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帮孟戈挑选衣服时,珠花拜托了孟戈一件事——调查海浬在地面上的打工。如果只是卖报小童和卖饼干的话,都不是时间限定特别严格的工作。但有时候,海浬也会在半夜或者大清早就被催促去打工,偏偏就是这个时间不对劲的工作海浬从来闭口不谈。不管是珠花还是明日羽都很担心海浬会不会因此有危险。

    到了己大街后,海浬便丢下孟戈回自己的住所。问理由的话,就是明天有工作需要早起。

    孟戈立刻就精神了,她在这之后爬上久那斗,运气很好地见到了璃空。她请璃空帮忙,如果见到海浬经过记得叫醒她。

    “可是,我要去哪里通知你呢?”

    “额……那边?”

    孟戈随手指了一个还算隐蔽的草丛,反正她今晚也没打算回道摩府了。

    “哈啊?”

    “露……个宿?”

    “你既是异世奇人,又是珍贵的【白】,怎么能够露宿呢?”

    “总之我得在海浬经过久那斗后跟上他,你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手段我是无所谓啦。”

    璃空纠结地半遮住自己的嘴,思考一会儿后,他提出了比较中肯的建议,“那你就在守卫的休息亭里小憩一会儿吧,等那个孩子经过,我会叫醒你的。”

    平日看上去老实认真的青年竟然如此纵容自己,这是孟戈没想到的。后来她才了解到,因为白夜总是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这个青年已经习惯了,也默认自己是无法阻止的。所以很容易就做了妥协。

    大约上午八点,璃空把孟戈推醒,说海浬已经通过久那斗了。孟戈立刻起来理了理头发,向璃空道谢后,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很容易就跟踪到了海浬。海浬穿过天供岛中央区后,又往西北方向去。最终他进入了某个有人把守的地方。

    这里有一栋西洋风格的大楼,而大楼四周都是宽阔的空地,从有守卫的大门到大楼之间大约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呢?”

    “呜哇!”守卫似乎被吓了一跳,他将孟戈仔细打量以后,犹犹豫豫地问,“请问您是异世奇人吗?”

    “是的。”

    “啊,这里是刑场,是关押犯人和处刑的地方。”

    “那个……我能进去看看吗?”

    “啊?这恐怕不行,我们这种地方,不适合女性观看。”

    “可我不是这座岛上的女性是异世奇人,而且你看,”孟戈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朱砂的介绍信,“我有‘理’的信件哦。”

    但即便有了“理”的信件,门卫也没法做决定,孟戈只能等着他去里面去请示。

    过了一回儿,一个有着青紫色头发的小官吏便跟着门卫出来了。他老远一见到孟戈便浮夸地说着恭维的词汇,“哎呀哎呀,这不是异世奇人大人嘛,我们这里竟然也能得到您的关注,真是荣幸之至。”

    “您好,我想……”

    “但是很抱歉,”小官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孟戈,“我们这里毕竟是属于军部的,您只有理的信‘恐怕’……”

    “理的信为什么不行呢?明明这里也会接到‘理’的命令啊。”

    “真的非常抱歉,您也别为难小的了,如果您能得到军方的介绍信的话,那到时候……”

    孟戈当然等不了下次,谁知道海浬下一次来这里“打工”是什么时候,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到“理”去工作,如果这样,她今后恐怕连军方的推荐信都拿不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孟戈想抓住这次机会,至少确认一下海浬在里面做什么。

    “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军方的介绍信补给你,拜托先让我进去。”

    “本来!”面对孟戈的恳求,官吏抬高了声调,尽显傲慢,“一个女人就不该在天供岛四处游荡,您早已拥有了天大的特权了,请知足好吗!不要给我们增加无所谓的麻烦!我们可是要拿薪水养家的啊!”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即便孟戈不愿意,她的大脑还是帮她理出了思路。

    意思是女人在这个岛上就不该四处看看?女人就都应该在屋子里,然后等着男人拿薪水养家?这个人是这么想的吗?

