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劈里啪啦地打在黑伞伞面上, 伞下的世界安静又火热,彷佛陷入了静止。
苏酒酒主动把尾巴放到谭沉的手心,努力克服内心的羞耻, 颤颤巍巍抬眼去瞅他的反应。
这一抬眼,就和一双黝黑又深邃的眼眸对上,里面的情绪浓烈到她都有些害怕。
苏酒酒坚强地等了三秒,三秒内,男人既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去摸那根放进手心的尾巴。
恼怒涌上心头,她气冲冲地抓住自己的尾巴,试图抽回来当作无事发生。
“不喜欢就算了!”
刚一动手,谭沉彷佛才反应过来, 迅速收拢手指、将尾巴牢牢地禁锢在掌心。
“没有不喜欢。”谭沉低下头, 用着几乎是耳鬓厮磨的姿势,哑声道,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苏酒酒就那么一股勇气, 都用在了刚才的举动里, 怎么可能还能再重复一遍。
“你别、别喜欢温锦”
谭沉哄诱她:“不是这一句, 是下一句。”
苏酒酒的耳根涨得通红:“没有下一句!”
“有。”谭沉根本不顾她的恼怒, 掌心顺着尾巴向下滑, 逆着毛茸茸的猫毛往上摸,“你说,尾巴给我摸。”
尾巴在他的手里, 苏酒酒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 底气十分不足。
“我是有这么说过, 但是只能摸尾巴”不能再继续往上摸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准备制止他的举动时, 男人的手已经顺着猫尾巴摸到她身上披着的外套下,然后把尾巴全根抓住,塞进外套里。
“我记住了。”谭沉颇有些意犹未尽,“回家再说。”
哪怕是暴雨夜里,路上没有一个人,谭沉也担心她的身份被人看见。
哪怕大脑已经释放出足够让人激动的多巴胺,他也强制性地压下心里的一切激动和躁意。
唯一空着的那只手牵住苏酒酒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雨太大了,先回家。”
苏酒酒被他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又拉住他。
“不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才不想回去再说,现在黑灯瞎火的还能有点安全感,等回去后屋里灯那么亮,她可就真没脸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了。
谭沉只好陪着她站在泼天大雨下,定住脚步,开始回忆她刚才问了什么。
老实说,他确实没听清她刚才的问话,只顾着后面那一句,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被逗得脑子里只剩下……那根尾巴。
咳。
谭沉低头认真地看她:“你刚刚问了什么?”
苏酒酒快气死了,她都说了两遍了!说到现在,都没有最开始的心虚和忐忑,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她没举伞,两只手攀到谭沉的胸膛上,仰着头直勾勾地望着他:“你喜欢温锦吗?”
苏酒酒只顾着让谭沉回答她,也就不知道在谭沉的眼里,她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颊两侧,一双湿润又灵动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面上还带着一丝隐藏的、不易察觉的忐忑。
谭沉深吸一口气,耳边的那些暴雨嘈杂声逐渐远去,眼里心里只剩下怀里的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抬起手,轻轻地把她脸颊的一咎湿发拨到耳后,“我难道有什么让你误解的表现吗?”
苏酒酒也不能说你们俩未来是命定的男女主,只好佯装无理取闹:“你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跟她对视了好久……还有刚才,你是不是故意出来找她的?”
谭沉一时失语,等到反应过来之后,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十分明显,苏酒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这么外露。
“你吃醋了?”
那不是很明显吗!
看着女孩满脸的不高兴,谭沉嘴角的笑意更甚。
“我不喜欢她。”男人仔细地解释,“只是出国求学的时候认识,有过几次接触。”
“第一次在公司见到她,只是奇怪为什么她学的是政治,却来到一家媒体公司就职。”
“至于今天晚上……”他抓住苏酒酒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害得我生气,才会来商场碰见她,聊了几句而已。”
谭沉解释得如此全面,苏酒酒的闷气不自觉地消散了七分。
“那……我听到她说是为了你才回国,真的吗?”
明明是被瞎吃醋,但谭沉还是十分高兴。
“不是为了我,是当初我帮了她一个忙,她才回来问我有没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
一个小忙而已,他早就忘记了,谁知道温锦还记得,刚才还特意在商场里提起。
苏酒酒瘪瘪嘴,她才不相信温锦只是为了还一个小人情才回来,不然为什么要在她的面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那你之后会喜欢她吗?”
