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门家的领地深处,坐落着一片开满挽星花的花田。
格琳妮从“魔女之种”的发芽中缓过来后又过了好几天,她才在桂妮娅的提示下找到了这个地方。
因为年代久远,领地中的建筑也变迁了很多,即使有着桂妮娅的记忆作为参考,她们也找错了好几回。
能够作为标记的,就是这片挽星花田了。
因为这种花是随着桂妮娅蜕变魔女应运而生的,而且作为隐藏遗产之地,这块土地也被赋予了极为特别的魔法。
可是,或许是真的经历了太长的时光,这种花已经在凯门家的领地中遍地盛开,司空见惯。
这也就导致了寻找遗产的两人多花了许多时间,才顺利找到目标。
而这种植物的来历,更是随着桂妮娅在历史中的消失已经没人知晓。
只在夜晚盛开的挽星花,白天会维持含苞待放的状态,可是只要“夜之帷”落下,它们就会伸展出宛若星辰的花瓣。
挽星花田,在夜晚就是地面的星空。
它甚至带有着真实星空的影子,宛若映射,能够激发“执星者”血脉的呼应。
所以现在它也作为材料或是装饰,被众多凯门族人们养殖在家中。
不过今天格琳妮可不是来摘花的。
眼前花田的某处,隐藏着一扇通往“星之魔女秘藏”的门。
已经初步达到lv4门槛的魔女预备役,已经获得了接收遗产的资格。
甚至连留下遗产的本人,都钦定了自己的继承者,亲自带领着她来到这里,引导她走向失落的大门。
星光的共鸣越发明显,格琳妮听从着桂妮娅的耳语变换手势,不停感应着花田中异常的轨迹。
魔女的气息在视野中幻化成光,她毫不犹豫带着隐藏于灵魂中的祖先,迈向了令自己感到亲近的方向……
……
随着少女在花田中越发深入,更多的景色伴随悠然的清风映入她的眼帘。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来这里的凯门并不止格琳妮一人。
无数含苞待放的挽星花中,一位姿态优雅的淑女正携着随从温婉静立,仿佛正享受着这片独属凯门的宁静。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和对方关系不佳,格琳妮都要误以为这是一场美好的偶遇了。
意外的人打断了格琳妮的追迹。
辛西娅看到格琳妮似乎也有些惊讶,自从成人式的意外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面了。
……主要是格琳妮毫不掩饰自己不待见她和她的父亲,从来不答应她们的会面请求。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
父亲和她从未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不过她们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都做出了那样的事,不能奢求对方还毫不介意,待你如初。
她们两家关系僵化已成必然。
不过这些,都与在这里见到对方的惊讶毫无关系。
“……好久不见了格琳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凯门家的领地,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隐隐带刺的试探,得到的却是桀骜不驯的回答。
辛西娅回想起成人式最后发生的事,以及之前密比斯家传回来的消息,心中不由感到了一丝违和。
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不情愿的失措。
谁都不知道,年幼时的她,曾经在这片花田里发生过意外。
已经不记得是为什么会闯入这里了,可是那一夜盛开的挽星花,永久地烙进了她的心底。
她曾在这片虚假的“星空”中,看见过奇怪的湖泊。
区别于挽星花的盛开,无数耀眼的星辰游曳于突然浮现的银河,宛如地面之下,还存在着另一个透明的世界。
脚下倒映着繁星的宇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可是那一夜过后,她却再也没能找到那片湖泊。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变得喜欢闲暇时来这里休息,期待着某一天能够再次见到那一夜的光景。
……可是至今,她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而此时此刻,立场与她完全对立的格琳妮也发现了这里。
她比自己有天赋,也比自己强大,更拥有着奇妙的机遇。
……这里不再是自己的“秘密基地”了,甚至格琳妮只是出现在这里,都让辛西娅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焦急。
也许,她也会发现那片星空中的湖泊。
也许,她会夺走这里……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辛西娅就感到了一种窒息,一种自己的东西将被夺走,离自己而去的不快。
尽管她连那是什么都不曾知道。
瞬间的失控让她质问出声,直到被格琳妮强硬反驳,她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指责。
她不可能阻止凯门家的人行走于自己的领地,格琳妮更不会理会她。
心里再也没了赏景的兴致,她更不想留在这里,和格琳妮相看两相厌。
只不过心中的臆测还是让她嫉恨丛生,忍不住交代随从暗中回返,跟踪格琳妮之后的行程。
她倒要看看,她们这位年轻的天才,到底要在这片花田中找些什么……
……
辛西娅走后,格琳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起了自己的追迹。
倒是一直在灵魂中伴随着她的桂妮娅感应到了窥视,颇为担心地问道。
“格琳妮,你的那位堂姐似乎很在意你的目的啊,甚至派人跟着你……”
话还未说完,她的声音就被格琳妮打断。
“我知道,她肯定派人了,不过凭什么她派了就能追得到我呢?凭她有个贼眉鼠眼的父亲吗?”