    这种观念当然是错误的,但孟戈却深知她没可能花上三言两语,又或者是一下午,又或者是一周来跟这个人讲道理。这是几十年来,甚至几百年来,靠不知多少代人不断巩固的、根深蒂固的丑陋思想,不可能能被轻易扭转。

    无力感如潮水般扑过来,孟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盯着我干什么?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快像奥林匹亚大人一样在到处走动时物色一个好夫婿,再生一个颜色漂亮的孩子才好……啊!”

    官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什么东西飞来正中他的眉心,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哦呀,不好意思,因为今天买的砚台太重,突然就脱手了呢。”

    明亮的音色传来,不管是孟戈还是官吏都认出了来人。

    “柑南?”/“柑南大人!”

    看到柑南的瞬间,孟戈突然有种“有救了”的感觉。如果是柑南,应该会有办法搞定吧,反过来说,如果柑南也没办法让自己进去,那确实她也确实该放弃了。

    柑南从不远处走来,裁剪简单墨绿的外套与他笔直的后背完全贴合,步伐与身姿的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看到孟戈时,他抬了抬眉,孟戈则是微微抬手比出一个“拜托帮帮忙啦”的模样。

    面对柑南,官吏立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您怎么会有时间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呢,真是的,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派人捎个信就好,我这【青紫】的拓鸢自当登门拜访。”

    “嗯,不用不用,”柑南笑着从拓鸢手里接过了装砚台的袋子,“我并没有闲到要给无关紧要的人写信呢。”

    “哎呀,瞧我这话说的,您的书信往来对象当然是珠蓝大师或者是叉梗大人这样的重要人士,要真劳心给小的写书信,那才让人惶恐到寝食难安。就算没有您的书信,我也应该恭敬地登门拜见。”

    面对毫不留情的嘲讽,拓鸢不但全盘接受,并且继续奉承着柑南。这下该轮到孟戈大开眼界了,拓鸢可是个见鬼说鬼话的高手。

    “那么,拓鸢。”

    “小的在!”

    与柑南慢条斯理的话语形成鲜明对比,拓鸢每一句话都回答得又清楚又快。两个人的地位之所以能分出高下,跟他们各自的努力可都分不开——这一点,在柑南和拓鸢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为什么要把异世奇人大人拦在门外呢?”

    “柑南大人,您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让异世奇人大人见到处刑这种不堪的场面……”

    “可是,这里是我推荐她来的啊,异世奇人大人和我都想要进去。”柑南说着挨近了孟戈,感觉到柑南将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孟戈整个人都变僵硬起来。

    “诶?可是您这……”

    “这位异世奇人大人,是与我关系亲密的女性,即便这样也不行吗?”

    明明是在对拓鸢说话,但柑南却对孟戈眨了眨眼。孟戈心领神会,有点笨拙地像只树袋熊一样,“啪”一下搂住了柑南的胳臂。

    似乎一瞬间不太理解自己看到的事情,拓鸢楞楞看着表现出“亲密”的两人。

    “或者,我也回去跟军方说明情况,再补一份介绍信给你?”柑南问。

    想到了很不愿意见到的画面,拓鸢立刻擦去脸上的汗,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别别别,您可别这样做。如果知道柑南大人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那么上面肯定会怪罪我的。毕竟每年军方可都要仰仗着【橙】的赞助才行啊。”

    “你知道就好。”柑南冷冰冰地说道,“那快去准备吧。”

    “是!”

    拓鸢立刻就往刑场的大楼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门口。孟戈从拓鸢的背影收回了视线,立刻就撞上了那双橙色的明眸。见柑南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柑南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总之昨天在惠比寿楼一番折腾后后,柑南没打算跟自己绝交就已经不错了。

    “谢谢你啊柑南。”

    “这没什么,只不过让【橙】每年投进去的钱增加一点点价值罢了。”柑南说着绅士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明显是让孟戈搭上去。

    理解到这应该是表现“亲密”的一环,孟戈便将手搭了上去。

    “话说你为什么想去刑场呢?”

    “我想知道海浬在里面做什么。”

    “为什么?”

