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南和薙草留了孟戈一个人在地下室练习,见薙草并没有走的意思,柑南便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进屋前他对正在喝水的朱丽叶使了个眼色,朱丽叶乖乖躲进抽屉里。

    才给薙草倒好麦茶,薙草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什么表现怎么样?”观察到友人兴奋而忐忑的模样,柑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在异世奇人大人面前的表现啊,是不是有了‘可靠的男人’的样子呢?”

    “薙草,你本来就是可靠的男人啊。”柑南在薙草对面坐下,“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异世奇人殿下的?”

    “本来我只是在日晷广场闲逛,谁知竟然看到异世奇人殿下在那里满面愁容,于是我就上前问候了。毕竟是她带回了天女岛的活水,我才能够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

    “你们竟然没有提到【黑】的玄叶吗?”

    “当然会提到了,但异世奇人殿下就像奥林匹亚一样无知又善良,她很维护玄叶那家伙。不过我吸取教训了,没有必要现在就纠正对方的想法,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让对方认可自己,尽量帮她做一些事来提高好感来得重要。所以我将帮助她放在了优先位置,这还是你教我的。既然她不愿意跟我出去吃饭,那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吧。”

    柑南点了点头,他总算知道薙草能够带孟戈来到惠比寿楼的原因了。孟戈是那种第一时间会放下芥蒂,优先去完成要做的事情的人。就算是不喜欢的人的建议,她也会去认真考虑,只要确实可取,就会立刻接受。

    但这个女孩或许有时候还是不要这么理智来得好,柑南没来由地这么想。

    “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每天都陪着异世奇人大人练习了,最好能给她送上一些饮料,舞蹈练习很容易口渴,我想准备一些美味解渴的饮品。”

    “这确实是可以获得好感的做法,”抽屉里传来了不满的“吱吱”声,柑南假装没有听见,“那再之后呢?”

    “再之后如果能求婚就再好不过了。既是【白】又是异世奇人,这不正是族长新娘的最佳人选吗?想必今后【黄绿】的地位多少也会提高吧?毕竟【赤】也是靠着异世奇人的慈眼大师繁荣起来的呢。”

    “确实是非常妙的构想。”柑南感叹着,继续忽略抽屉里朱丽叶生气地踹抽屉的“咚”一声。可显然薙草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他忍不住往书桌那边张望。

    “那边有什么?”

    “可能只是里面有东西没放稳吧。”柑南随口敷衍了一句,“可是如果异世奇人大人并没有带来奇迹或者作用呢?”

    “那也无所谓吧,只是能够迎娶【白】和异世奇人也足够了。”薙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那是一副他和身份特殊的新娘走在一起,任何【独色】都不能小看【黄绿】的光景。

    “总之,就算异世奇人殿下还亲近【化色】【无色】,但我也不是不能忍受,毕竟她真的很有价值。”

    “薙草,异世奇人大人完全被你当做人生的筹码了哦,你既然决定娶一个女子为妻,就不想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小姐吗?”

    “你在说什么啊,和没感觉或者不喜欢的人结婚胶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见薙草说得是那么自然,以至于柑南停顿了一秒。

    “虽然是这么说,可这就是【白】的特权啊。毕竟【白】只能跟灵魂伴侣相爱,如果不能被【白】认同恐怕就会因‘拔’而失去生命了!”

    “确实……”

    薙草低了下头,似乎是在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见友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柑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自己会说出像奥林匹亚那样天真的话呢?还说什么“真心喜欢”,实在可笑。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柑南觉得自己说出了方才那些词汇的唇舌都是麻麻的。

    没错,在这座岛上和没有和喜欢的人结婚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是在天供岛上正确,那现在我们不在天供岛了,你当然可以说她的言论就是错的了。)

    孟戈在天女岛上说过的话,没有来由地在脑海中响起,柑南闭上眼,希望能够将孟戈的声音从脑袋里清除出去,可眼前反而又浮现了黑发少女的模样。

    (那就让我来取悦你吧。)

    她的肩侧那段应该是被漂白的头发还泛着刺眼的橙色……这个画面无论怎样也无法消去。

    “可是柑南啊,异世奇人大人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最终还是薙草的提问将柑南拉回了现实。

    “你该不会是要一辈子都迎合着她的喜好伪装自己吧?”

    “如果是为了【黄绿】一族也不是不可以。”薙草说得大义凛然,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既不在意牺牲自己的婚姻,也不在意牺牲一个女孩的幸福。

    “柑南,我的挚友,你会支持我的吧?”薙草突然问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朋友,”柑南露出让薙草放心的微笑,“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啊,毕竟我根本没打算结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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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戈从地下室上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薙草殷勤地递过柠檬水以后,便提出要送孟戈回到“理”的宿舍,她欣然同意。

    柑南目送着【黄绿】的马车远去,才回到办公室便看见了朱丽叶气呼呼地坐在砚台上。他假装没注意到白鼠的情绪,给小布窝加了新的棉布。

    “朱丽叶,你不该怨我。”柑南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毕竟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可能与他人胶配的。”

    他在一边的小碟里添满了食物和水后,便回自己二楼的临时睡房了。

    在【黄绿】的马车内,薙草与孟戈相对而坐,孟戈一直看着车窗外的一片漆黑,并不打算理睬送自己回家的薙草。

    “今天的练习还顺利吗?”