谭沉无奈又高兴道:“以前不喜欢,以后更不会喜欢。”
“再说了,我喜欢的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苏酒酒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她挺起腰杆:“喜欢我!”
“嗯。”谭沉紧紧地盯着她,“那你呢?”
苏酒酒又怂了下来:“要不,我们回去再说吧?”
当面承认她也喜欢他,怪不好意思的,等回去之后,她再承认。
这样一来,如果到时候实在太过尴尬,就可以变成猫逃避一切!
谭沉不满意她的回应,刚想继续逼迫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目光扫到她湿漉漉的发丝后,还是忍住了心底的急切。
“嗯。”
怕天黑路滑,他松开了苏酒酒的手,换成虚搂着她的腰,拥着她往回走。
一路上,男人没说话,苏酒酒也没说话。
但毕竟年纪轻,又没谈过恋爱,苏酒酒下意识去偷看谭沉的神情。
可惜他太高、天又太黑,看不清他目前的神情,也就无从分辨他的心情好坏。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都那么表态了,她还不回应他。
要不……再表达一下她的喜欢?表明其实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但内心还是很诚实的?
想到就做,苏酒酒的心跳逐渐加快,她故意甩开谭沉虚搂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要搂我!”
谭沉愣了一下,还以为碰到她哪里让她不舒服,下意识将手收回身侧。
“小心点,看着路……”
话音没落地,一只白皙软滑的手偷偷地牵住了他那只撤回去的右手。
苏酒酒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心跳像战鼓一样,手却悄悄滑进他的掌心,故意被他的大手包裹住。
谭沉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右手反射性地缩紧,将她的手锁进掌心。
等他反应过来,呼吸顿时一滞。
男人扭过头,只能看到女孩爆红的脸颊、以及强装镇定的表情。
漂亮女孩的手段真要命。
谭沉深吸一口气,语气憋得十分平淡:“既然要回家再说,那就老实点。”
苏酒酒一听,立马扭头瞪了他一眼。
她哪里不老实了?!
……
排除千难万难,主要是谭沉排除千难万难,终于把苏酒酒带回家。
回到家的那一刻,苏酒酒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出口,就被男人推进浴室。
“先洗个热水澡。”谭沉冷静道,“别感冒了。”
苏酒酒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浴室,期间谭沉还真就十分镇定地站在原地,要看着她进去才肯离开。
不是吧?
老男人都这么稳得住气吗?
这种互表心意的关键时候,还惦记着让她先去冲个热水澡以免感冒?
苏酒酒大为震惊,但她确实也得先梳理一下思路,正好溜进浴室先想想。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谭沉也自觉地离开她的房间,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前。
哪怕没有烟瘾,谭沉此刻也总觉得需要来点什么稳住情绪。
他并非不急,但该来的肯定会来,他不可能让人洗个澡就把刚才那件事揭过去。
但此刻,一分一秒的等待都如此磨人心志。
谭沉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但下一秒,身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微信上有人发来一条消息。
是曾经加过好友、但极少联系的温锦。
她没说任何多余的话,只发送了一条录音文件。
谭沉皱起眉头,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很快,那边又发来第二条消息。
温锦(政治学):你女朋友的话,听一听没坏处。
看到女朋友那三个字,谭沉心里的疑惑更甚。
录音一点开,是两个人的对话。
“……谭沉就是爱我呢!”
“他可喜欢我了,天天要抱我亲我……”
“……洗澡都要帮我洗,他能为你做到这样吗?”
谭沉越听,面上的表情就越是奇怪,最后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苏酒酒的房门,手指摩挲着手机的背面。
洗澡都要帮她洗……他倒是也想,但要是真的进去,可能会被她的爪子挠花整张脸。
话又说回来,她又是怎么懂男人的?还那么自信地说出来?
谭沉越想越发笑,连带着记起先前在商场里听到的、她对着温锦说出的那番话。
——“没错,我就是谭沉的心上人,他未来的女朋友,我劝你最好别接近他,他是我的!”
