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家府邸,李微言却只能翻墙出门。而且多亏了她那个孝顺儿子,全京城每个人都认得她的脸,虽然李微言并不知道这是她尚在人世的儿子的手笔,但还是得按狐娇儿所说的用幻形术才能出门。

    京城的街道上热闹繁华,人头攒动,幻了形的李微言按照记忆往竹府那边走去,路上听的全是在讨论她这个风云人物,天师大人黑刀阎罗之类的。

    “听说了吗?二公子那件事?”李微言终于听到不同话题的讨论,是两个买菜的奴婢。

    “谁能想到呢,二公子看起来人模人样,居然也学金屋藏娇那一套,这会啊,估计还在被大夫人罚着呢。”

    “听值夜的说,还是狎妓呢。”

    “真的假的!可我听说是个不本分的丫头。”

    “哪个丫头胆子这么大?在竹府勾搭公子可没有好下场的。”

    李微言被竹府两字吸引,凑到那二人身边。“你们口中的二公子,可是竹山?”

    “当然是他了要不然是……你又是谁啊?”

    李微言没有管那两个丫头,快步拐入一个巷子立刻神行到竹府门前,解除了幻形术。“去跟你家大人通报,李微言前来拜访。”

    天师别院外,谢秋贤正看着紧闭的府门苦恼着如何才能拜访前辈。谢秋明一直挂着他那副招牌笑容:“皇兄莫急,我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当真?”

    “我何时骗过皇兄啊?”谢秋明笑得极为真诚。

    竹远博心中疑惑,如今天师别院的门都快挤破了,而这位天师大人居然来拜访他?“天师大人大驾光临,恕下官有失远迎。不知大人所为何来?”

    “竹山呢?”李微言开门见山不带一点拖泥带水。

    “啊?”

    “竹山何在?”

    “大人找犬子是为了……?”

    “我自是有事寻他,他在何处?”

    “这……犬子可能不太方便见客。”

    “他不来见我,我去见他就是了。”

    竹远博又是一身冷汗,最近贵人上门怎么都是冲他这个不肖子来的。而且天师大人的脸色不是很好,莫不是来者不善。李微言虽无实职,可官位比他高一级,又得陛下宠信,不是他惹得起的。竹远博只得引着这位黑着脸的天师大人往院中去。

    刚过前厅,便听得院中的刻薄女声:“竹家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光了,原本以为你只是不孝,如今看来,倒是同你母亲一样,是个浪荡的下贱坯子。你在外面未问过家里就无媒苟合私相授受也就罢了,如今回到家中还不知检点。”

    “竹府家规何等森严,不想居然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哼,还皇亲国戚呢,若是被五皇子知晓,你的下场可比这惨多了。”另一个尖利女子的声音也响起。

    竹远博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他看见天师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李微言越过竹远博,快步上前,正见着竹家的家仆举着鞭子,一鞭一鞭地抽到竹山身上,丝毫不留余力,每抽一鞭子,底下殷红的血迹就顺着伤口渗出来。

    竹山咬着牙一声不吭,原本就看起来有些病弱的身子,因那几道血痕显得更加脆弱不堪,连身上的衣物都被带刺的鞭子勾破,露出底下的肌肤来。仆人们对着他肌肤上那些看了就叫人脸红心跳的牙印和抓痕指指点点,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竹二公子私底下竟是这般不堪。

    可脸上的红痕和嘴角的淤血还是衬得他本就动人的容貌更加美得惊心动魄,以至于一旁围观的几个夫人都不忍心下手了。

    “与你私会的□□到底是谁?还不肯招来?”大夫人坐在主位,冷眼看着。

    “哼,还是个痴情的。”

    仆人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在即将挥下的瞬间,突然被另一只手扣住手腕,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仆人手中的鞭子就吃痛地脱了手。

    “你是什么人?”这突然杀进家法现场的陌生女子引得执法的大夫人极其不快,可似乎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李微言脱下外袍披到竹山那被鞭子抽得鲜红一片的背上。

    “是我。”她说。

    “什么是你?”