    “托您的福,非常顺利。”

    “如果您明天也需要来的话,我也还能陪同。”

    “谢谢,不过不需要了,照今天这个情况,我应该自己来借用镜子也没问题。”

    “孟戈殿下。”

    很难得听到薙草叫了自己的名字,孟戈转过头来,礼貌地等待着后文。

    “虽然这样很失礼,可我还想确认一下,您有找到合适的夫婿人选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

    “毕竟您是珍贵的白,需要让这个颜色尽量多地留下来。”

    薙草或许天生就有让人讨厌的才能,毕竟他不仅在话语中透露出【白】需要马上结婚生子,还透路出生的人数越多越好。可或许孟戈不应该责怪薙草,毕竟他只是天供岛的一个典型的普通人罢了。

    “你很在意我的婚事吗?”

    “当然,事实上整座天供岛都在意。”

    “诶……”孟戈敷衍地感叹着,随即又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要娶我呢?”

    “这……当然想过。”

    “是出于什么考虑?我猜猜……”孟戈并不指望薙草回答,她看得出来,薙草爽快承认时并没有恋爱中的模样,反而更像是的谈生意。

    “去医疗院看您的时候,您并不喜欢我的发色,那就应该是外貌之外的东西了吧?那天我在医疗院也没说几句话,那应该就是性格之外的条件。”

    “……那么,能吸引您的,应该就是【白】、在‘理’工作、异世奇人这几个要素了吧?说实话,虽说异世奇人厉害,但看到岛上的人对时贞以及道摩大师和慈眼大师的态度,与其说大家尊重异世奇人,到不如说是因为异世奇人确实有过人之处才会受到尊敬吧?”

    “这些当然在我的考虑范围,但请不要误会,我个人认为您有着不逊色于奥林匹亚殿下的美丽端庄的容貌。”

    “但是,薙草殿下,这真的划算吗?”

    “什么?”

    “娶我为妻真的能够达到您希望的结果吗?”确认薙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吸引住,孟眨了眨眼,“我多少也了解过【黄绿】一族,基本上是以做轻工业方面制造而立足的吧?尽管是‘理’的部门管理着制造,可这些年来你们应付最多的反而是军方。制造最重要的是资源,与其如此,比起异世奇人和【白】这种缥缈的身份,反而是技术成熟的【赤】才是【黄绿】最需要拉拢的,我身上唯一的那点价值,其实对【黄绿】并没有真正的作用。”

    薙草沉默不语,显然,他认可了这一番话。

    “一方面要拉拢懂得制造的【赤】,另一方面,【黄绿】制造的研发和蓝图基本都来自于一直都在研究漂流物的【橙】吧?这一点不得不对您另眼相看,毕竟您和【橙】的族长已经是挚友的关系了。只要【橙】能够继续将研发出的成果卖过来,那么【黄绿】就可以牢牢掌握新品制造,再难有其他人来竞争。”

    “【黄绿】在这座岛上的竞争对手是同样从事制造类似【赤】、【赤紫】、【绿】这样的对象,所以,您应该拉拢的是有着强大技术和财力的的【赤】以及掌握产品研发的【橙】,既然柑南已经是您的朋友,那么下一步您应该迎娶的女孩子应该是……”

    “【赤】公家的女性……可是【独色】和【原色】也很少通婚呢。”

    “但可以找父母或者亲人在【原色】的人吧?因为慈眼大师也反对子女因为颜色不同就要和父母断绝关系,这一族反而很重人情。”

    “啊……那或许……”

    “看来您已经想到人选了。”

    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什么新鲜事物一般,薙草这时候才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孟戈,“我理解为什么朱砂会让您在理工作了。”

    在现代社会连“有用”都算不上的一些考虑和常识,就因为是在天供岛——这座女性几乎都没有机会读书的岛屿——被孟戈这样的女性说出来而显得可贵,尽管无可奈何,可多少又显得有些悲哀了。

    在孟戈的世界,放眼看去女性能普遍读书也不过才几百年,放到漫长的人类历史当中不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从这个角度看,孟戈也没办法指责天供岛,如果说她从和珠蓝的谈话中吸取了是很么教训的话,那就是千万不能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傲慢地看待天供岛。

    “如果能确定目标,那我们再说说我的婚事吧。”

    “您愿意谈吗?看来您的心中也有人选了呢。”

    “我想您已经知道了。”

    “是……”薙草似乎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难道是柑南吗?”

    孟戈颔首认可。

    “啊,竟然就是他啊。”回想着今天孟戈和柑南见面时的反应,薙草理解地点点头。

    见薙草并不惊讶,孟戈便继续说道,“那么薙草殿下,我多少也为您的婚姻提了一些建议,您是不是可以来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少女呢?”

    “要怎么帮您呢?”

    “比如在柑南面前说说我的优点,或者说我很适合做【橙】族长的恋人……”

    “恋人?”

    “啊不,是妻子。”

    想到天供岛几乎都没有“谈恋爱”这个概念,并且这个词又很容易和“荒秽者”联系在一起,孟戈便立刻换了一个。可说出“妻子”这个词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因为至今柑南都态度都很暧昧,如果方便的话……”

    “我明白了,请放心交给我吧,您是明理之人,如果对象是柑南的话——抱歉不是我自夸,我的友人确实是个很好的丈夫。像您这么尊贵的人如果有意愿的话,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就算是为了【橙】他也应该接受才对。”

    一旦陈明利弊后,薙草当即就做出取舍,孟戈从来没见过说话这么方便又直接的人,也没有意识到此时她自己和薙草在社交辞令上不过是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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