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这么顺利地听到这些话,等逼她对着自己说出来的时刻,又遮遮掩掩、躲躲闪闪。
谭沉叹了口气,再次点开录音,重复播放,甚至还单独截了一段出来,当做自己的闹钟铃声。
听了数遍过后,沉迷于苏酒酒大胆发言的他,终于注意到了温锦的话。
这才明白为什么苏酒酒会那么问他。
再往前联想,前段时间她的冷淡和不亲近,是不是也因为误会了他?
谭沉的心情大好,有那么一刻颇有些感谢温锦。
倘若不是她,他可能到现在都听不到这只傲娇猫的心里话。
但一码归一码,他对于温锦的那些话,还是一种迷惑且无法理解的心态。
点开和温锦的对话框,简单发送了三条消息。
谭沉:?
谭沉:听完了。
谭沉:录音里你的话我不太能理解,如果需要求助,我可以帮你联系比较有名的心理医生。
……
苏酒酒泡在浴缸里,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人啊,越是冷静下来,越是容易在脑海里重演记忆深刻的画面。
尤其是刚才在雨中的种种!
救命啊,她怎么就这么大胆,能不能回到过去把曾经的她杀了!
等会儿她难道还要出去直面谭沉,跟他来一场心里话吗?
苏酒酒打了个冷颤,被暴雨淋透、灌满水的脑袋瓜猛地晃一晃。
要不等会儿出去就把门给锁了,说她要睡觉,把这事给逃避过去?
不行不行,这样做让谭沉难过怎么办……苏酒酒,心疼男人就是灾难的开始!
你要玩弄他,不要被他玩弄!
在浴室里磨得太久,等苏酒酒洗完澡换睡衣出去的时候,谭沉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听完录音、洗完澡、坐到了她房间的书桌前,正在耐心地翻阅一本书。
听到动静后,男人的目光下一秒就投过来,苏酒酒的脚步僵立在原地。
哪怕是这样,谭沉也只是缓缓地合上书、缓缓地站起身、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整个过程中,步伐没有一丝急躁。
老男人的忍耐限度就是高啊。
苏酒酒不合时宜地感慨一声,随即忍住想跑的冲动,佯装镇定地站在原地。
她已经决定好了,等他过来问,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句。
谁知谭沉走过来后,第一句话反而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苏酒酒呆愣地摇摇头:“不疼。”
谭沉没光听她说,上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发烫后,才放下心来。
“没有感冒就好。”他缓慢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有点疼。”
苏酒酒一听,还以为他是被风雨吹感冒了,连忙关心地伸出手,准备去摸他的额头。
“哪里疼?头疼吗?”
谭沉哑声道:“心里憋得疼。”
“酒酒,给我一句准话,嗯?”
苏酒酒知道心里话迟早要说出来,闭着眼睛大声一喊。
“我也喜欢你!”
一阵天旋地转,苏酒酒被男人压在床上。
“喜欢谁?”
“喜欢你!”
“我叫什么名字?”
“谭沉,我喜欢谭沉!”
“大金毛和我,更喜欢哪一个?”
“喜欢你……”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喜欢多久了?”
“我哪里知道!别问了好不好……”
苏酒酒实在扛不住了,她被谭沉控制在狭小的怀抱里,逼着直面他的眼神,一句接一句地询问。
这种也太考验羞耻度,至少苏酒酒无从招架。
她尝试着推开谭沉,从他的怀抱里钻出去。
但男人恶劣极了,看着她都从手臂下钻了出去,又长臂一伸,把她硬生生拖回怀抱里。
大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尾巴根部。
“不是说把尾巴给我摸吗?为什么不变出来?”
变你妹啊你个变态!
苏酒酒用控诉的眼神瞪着他,警惕地抱住自己。
“谭沉,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
她本来想说“不跟你谈了”,但总觉得这种词不好说出来用作威胁,于是话到嘴边换了一个字。
谁知道谭沉刚听完,下一秒就来逗她:“玩什么?”
他加重了第一个字,于是好好的一句话变得异常暧昧。
放佛是在强调什么奇怪的play。
苏酒酒崩溃地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老男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谁告白第一天就进展到这里啊!不应该是甜蜜地牵牵手、抱一抱,顶多亲一亲吗?
为什么谭沉这么快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冷漠如冰呢?
他的洁身自好呢?
他的沉着忍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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