“嗯?”
桂妮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位可爱的后代虽然孤僻冷淡,但却鲜少会说出如此刻薄的嘲讽。
可是现在的少女眉眼冷峻,漠然的目光在冰蓝瞳孔中嚣张肆意,口中的话语直白偏激,宛若变了个人。
桂妮娅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火,浸染着冰蓝的冷色,却炽烈汹涌,甚至隐含着一丝诡异的扭曲。
那是属于“魔女”的气息。
星光在少女的身后宛若迷雾蔓延,身后的窥视不知为何向着错误的方向渐行渐远,直到完全迷失了踪迹。
已经堪比lv4的格琳妮极为熟练地操纵着发芽的“魔女之种”,以偏差的力量作为误导,将跟踪者直接赶走。
对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成功呢,结果却早已在幻影中迷失了目标。
格琳妮早就注意到了辛西娅的异常。
她总是那么流于表面,眼神中流露的情绪太过明显,让本就十分敏感的少女一下子就看出了她那隐藏在面具下的不甘。
桂妮娅适时的解释,也正好解答了这种情绪的来源。
“小格琳妮,你的堂姐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我的遗产的气息……她似乎曾经于星夜遇见过秘藏的幻境,只不过因为太过弱小,没能获得继承的资格……”
魔女的遗产自然有着继承的条件,即便机缘巧合发现踪迹,也不意味着就能得到遗产的承认。
而在巧合过后,再想遇到相同的事就会变得异常困难,甚至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第二次机会。
不过既然是这样,格琳妮就懂了。
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服气,就像是自己夺走了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么厚的脸皮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继承了她的父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异样的轨迹于特殊的视野中蔓延,格琳妮终于顺着桂妮娅的引导来到了秘藏的入口。
从外表看去,此处的挽星花与其他地方一般无二,丝毫没有异样的痕迹。
可是这不过是一场过于完美的伪装,魔女的隐匿骗过了窥伺者,甚至骗过了神。
一个特定的圆围住了小片挽星花的领域,被圈出来的花田瞬间盛开,组成了一片微小的星空。
花朵化作星辰,高悬伸展,不停自转,同时聚集在一起向着周围散去,最终组成了一个虚构的星环。
星光在花田中间就像开了一个洞,引导着唯一的目击者向其中望去。
或许是出于对桂妮娅的信任,或许是此时的思维被影响得太过疯狂了。
格琳妮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径直迈步向前走去,主动坠入了地上的空洞,于星环的通道中消失不见。
星光暗了,自旋停了,星辰的花朵重新含苞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无人能够发现,它们曾经反常盛开,送走了一位人……
……
格琳妮仿佛坠入了银河。
无数星力的环流冲刷了她的身体,来自过去的星光璀璨闪耀,带着她穿过汪洋来到了一片宛如宇宙的异空间。
“星之魔女”桂妮娅,与“执星者”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庞大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这里的主人是谁。
即便魔女已死,她的魔法也未曾消失,仍旧彰显着过去的峥嵘。
到了这里,桂妮娅也就不再需要隐藏在格琳妮的灵魂里了。
汇聚星光的身形优雅地照进现实,星云组成裙袂,星辰化作宝石。
女神般的存在再次具现于少女的眼前,这次她不再只是从记忆中模糊一瞥,而是直面了真正的魔女之姿。
桂妮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气息了。
一切都仿佛停在昨天。
习以为常的密室,幻星游曳的魔法……