    “你刚刚不是问他私会的□□是谁么,我说,是我。”李微言并没有去看周围被这句话惊得脸色五花八门的众人,而是小心地扶起了竹山,生怕自己一用力,这脆弱的美人就散了架了。

    “很疼吗?”李微言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柔软。

    “还好,你来了就不疼了。”竹山扯起一个笑容来,因为半张脸有些麻木,扯得很难看,但也很好看。

    李微言轻轻地碰了一下竹山脸上五指分明的红痕。“这是谁打的?”

    “我打的,如何?呵,真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奸夫□□自己找上门来的。”一旁的三夫人翻了个白眼,但下一秒,她那涂脂抹粉的脸上就多了一个五指印。

    李微言扇完这一巴掌,还颇为嫌弃地掸了掸手上沾着的胭脂水粉。

    竹远博隔着几步路看着这场面都惊呆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三夫人被这一巴掌扇得跌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瞪着这个陌生女人。

    李微言扇完这一巴掌就没再管那个地上的女人,而是回身继续帮竹山披好外袍。只可惜她的外袍不够宽大,披在竹山身上显得有些滑稽,从两边扯过来也就将将盖住竹山的肩头。

    这使得本该是一出经典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多了一丢丢瑕疵。但是问题不大。

    地上的三夫人见这个女人没理她,又看见她身后的竹远博,就连忙向竹远博哭诉:“老爷,您看见没有,她打我!她打我!!”

    竹远博却陪着笑来问李微言:“天师大人,您这是……?”

    李微言只是用衣角轻轻擦净竹山的嘴角,冷眼撇了竹远博一眼。“我还要问问竹大人是怎么回事呢,我夫君回家省亲,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我一来看,他便被打成这副模样。”

    竹山听得夫君二字,眼角都挂上了笑意,笑得极温柔。

    李微言这番责问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得竹远博说不出话来。这位天师大人,是他儿媳妇??这方外之人也能娶亲吗??

    还是大夫人反应得快,连忙起身上前堆满笑意。“原来是竟是一家人,实在是误会,误会一场。”

    “误会?不是无媒苟合私相授受,奸夫□□找上门来?”李微言可没有半分给她台阶下的意思。

    “都是玩笑话,玩笑话罢了。”

    “为几句玩笑话,便能如此羞辱?我若是也玩笑话夫人几句,夫人觉得如何?”李微言气势中颇有几分杀意。

    竹远博好不容易才理解当前的情势,便上来打圆场。“既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既然是误会,那说开了便是了。贱内也只是担心犬子游戏花丛,亏待了天师大人罢了。”

    “那我还真是谢过夫人将我夫君打得重伤的好意了。”

    大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好生精彩。

    “若是按凡尘规矩来算,竹大人与令夫人还算得上我亲长,只可惜在下是方外之人,不吃这套。哪怕我夫君当真游戏花丛,也轮不到旁人置喙。”李微言当着众人的面握住竹山的手,句句紧逼,丝毫不给她这两位名义上的公公婆婆留面子。

    李微言的手并不大,与竹山那只修长的手比起来甚至有些可爱,虽然比寻常女子结实些,整体握起来也是柔软的。以前的时候这双手上还有不少挥刀使剑留下的茧子,现在连这些茧子也没有了。

    “天师大人说的是。来人,还不快叫医师来看看公子的伤!”

