃脸和羊毛卷可供发挥的余地太少,而她死活都不愿意放下兔子面具,因而只是草草换了身洛丽塔风格的洋装。
她说倒和她平日直播时的装束极像。
说完却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目光涣散着,魂不守舍的模样。
而后两人就一同去往舞会所在的城堡,因为迟到了半小时,此时舞会已正式开始,但尽管如此,大厅里的人数依旧出人意料。
在场人除了参赛嘉宾,似乎还来了不少贵客。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掩嘴交谈,在灯光烛台和华丽钢琴曲的映衬下显得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
乐一秒瞬间想到之前听到的一句话“如果能直接接触到高层人员,能一步登天的话,我们也不用在录这什么狗屁节目了”。
难道,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节目赞助商?
让选手和赞助商见面?这是何用意呢?
像是扩展人脉这种事,有必要在节目录制中举行吗?
乐一秒不得其解,这时穿着黑白制服的侍者端着圆盘给她递来一杯红酒,她笑着挥手婉拒,再一回神,发现小兔的身影已消失在人海之中。
周围人太多了,每个人打扮又极为夸张,绚烂的色彩晃得人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很快冷静下来,点开手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小兔。
手环具有基本的通讯功能,而每个手环都有唯一的身份标识,所以只要知道对方终端的标识号,就能实现选手间的通信。
“滴——”手环响起了一个提示音,说明是有人给自己发短信了。
点开屏幕上白色的信封一看,果然是小兔回复的,她只说了一句“不用担心,回合时再联系”。
见状,乐一秒便放下手环。这里应该不至于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她又不是小兔的妈妈,两人何必要绑在一起?
想罢,她四处看了看,寻找提供自助餐点的区域。
她眼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便准备动身,可刚一抬腿,裙摆就忽然被人踩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她已经直直地朝地面摔去——
下意识闭眼,但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她只觉得手臂忽然传来一股冰凉的束缚感,紧接着,失去平衡的身躯就这样滞在了本空,直到她依赖这只手掌传来的力量,缓缓站直了身子。
抬起目光,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克莱因蓝西服的矜贵男子,当然他也戴着面具,一张黑紫色边沿带着翎羽的半面具,衬得他的皮肤雪一样白。
克莱因蓝和紫色本就是饱和度极高的颜色,但两种颜色放在这个人身上,却显得矜贵而神秘。
“谢谢。”她谢道,同时拽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她的目光又不禁朝这种宛如属于钢琴师的手望去——手上戴着黑色半掌手套。
“果然是乐小姐。”头顶传来清透而熟悉的嗓音。
“归鸣先生?”她确认道。
对方微微颔首,又抬起目光,清冷的视线落向她的身后。
她顺势扭头看去,目光从人群缝隙中穿过,可最终只捕捉到一个倏忽而逝的黑影。
只能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燕尾服,但身形纤细高挑,一时无法辨别是男是女。
“是那个人我踩了我裙子?”乐一秒回眸,语气疑惑。
归鸣却淡淡地否认道:“准确来说,是她故意让你身后的人踩你的裙子,然后想借此来接近你。”
“接近我?”乐一秒面露讶异。
那个人的背影她并不熟悉,说明她对那人并没多少印象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和乐须臾有关的人?