她在封闭的世界追求星空,然后在追求的终端迎来死亡。
格琳妮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祖先的真实。
群星的主人信手招来梦幻的茶座,银河坠落化作杯中的水液,捻杯抿唇,一派自然地邀请少女享受这难得的光景。
“坐吧小格琳妮,这片空间与世隔绝,是过去的我利用魔女之力,在奥韦里斐划出的禁区,不用担心那位会发现这里~”
桂妮娅的语气轻松闲适,格琳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心中不禁有些新奇,连刚刚因为辛西娅生出的厌烦也褪去了。
下意识地品尝了一下茶杯中的液体,一股极具活力的星流涌入体内,格琳妮精神一振,不禁感受到了法力的充盈。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加柔和,让少女心中不由生出了莫名的亲近,引得桂妮娅轻笑出声。
“呵呵~看来我的遗产和我一样,都对小格琳妮你非常满意呢~”
星光的环流仿佛应承着许久不见的主人,发出了过分清越的欢鸣。
格琳妮还没怎么搞清楚情况,桂妮娅就随手一挥,从头顶的星空中招出了一个活泼的虚影。
那是一颗过分纯洁的星辰,比起魔法造物更像一个生命,一出现就带来了无限波澜的浪潮,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一层莹白的光彩。
透明的星体划出星轨,围绕在桂妮娅的指尖宛若撒娇,直到尽情地亲近了一番后才在对方的动作下飘到了格琳妮的面前,宛若向她问好。
“……桂妮娅,这就是你的遗产吗?”
格琳妮半是小心半是好奇地问道,虚幻的星体则毫不生疏,像是亲近桂妮娅一般围着格琳妮转了起来。
没一会儿,这奇妙的动静就把隐藏在星辰中的小奈因引了出来。
这只重生的星光小猫似乎不知道畏惧为何物,胆子特别大地跳上了虚幻的星影,和它玩起了追逐战。
另一边,桂妮娅则接上格琳妮的问题,认真地向她解释了起来。
“嗯,算是最主要的一部分吧,这是一颗从真实星空坠落而来的活性星体,蕴含的力量十分强大。”
“这个秘藏空间就是我以它为基底创造出来的,眼前显现的只是它的投影,实际上它的本体十分巨大,费了我好大劲才找到利用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气息相近的关系,这颗透明的星辰也十分亲近奈因。
在试探的打闹过后,两个小家伙就十分迅速地熟悉了起来,小奈因甚至真的爬到了它的身上,悠闲地整理毛发呼呼大睡。
而这个遗产也完全没有意见,只是像个摇篮一样,温柔地承载着小猫的身体。
桂妮娅看着这副场景,稍稍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这整个空间,都会随着它来去自如,我曾在这里度过了作为魔女的半生,留下了许多研究星空的资料,所以才会把它称作我的遗产……”
“我想把它送给小格琳妮你,既然走上了魔女的路,这里的事物一定可以帮上你的,而且这颗星辰还能作为魔法材料进行再利用,只要你想,就能用它做到很多事。”
听到这里,少女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桂妮娅轻描淡写地说能把这颗星辰当作材料利用,可是这副和真实生命不相上下的灵性,实在让格琳妮难以把它看作一个单纯的工具。
桂妮娅似乎是看出了格琳妮的心中所想,只是微笑着宽慰道。
“不用紧张,这片大陆上像它这样拥有智慧的存在有很多,即使用作材料,也不意味着就会把意识抹去了。”
“不如说,保留这种灵性也许会有意外的好处,具体的还要到时候再看,现在讨论这些对小格琳妮你来说还太早……”
听完简单的解释后,格琳妮这才莫名地松了口气,这下子她不用担心,自己未来会为了某些原因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了。
不过话已至此,她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虽然已是过去,但是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直接向桂妮娅提出了疑问。
“桂妮娅……你说这片空间与世隔绝,就连那位也不会发现,那么……我们是不是能说一些隐秘的话题了?”
