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公家的夕烟长老去世了,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而比这更难过的则是,夕烟长老的的凭吊并不是【青】的人来进行,而是【橙】族长的养子来负责将其化为结晶。

    这位养子今年刚上仁德书院三年级,成绩优异,容貌俊秀,加上天赋异禀的“拔”之力,在女性之间竟颇有人气。但夕烟的儿子凰和却感到耻辱,因为这个养子是【无色】,曾经只是个卖报小童,谣传还做过天供岛行刑人。

    其名为海浬。

    但那确实是凰和见过的最出色的一次“拔”,从海浬手中绽放的光芒是那么清澈而夺目,除了【青】的璃空,应该没有人能在一分钟内结束“拔契”,也多亏得如此,夕烟化作的结晶相当纯净而美丽。

    但,还是耻辱,看着【无色】戴着与自己想同的色纹,凰和只觉得悲哀而迷茫,族长的的妻子是【甲】,样子是【无色】,他真的看不到【橙】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橙】的族长柑南只给了他十二万的丧葬费用,【青】的璃空已经是族长了,根本就不是钱能不能请到的问题,而其它【青】的人,不仅做不到璃空这么完美,还动辄就要七八万的丧葬费用。对于失去夕烟的家庭来说,就算只花两万元请个二流术士,那也是入不敷出。就在凰和为难之时,柑南“亲切”地给出了方案,“那让海浬来不就好了,做得可能不如璃空,但反过来说,除了璃空和黄泉葬仪屋,天供岛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超过他的水准。”

    柑南说的是事实,但凰和还是不愿意让曾经的【无色】来进行拔,直到那宛如恶魔的低语出现在耳畔,“如果是帮助族内的人进行拔的话,我肯定会免费帮忙啊,这样的话,就可以省下七万哦。”

    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想到自己的女儿雏罂粟还没有选定好人家,这些钱无论如何都很重要,在求助无枳长老也拿不到钱的情况下,凰和最后一咬牙,决定“请”族长的养子来进行拔。

    连生活的钱都快没有了,是不是【无色】就显得根本没那么重要。

    “拔”结束后,海浬走到凰和面前,用平缓而庄重的声音说道,“逝者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愿夕烟长老的结晶能一直为卑留呼大人绽放荣光。”

    凰和崩溃了。他,一个【独色】公家长老的儿子,不仅因为家产不足而无法继承父亲的职位,如今还贫困到需要【无色】来为伟大的父亲进行“拔契”。他的儿子毫无用处,而他的女儿先是失去了朱砂成亲的机会,又失去了嫁给族长的机会,至今还未能出嫁。

    “啊——你这个丑陋肮脏的【无色】!你怎么配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为高贵的【独色】进行拔!”

    凰和的一句话,便让周围变得嘈杂起来。对海浬到来不满的,不止是凰和,还有其他【橙】公家的人,但所有人都因柑南掌握着【橙】的财政大权敢怒而不敢言。

    “为什么要进行拔?”海浬眼神变得冷漠,“难道不是因为你无能到根本就没钱请【青】的术者来吗?”

    说完他对凰和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便转身离开,只留凰和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哀嚎。他挺直身体,步伐稳重而优雅,长袍带起的风让人想到了族长柑南的身姿,正因如此,根本就没有人敢拦在海浬离开的路上。

    但偶尔,也会有心怀不轨的人来接近他。

    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以后,海浬停下了脚步。他此时正在惠比寿楼和橙居住区中间的一条鲜有人至的小路上,虽然能够用“拔”保护自己,可显然对方也知道他并不能轻易使用力量。

    “出来吧,你要做什么?”海浬问。

    “啊,不愧是就算是【无色】也要被【橙】从黄泉捞出来的养子,还真敏锐。”毫无意义的夸赞后,一个【乙】的男人出现在了海浬面前。

    “但你真是可悲啊,完完全全被人利用了。”男子无限惋惜地说道,“养父也不过就大了你十来岁吧,收养你完全就是想利用你的拔之术而已。”

    “我家里的事你比我还清楚呢。”

    海浬不仅习惯了“地面上的人”对自己的蔑视和辱骂,至今还习惯的另一件事,就是有人来策反他。而今天这个人,说得比之前来的人都露骨。

    “看来你确实对柑南死心塌地,但是放弃吧,”男子举起了一份检验单,“你的养父好像生育有问题,可最近在医院的检验中似乎已经有恢复的迹象了,应该是在谋划着和你那个假装成【甲】的养母再生一个孩子吧,到时候你养子的地位真的还有保障吗?”