    “不必劳烦他人,我自己的夫君,我自会照顾。”说罢李微言就要牵着自家夫君气势汹汹地离开,竹山看着眼前这个个头不大气势不小的妻子,心中着实生出几分暖意来。可因为跪了太久双腿发麻,被这么一拉竟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李微言反应极快地转身护住他,让他摔到怀里来。李微言站得很稳当,顺手就将他轻松地打横抱起。竹山被当众鞭笞指指点点都未曾羞怯,可这会却瞬间羞红了脸。

    李微言虽然也不算矮,可看起来确实身上没有二两肉,与成年男性的体格相比自然是差了一大截。可抱起竹山轻松无比,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步伐依旧轻健,好似怀中之人毫无重量一般。

    当然对于硬碰硬能跟顃霄魔君在力量上五五开,能够劈山断河的李微言来说,竹山确实相当于没有重量。

    “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头了。”竹山的耳朵根都红透了,他甚至不敢看周围人是什么反应,只能把脑袋埋到李微言项间。

    “我既然说过会负责,那自然是会负责到底。”

    而刚刚进院子准备跟李微言打招呼的谢秋贤兄弟二人见着这么戏剧性十足的场面,立刻装作没看见退避一旁避免尴尬。

    “咱这位言姨脾气可真够大的,连夫家的面子也不给。”谢秋明显然就是看热闹来的,还探着脑袋看。

    谢秋贤默默流下两滴汗,他回忆了一下这位李微言前辈拔刀时的气势和转头就对夫君点头哈腰的态度。“是么……我觉得前辈这么克制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要不是竹山的亲族,李微言估计直接动手了。

    “言姨需要马车吗?侄儿的马车可以送给您……”看李微言风风火火地从面前走过,谢秋明也不忘献殷勤。

    “多谢。”李微言也不跟这便宜侄子客气,抱着夫君就健步走出前堂,仆人们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微言面不改色地抱着竹二公子走出竹府,以至于人都走出去了下巴还没合上。

    “我这是……看见幻觉了?”

    “应该不是幻觉。”

    竹二公子确实被一个小丫头给抱走了。

    李微言出门就上了谢秋明的马车,将竹山安稳地放到坐垫上。

    谢秋明与马夫吩咐了几句,马车就驶离了竹府。

    谢秋贤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前辈坐着我们的马车走了,那我们……如何回去?”

    谢秋明撇了眼已经乱做一团的竹府,笑道:“竹大人总不会让我们两个皇子这么走着回去是吧,况且皇兄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急着回去做什么,不如好好玩一番再说。”

    马车之内,李微言帮竹山揉了揉腿,她一双纤手在竹山大腿上来回揉了揉,她是神色如常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倒是竹山脸红心跳不止。

    “腿还麻吗?可以动了吗?”

    “可,可以了。”竹山甚至有些微喘。

    李微言又看了眼他身上被鞭子勾得破破烂烂的衣裳,伸手就要帮他宽衣。竹山吓得往后缩了缩,脸红得更厉害了。“在……在这里就要么……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要了。”李微言脸不红,心不跳,开始一件一件褪下他的衣裳。

    他红着脸也不反抗,直到几乎与妻子坦诚相待。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期待,连身体都起了反应。

    只是他期待的事情并未发生,李微言只是脱下他的衣服然后用灵力为他又编制了一件袍子。“这样就不用担心伤口感染了,待会到我府上我再帮你处理身上那些伤口,应当不会留疤,你放心好了。”

    “只是……换衣裳……?”竹山的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是啊要不然呢?那鞭子上不知蘸了什么东西,若是放任不管,伤口会溃烂的。”李微言一脸的理所应当。

    竹山简直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了。

    李微言倒是没发现他的窘迫,还感慨了句皇家的马车就是不一样,还真是宽敞。

    竹山攥着衣角,缓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言儿,你是记起我了吗?”

    “没有。”李微言答得相当干脆。

    “那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为何这样在意我?”

    “你既然是我的人,那我当然要护着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李微言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你的夫君,并不是我,而是旁人,你也会这般待他?”

    “可你不就是我夫君吗?”李微言不明白怎么突然他就不高兴了。

    “我是说假如呢,假如是别人,你也会这样?”

    李微言想了会,然后很老实地答道:“会啊。”

    然后她就不理解为什么竹山突然就扭过头不再同她说话。直到马车停在天师别院后门,他都没有主动再跟她说一句话,连下车都是他自己主动下去,李微言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自找没趣地收回来。

    男人实在好难理解啊。李微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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