“你曾说过,当我继承遗产之时,你会告诉我关于你死亡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从凯门的历史中消失……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吧?”
随着这个问题,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桂妮娅的脸色异常平静,只是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叹息,为此时此刻的到来。
“当然,小格琳妮,现在……的确是能和你说清楚的时候了。”
少女的眼神异常坚定,这让桂妮娅依稀想起了过去。
她认识的凯门都有着这样的眼神,那是探求真理、追寻真相的眼神。
即便事实可能并不美好,但是他们从不会为此放弃,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固执。
所以她也没问格琳妮是不是坚持要问,她知道她的答案。
星之魔女追溯着记忆,从头开始叙述起了她的时代。
“……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每个家族在不同的时代,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兴衰。”
“可是小格琳妮你知道吗?凯门家族最为强大、最为兴盛的是哪个时代?”
“……那是奥韦里斐建立之初,是我们的祖先饮下神之血的时代。”
“天山穹顶奥韦里斐陨落之时,漫天的星落组成了毁灭的乐章,那时,执星者是真正掌握着星辰。”
“凯门家族……从传承之初,就已经开始步向衰落了。”
格琳妮不知道这个话题与桂妮娅的死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仍旧认真倾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原本这些遗失于时光的历史,就是无比珍贵的宝藏。
“这种衰落极为隐蔽,可是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凯门是固执的,是孤僻的,他们虽然帮助君王斩杀了神明,建立了王国,可是仍旧只在乎星空的理想。”
“而他们的力量太过独特了,令王国的主人生出了戒备,甚至是威胁与忌惮。”
“神明不能容忍掌控之外的存在。”
“星空依附于天穹,当天穹遮蔽了道路,星空也就变得遥远。”
“一开始谁都没有察觉,大家都以为是血脉稀薄导致的影响,寻求着解决方法,可是力量的衰退终究存在,凯门渐渐失去了与真实星空的联系。”
“直到魔王现世,肆虐人间,世界偏差得越发严重,一位魔女在凯门族内觉醒了。”
“那就是我,星之魔女,桂妮娅凯门。”
魔力翻涌,星光环流,无数群星围绕着她交相辉映,以极为形象的场景彰显着她的身份。
“我的本质便是对于星空的渴望,我的觉醒给凯门家带来了希望,当时的族人无不欢喜于新时代的来临。”
“我发现了真实星空的异常,可是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于是我决定进行一次冒险,想于外界寻找突破。”
“……我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我没能在外界找到解决方法,却因为增长了见识,以及另一位魔女的点拨,发现了天穹之上的异常。”
“……我发现了奥威尔一直以来的恶行,发现了星空一直被遮蔽,以及凯门家真正衰落的原因。”
桂妮娅莫名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复杂地紧接着说道。
“可是我没有机会将这件事告知家族。”
“我被发现了,被当时的奥威尔王,天空神的继承者。”
“可是在被发现的同时,我也在奥威尔王身上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本该因为我的死亡,永远无法被泄露的秘密。”
桂妮娅的气息越发严肃,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就连向来冷静的格琳妮也被影响得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答案。
“……格琳妮,奥韦里斐只有一位神。”
“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位神。”
“历任奥威尔王只不过是容器,是立于天穹之上的傀儡,原初的天空神陨落后,登上神座的只有一个人。”