    “被一个叫珠花的人拜托了,她和海浬的弟弟都很担心海浬。”

    “原来如此,只是要知道海浬在干什么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海浬在做行刑人,黄泉大概也只有缘知道这件事了。”

    “什么?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来行刑?”

    “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之前有说过吧,这座岛在人死后会施于拔将他们变成结晶,如果这样其实也还好。糟糕的是,有的罪犯是需要在活着的时候就进行‘拔’,也叫‘灵杀’,这种非常痛苦的刑罚也是由海浬完成。”

    “什么!”

    孟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大楼,海浬就在里面为活人行刑?

    “是啊,既然已经弄清楚的话,你要不要回去?”柑南淡淡地问,仿佛已经对这种残酷的事情习以为常了,“海浬应该也不希望被人看见吧?”

    孟戈当然知道海浬不愿意被看见,但想到珠花担忧的模样,便觉得就算不能告诉珠花这事,至少应该想办法找到合理的说辞才行。

    “我想看。”

    “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不正常吧。”

    孟戈的回答令柑南惊讶,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会这么回答问题的人。其实就算回答“想更了解海浬”、“完成珠花的委托”或者“想直视这座岛的丑恶”也都没问题,但孟戈却拒绝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答案。

    在拓鸢的带领下,孟戈和柑南被带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不算大,墙壁上有几个空格能让人看到旁边房间的情形。当然,那么小的空格,离得远的行刑人是没办法看到这边是什么人通过窗格看过来的。

    另一边的房间就是刑房,这个房间很大,在房间中央的便是犯人。犯人被蒙住眼睛,勒住嘴巴,被铁链拷着,无助地跪在地上。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进来,斗篷而被仍在一边后,孟戈竟然真的见到了海浬。

    海浬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旁边,显然是意识到了小窗另一边有人在观刑,可能已经习惯有人来看了吧,他没有一丝动摇。

    “这就是我们的行刑人了。”拓鸢介绍着。

    “个子很小呢。”

    “是黄泉来的臭小鬼罢了,因为叉梗大人答应他只要接受个工作就让他自由出入久那斗。卑留呼大人也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将拔赐给这种卑贱的颜色呢?不过或许也是他的仁慈吧,不想让高贵的颜色脏了手去处理那些低等人……”拓鸢的自问自答里无一不透露着鄙夷。

    “好了,拓鸢,能不能就留我和异世奇人大人在这里呢?”虽是询问,但拓鸢能听出来这是命令。

    “可这孤男寡……啊,”拓鸢恍然大悟后露出了猥琐的表情,“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他笑着离开了观刑室。

    墙上挂钟的指针表明午时已到,行刑人抬起手,光芒从他的指尖溢出。

    就算被封住口,罪犯还是因为不堪忍受的痛苦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嘶哑的惨叫,他抽搐,却无处可逃。一块块黏糊糊的血肉向行刑人的手心集中……孟戈想移开眼,却又做不到。

    这是一种让活人体会到血肉筋脉皮骨都从身上一点点分开的酷刑,受刑者理所当然会发出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令人心痛的声音源源不断,直到他的声带也被“拔”灼烧后,才没了动静。

    最后,房间里只有拿着结晶的行刑人,和一堆衣服散落在地上。

    孟戈感到一阵恶心,心脏狂跳不止,她捂住自己的嘴,克制住大声哭喊的冲动。此时她已经充分认识到,如果说能穿行于黄泉壬大街的海浬在地下生活毫无光明,那么来到地面上后,他面对的依然还是一片黑暗。

    观刑室的门被叩响,拓鸢在外面喊:“柑南大人,行刑结束了,我能进来了吗?”

    “进来吧。”柑南回应。

    孟戈瞪大眼睛看着柑南,怎么能让拓鸢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呢?可柑南只是从容地走到她面前,将孟戈往怀里一揽。温暖而轻柔的怀抱里是淡淡的墨水和香薰的味道,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溺于其中的踏实感。孟戈虽然平静了下来,但心跳却更加快了。

    随着门锁的转动,她只能把脸埋进柑南的衣服里。拓鸢见到的,当然就是普通男女之间的亲密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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