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李小姐贵为李尚书的千金,求娶之人因是在她及笄之时就把她家门槛踏破了才是,可她如今一十八的年纪了,还留在闺中,按照她这个家世,如果不是陛下钦点,完全不必进宫去,而她却到了现在还没订婚,只怕正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了。

    难怪她总喜欢外套半袖对襟,只怕就是想遮住胳肢窝里这小肉。可其实藏好了,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真嫁了人,那夫妻坦诚相见,哪里能瞒得住?遇到那胆小的或是心境偏执些的,多半是要那她做怪物了。

    所以她这辈子这东西若是不切掉,要么孤老一生,要么就嫁个身体极差之人。

    而普通人家,李家和她自己多半都看不上,如此一来这满京城能叫他们入眼,又觉得门当户对的,还就只有这文安侯府的七公子了。

    那么这样说来,今日戏耍自己姐妹三个,缘由还是因为自己和七公子结亲的缘故……

    本来齐沅沅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想,但她要离开房间之时,瞧见了那换衣裳的屏风后头,挂着一个男人的画像。

    屋子里是没有点灯,可窗外白雪皑皑,银光迸发,余辉穿透窗户洒进来,还是让齐沅沅认出了那画像上的人是何人了。

    那画上之人虽是站着,长身而立,衣袂飘飘,的确颇有谪仙之态,只是那脸,不就是坐在轮椅上的陆脩远么?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床上被自己刮成了光头的李小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婚事的事儿可不怪自己。

    脚下轻点,宛若一条小鲤鱼般从那开这着透气的窗户里转出去,足下踩落在窗外的树枝上,惊起一阵小小的落雪,上了屋檐后,很快就消失在雪夜里了。

    一开始齐沅沅她娘是不愿意交她武功的,但是后来她蛊惑齐白氏,教轻功就好,说这世道姑娘家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教了轻功她遇到危险还能逃命。

    所以轻功学得好,也让齐白氏看出了她学武的天赋,后来也就倾囊相授。不但如此,从前沧月教那些朋友教她,她没学会的,如今也传给了齐沅沅。

    齐沅沅一点就通,只拿着齐白氏默写的简谱就给学透了。

    她一路归来,已是满身落雪,才脱了外衫抖身上的积雪,齐白氏就从她床榻上爬起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快睡着了。”

    “你睡我这里作甚?”齐沅沅被她吓了一跳。

    齐白氏起身一面穿衣裳,一面抱怨着,“你大伯母担心,非得要跑来看你,我没法子一巴掌打晕你爹,先一步跑到这床上来躺着。”

    她说着,有些嫌弃齐沅沅带来的冷气,连忙拉紧了领子,“你不会杀了那李小姐泄愤吧?”

    “我是那种人么?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听到有秘密,原本还无精打采的齐白氏忽然有了精神,“什么秘密?”

    齐沅沅凑到她耳边将那李小姐有三只手的事儿与她说了,齐白氏大抵是头一次听说有人长了三只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遗憾,“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她也想见识见识。

    “没那么夸张,就贴身的人能瞧见罢了,就那么一点。她爹娘也是不作为,小的时候给她取掉就好了,现在只怕是难了。”又不是缺钱的人家,多半还是怕传出去让人知道了,把李小姐当做怪物,所以一直瞒着。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齐白氏听到不大,也就没了兴趣,只从袖袋里扯出一个卷筒,“有单子了,得离开京城,顺利的话来来去去要三天,你要是不乐意去,我给回绝了。”

    齐沅沅闻言,没顾得上穿衣裳,伸手就给接过来,打开一瞧,是送东西去汝州。当下就做了决定,“接,又不用动刀动枪,白来的银子干嘛不要?”多挣一些,以后姐姐们真进宫里去了,上下打典也能宽裕些。

    “那行,明日我就跟你大伯母说你病得不轻,这几日我贴身照顾,叫人不要来打扰了。”齐白氏想,白天才被冻着,女儿身体本来不好,这下病重应该没人质疑的。

    母女俩这样说定,翌日齐沅沅乔装为一小少年,从雇主手中拿着东西,巳时一刻便出了京城。

    离京的时候,听说兵部尚书容大人家的二小姐昨晚大雪跟家里的马奴私奔,被抓了回去。早上的时候好多人都瞧见了,还传得有眼有鼻,越说越不像话,最后竟然有人说她和马奴被抓到的时候,正在马厩里行苟且之事,所以被带回去的时候,难怪衣衫不整。

    还有那马奴,听说是逃了。

    而且这马奴原本是燕将军从边关带回来的俘虏,因十分擅长驯马,就被容大人要了过去,哪里晓得跟自家二姑娘好上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关于容大人家的这些花边,从长安街到南华门,齐沅沅听了不下十个版本,自然是没有当真,随着启程,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十里长亭五里短亭,想是因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所以官道上并没有什么人,连旁边的驿站也歇了门,她赶了大半天的路,下午些才看到一处小店开着门,烟囱里冒着几许炊烟,莫名让觉得暖。