“杀死我的,是早就和天鹰残躯融为一体的奥威尔祖先,也是最初的天之王权……”
“奥古斯奥威尔。”
格琳妮从“魔女之种”的发芽中缓过来后又过了好几天,她才在桂妮娅的提示下找到了这个地方。
因为年代久远,领地中的建筑也变迁了很多,即使有着桂妮娅的记忆作为参考,她们也找错了好几回。
能够作为标记的,就是这片挽星花田了。
因为这种花是随着桂妮娅蜕变魔女应运而生的,而且作为隐藏遗产之地,这块土地也被赋予了极为特别的魔法。
可是,或许是真的经历了太长的时光,这种花已经在凯门家的领地中遍地盛开,司空见惯。
这也就导致了寻找遗产的两人多花了许多时间,才顺利找到目标。
而这种植物的来历,更是随着桂妮娅在历史中的消失已经没人知晓。
只在夜晚盛开的挽星花,白天会维持含苞待放的状态,可是只要“夜之帷”落下,它们就会伸展出宛若星辰的花瓣。
挽星花田,在夜晚就是地面的星空。
它甚至带有着真实星空的影子,宛若映射,能够激发“执星者”血脉的呼应。
所以现在它也作为材料或是装饰,被众多凯门族人们养殖在家中。
不过今天格琳妮可不是来摘花的。
眼前花田的某处,隐藏着一扇通往“星之魔女秘藏”的门。
已经初步达到lv4门槛的魔女预备役,已经获得了接收遗产的资格。
甚至连留下遗产的本人,都钦定了自己的继承者,亲自带领着她来到这里,引导她走向失落的大门。
星光的共鸣越发明显,格琳妮听从着桂妮娅的耳语变换手势,不停感应着花田中异常的轨迹。
魔女的气息在视野中幻化成光,她毫不犹豫带着隐藏于灵魂中的祖先,迈向了令自己感到亲近的方向……
……
随着少女在花田中越发深入,更多的景色伴随悠然的清风映入她的眼帘。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来这里的凯门并不止格琳妮一人。
无数含苞待放的挽星花中,一位姿态优雅的淑女正携着随从温婉静立,仿佛正享受着这片独属凯门的宁静。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和对方关系不佳,格琳妮都要误以为这是一场美好的偶遇了。
意外的人打断了格琳妮的追迹。
辛西娅看到格琳妮似乎也有些惊讶,自从成人式的意外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面了。
……主要是格琳妮毫不掩饰自己不待见她和她的父亲,从来不答应她们的会面请求。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
父亲和她从未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不过她们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都做出了那样的事,不能奢求对方还毫不介意,待你如初。
她们两家关系僵化已成必然。
不过这些,都与在这里见到对方的惊讶毫无关系。
“……好久不见了格琳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凯门家的领地,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隐隐带刺的试探,得到的却是桀骜不驯的回答。
辛西娅回想起成人式最后发生的事,以及之前密比斯家传回来的消息,心中不由感到了一丝违和。
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不情愿的失措。
谁都不知道,年幼时的她,曾经在这片花田里发生过意外。
已经不记得是为什么会闯入这里了,可是那一夜盛开的挽星花,永久地烙进了她的心底。
她曾在这片虚假的“星空”中,看见过奇怪的湖泊。
区别于挽星花的盛开,无数耀眼的星辰游曳于突然浮现的银河,宛如地面之下,还存在着另一个透明的世界。
脚下倒映着繁星的宇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可是那一夜过后,她却再也没能找到那片湖泊。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变得喜欢闲暇时来这里休息,期待着某一天能够再次见到那一夜的光景。
……可是至今,她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而此时此刻,立场与她完全对立的格琳妮也发现了这里。
她比自己有天赋,也比自己强大,更拥有着奇妙的机遇。
……这里不再是自己的“秘密基地”了,甚至格琳妮只是出现在这里,都让辛西娅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焦急。