    海浬紧紧抿着嘴唇,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看报告单。”

    男子轻松地将报告单递了过去。

    “确实……是真的……”

    “真我怎么会骗你呢?比起无情又怪异的【橙】,倒不如说还是我的主人这边比较适合你。”

    “你的主人是……”

    “在见面前,他还是希望能够保密。”

    “那还真是没有诚意啊。”

    “毕竟也需要谨慎行事。”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往前迈了一步后,海浬立刻出现在了男子身侧,本想用刈稻制作的电棍给对方一击,但男子马上就拉开了和海浬的距离。

    “看来,你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忠心啊。”男子笑道,“有缘再见吧,海浬少爷。”

    说完,男子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海浬当然不会去追,自己在体能方面不可能敌得过对方,追上去也只会被甩掉,更糟糕的话,或许还有陷阱,现在先回惠比寿楼才是上策。

    能搞到柑南的检验报告单的人,同时也知道孟戈并不是【甲】的人,整座天供岛应该都没几个。而一见面就能泄露这么多情报的人,其身后必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所以,应该只要等着对方再找上来就可以了。

    比起自己的安危,海浬更担心孟戈和柑南的秘密被发现,毕竟,如果被发现了的话,那么作为“同类”,孟戈至今提倡的允许跨色层婚配就显得极没有说服力,同时,惠比寿楼瓦版的信誉也会……

    “你刚刚那是什么?”

    某个女子的娃娃音出现,打断了海浬的思考。回过头一看,是一个比海浬长了几岁的女性。她在【橙】的境遇比海浬好不了多少,毕竟在天供岛,两次计划出嫁都没嫁出去的女子,在【独色】中很难抬起头。她就是夕烟的孙女——雏罂粟。

    “你都看到了还问?”

    “我只看到了你跟一个人说话……”

    海浬心中一紧,他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问,“他说的话题很有趣对吧?”

    “很遗憾,我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海浬稍微放心一些,也对,这么机密的事情,对方一定也很担心被无关者听到,应该是确认了雏罂粟听不到以后才来跟海浬对峙的。

    “没听到就算了,那你快回去吧,难道不想跟你亲爱的爷爷道别吗?”海浬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公家的女孩,毕竟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时,还是孟戈在月时钟广场嚎啕大哭地跟自己抱怨“【橙】公家想把雏罂粟许配给柑南了啦”。

    “你说话怎么这么无礼,果然黄泉来的人就是野蛮人!”虽然比海浬年长,但雏罂粟生来就是一副娃娃脸,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一只松鼠,她说的话在海浬看来实在毫无杀伤力。

    “你说的‘野蛮人’可是才替你家爷爷进行了天供岛数一数二的拔,你好歹也该说声谢谢吧?”

    “这个我是应该感谢你!可是!你怎么能在爷爷的葬礼上对我的父亲凰和那么失礼呢?”

    “我有说什么失礼的话吗?”

    “你……”雏罂粟说着,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在葬礼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的父亲无能……”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就、就算是事实……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留呢!你应该道歉!”

    那么你的爷爷和父亲给我留过情面吗?柑南收我当养子的宴会上,他们对我的侮辱你是不知道吗!

    海浬很想把这句话喊出来,但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会想到明日羽的模样,也想到了孟戈和柑南微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看着眼泪汪汪的雏罂粟,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这不是雏罂粟的错,她会变成这副模样,与她身边的每一个思想迂腐古旧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跟她说再多,终究也没什么意义。

    “我不想跟书都没读过的女孩子辩论,如果你真的想让我道歉的话,那就去毓秀书院上学以后再来吧。”

    “你在说什么呢,女人读了书就生不出孩子了。”

    “反正你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你也不可能嫁人生孩子,那你去读了书,至少就知道怎么赚钱养家了。”

    “啊……”

    不再等雏罂粟回答,海浬远远看见和凰的家仆赶过来的身影,他趁着家仆还未走进,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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