    她跳下马,要了些热汤饭,吃开始动手,门外又一阵马蹄声,店家忙去开门迎客,进来的却是七星司的人。

    七星司不属于六部,只听命于天子,所以对于七星司的人,朝廷官员称之为暗爪,她们这些江湖人则称呼为夜猫。

    因为这些人出行大部份时间在晚上,犹如夜猫子一般。而且据江湖传言,七星司里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各自在现实中是什么身份,也就是说除了天子之外,大家都不清楚每日同事之人到底是谁。

    而且他们的传承方法也很简单,在老一辈即将退役之时,会自己亲自挑选一个徒弟。

    但这个徒弟进入七星司继承他原本的位置时,这个师父便会自尽身亡,这样就是为了以防他将徒弟现实中的原本身份泄露出去。

    不过既然是江湖传言,信个一两分便是。

    店家领着他们坐下,连忙主动拿出屏风给挡住,齐沅沅见此撇头瞧了一眼,忍不住轻声哼了一声,似引得屏风后面的人不满,不过最后也没什么动静,她吃完饭打包了些干粮,就直接走了。

    没多会儿,七星司这三人却追了上来。

    官家人就是不一样,跨着千里马,一下就将她给超了去。

    这边的雪不如京城那边大,薄薄的一层,有的地方已经融化了,一眼瞧去,那山头东一块西一块,像极了赖利头一般,见着从自己身前飞奔过去的几人,齐沅沅忍不住骂了一声:“晦气!”感觉最近每次接单子,都会遇到这七星司的人。

    心里想着待回来,非得让娘亲给她去寺庙里求一道符。

    不过运气还好,她的单子和七星司的任务没什么关系,从汝州回来的时候,隐隐听说他们是去捉拿什么奸细,对方貌似是西域某国王子。

    但这些和她没关系,又怕她娘亲那里没帮忙瞒住,所以任务完成就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这个时候雪已经彻底融化了,路上也就湿漉漉的,那马蹄所过之处,飞溅起一片片泥泞,她的靴子上都沾了不少,齐沅沅甚是嫌弃,转而往那小道走。

    小道上人少,没那么多泥坑。

    快到京城的时候,她算着时间大抵是能关城门前赶到,所以便让马儿在前面的湖边喝些水,歇会儿。

    这会儿其实不过是酉时一刻罢了,但天已经黑蒙蒙的,整片天空就像是随时会砸落下来一般。齐沅沅有些担心下雪,下了马牵着就往湖边去,却见远处的湖边有个人影,还是个姑娘家。

    天都快黑了,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跑湖边干什么?又没带棒槌和衣裳。

    正疑惑着,却见那人影竟然直径往湖里去。

    这哪里行?她连忙扔下缰绳,朝着那人影飞奔而去。

    赶到的时候,那姑娘整个人都完全被湖水淹没了,她也不挣扎,显然是一心求死。

    但年纪轻轻的,见她又穿着不俗,明显不是穷苦人家的姑娘,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所以齐沅沅把她从中提溜出来。

    那姑娘一边挣扎,又加上身上湿漉漉的,齐沅沅也是废了不小的劲儿,才把她从水里拖出来,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的。

    见那姑娘又要往湖里去,一边悲戚地哭喊着,“让我死了算。”于是齐沅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对方的后领,“死什么死?瞧你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那些个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穷人家姑娘拼了命就想活下去,卖身卖命都可以,你倒是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姑娘仍旧拼命挣扎着,听到齐沅沅的话,愤怒地反驳着,“你如何知晓我的痛苦!”

    “你能有什么痛苦,像是你这样不缺吃少穿的,能让你活不下去的,莫过于名声一事,可是你用脑子想一想,那名声又做不得饭吃,大不了换个地方改个名字,谁认得谁啊,多大点事儿呢。再有说的那些人,他们又不认识你,你又不认识他们,你介意什么?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命?”齐沅沅稍微有那么一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有用!

    那姑娘怔了一下,果然放弃了挣扎,瘫软在地上,然后抱着膝盖痛哭。

    齐沅沅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便催促着她,“走了,天要黑了。”然后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直接将人拽着往马背上去。

    她原本也要上马的,可是转而一想现在自己是男人装扮,这姑娘又如此在意名声,于是默默地收回腿,从包裹里拿出披风,往她身上罩去,“抓紧了。”随后捡起缰绳就往小道上去。

    进了城去,人来人往,裹着披风的姑娘便自己下马告辞了,很快便消失。

    齐沅沅拉了拉自己的斗篷,也回了家去。

    第二天一早,便听说容将军家的二小姐上吊自缢了。齐沅沅这才想起自己离京之时的那些传言,流言蜚语果然是杀人不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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