而归鸣看到乐一秒如此纠结的模样,一时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调笑道:“许是乐小姐的粉丝。”
话音刚落,一位女性路过他们时,却宛如不经意般撞上他的肩。
但他反应极快,向左侧轻松地迈出一步,便躲过了袭击,而那女人踉跄了一下,见制造机会搭讪失败,又匆匆离开了。
乐一秒勾起嘴角,一脸坏笑,“许是归鸣先生的粉丝。”
归鸣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恰时,作为背景音乐的钢琴曲悄然换了一个篇目,与此同时,身边有不少人开始变换位置、两两成群,做出要跳舞的姿态。
“乐小姐,跳支舞吗?”归鸣说着朝她伸出手。
吊灯的光从上方落下,掌心处纯黑手套和西装袖口之间裸露的腕间肌肤在灯光映衬下白得刺眼。
周围不少人都望了过来,许是两人正好处在舞台中央的缘故。
在这种情况,拒绝归鸣就是社交活动准则中失礼的表现了。
乐一秒只好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掌心,触感仿佛沿着指腹钻入肌体,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冲击力。
这种冰冷的气息像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但她意识到这点后,伸出的手已经无法抽回,她的手已经被反握住了。
“乐小姐似乎很紧张。”
他说着手指微一用力,乐一秒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向他靠去,她这才发现他的力气极大,但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异。
可她当然不能示弱,于是佯装从容地主动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在这瞬间的接触,她感受到,对方身体里也传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便想起归鸣似有洁癖的推断。
不由咧开嘴角,反客为主:“不要勉强,归鸣先生。”
归鸣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掌心锢住了她的腰。
庄重而悠扬的乐曲逐渐又舒缓转向急促,数十对舞伴在大厅中央跟随着音乐徜徉起来。
而一些没有加入其中的客人则缓步挪出位置,为舞者留出充裕的舞台。
乐一秒上辈子很少跳交际舞,只能依靠着乐须臾身体的肌肉记忆跟随着舞伴的步伐律动。
但由于大脑跟不上身体,舞步显得有些笨拙而僵硬。
本以为归鸣会借此报仇,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无比耐心地引导她,让她慢慢跟上他的节奏,久而久之,她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变得悠然自如起来。
从这点小细节可以看出,归鸣这个人很有分寸感,有点小脾气,但总体是平和的,但也说明,他是在人际交往中,会掌握主导权的那一个。
“乐小姐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闻言,乐一秒将神思从思绪中抽离,调侃道:“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一般分为两种人,习惯的人,和不习惯的人。”
“所以你的不习惯的那个。”归鸣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目光染了些兴味。
“我认为我是第三种,”她笑着说,“全身而退的人。”
归鸣像是听到了好玩的说辞,这回眼角都笑了起来,“乐小姐很有自信。”
所谓能够全身而退的人,言外之意不就是,不会迁就自己去习惯,也不会因不习惯而委屈自己。没有极高的自尊心和与之匹配的手段能力,是无法从名利场中全身而退的。
“我们果然很默契。”乐一秒莞尔一笑。
归鸣一怔。
这时,乐曲却行至了高潮阶段,韵律更加短促,即将面临交换舞伴之时。
他下意识牵起乐一秒的手,助她旋转起舞,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不经意间,本该由他主导的时刻,却悄无声息换成了另一个人。
银白色的面具在灯光下闪烁出流光溢彩的颜色,面具下的樱唇饱满红润,唇角微微勾着,笑意浅而淡。
少女整个人是如温玉般柔和而内秀的,舞动起来时轻盈得仿佛如雾般飘渺。让人有种她随时会从眼前消逝的感觉。
这让归鸣下意识给手指施了些力,可这一拍他应该是放手的时候。
所以,他只能看着少女从他身侧穿过。
“再见,归鸣先生。”
擦肩而过之时,对方只留下了一句淡淡的话。
然后,背影便消失在舞池交叉穿行的人群里。
乐一秒趁着交换舞伴时短暂的混乱状态,悄然离开,融入外场人群。
见状,归鸣眸光一沉,也不准备继续完成这支舞曲,可刚转身离开之时,一位女性却忽然挡在他身前,但对方似乎没有跳舞的意思,而是走到他身前,低低地落下一句话:“少爷,二楼202号房。”
说完,这女子就从他身旁穿过,和他身后的一名男子结成舞伴。
舞曲的鼓点由促转缓,其它舞者也已经交换完舞伴。
归鸣站在人群之间,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二楼的观台——
那里站了很多人,手执高脚杯,戴着同一款式的黑色面具,正居高临下、满怀兴味地观赏着大厅里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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