也许,她也会发现那片星空中的湖泊。
也许,她会夺走这里……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辛西娅就感到了一种窒息,一种自己的东西将被夺走,离自己而去的不快。
尽管她连那是什么都不曾知道。
瞬间的失控让她质问出声,直到被格琳妮强硬反驳,她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指责。
她不可能阻止凯门家的人行走于自己的领地,格琳妮更不会理会她。
心里再也没了赏景的兴致,她更不想留在这里,和格琳妮相看两相厌。
只不过心中的臆测还是让她嫉恨丛生,忍不住交代随从暗中回返,跟踪格琳妮之后的行程。
她倒要看看,她们这位年轻的天才,到底要在这片花田中找些什么……
……
辛西娅走后,格琳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起了自己的追迹。
倒是一直在灵魂中伴随着她的桂妮娅感应到了窥视,颇为担心地问道。
“格琳妮,你的那位堂姐似乎很在意你的目的啊,甚至派人跟着你……”
话还未说完,她的声音就被格琳妮打断。
“我知道,她肯定派人了,不过凭什么她派了就能追得到我呢?凭她有个贼眉鼠眼的父亲吗?”
“嗯?”
桂妮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位可爱的后代虽然孤僻冷淡,但却鲜少会说出如此刻薄的嘲讽。
可是现在的少女眉眼冷峻,漠然的目光在冰蓝瞳孔中嚣张肆意,口中的话语直白偏激,宛若变了个人。
桂妮娅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火,浸染着冰蓝的冷色,却炽烈汹涌,甚至隐含着一丝诡异的扭曲。
那是属于“魔女”的气息。
星光在少女的身后宛若迷雾蔓延,身后的窥视不知为何向着错误的方向渐行渐远,直到完全迷失了踪迹。
已经堪比lv4的格琳妮极为熟练地操纵着发芽的“魔女之种”,以偏差的力量作为误导,将跟踪者直接赶走。
对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成功呢,结果却早已在幻影中迷失了目标。
格琳妮早就注意到了辛西娅的异常。
她总是那么流于表面,眼神中流露的情绪太过明显,让本就十分敏感的少女一下子就看出了她那隐藏在面具下的不甘。
桂妮娅适时的解释,也正好解答了这种情绪的来源。
“小格琳妮,你的堂姐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我的遗产的气息……她似乎曾经于星夜遇见过秘藏的幻境,只不过因为太过弱小,没能获得继承的资格……”
魔女的遗产自然有着继承的条件,即便机缘巧合发现踪迹,也不意味着就能得到遗产的承认。
而在巧合过后,再想遇到相同的事就会变得异常困难,甚至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第二次机会。
不过既然是这样,格琳妮就懂了。
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服气,就像是自己夺走了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么厚的脸皮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继承了她的父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异样的轨迹于特殊的视野中蔓延,格琳妮终于顺着桂妮娅的引导来到了秘藏的入口。
从外表看去,此处的挽星花与其他地方一般无二,丝毫没有异样的痕迹。
可是这不过是一场过于完美的伪装,魔女的隐匿骗过了窥伺者,甚至骗过了神。
一个特定的圆围住了小片挽星花的领域,被圈出来的花田瞬间盛开,组成了一片微小的星空。
花朵化作星辰,高悬伸展,不停自转,同时聚集在一起向着周围散去,最终组成了一个虚构的星环。
星光在花田中间就像开了一个洞,引导着唯一的目击者向其中望去。
或许是出于对桂妮娅的信任,或许是此时的思维被影响得太过疯狂了。
格琳妮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径直迈步向前走去,主动坠入了地上的空洞,于星环的通道中消失不见。
星光暗了,自旋停了,星辰的花朵重新含苞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无人能够发现,它们曾经反常盛开,送走了一位人……
……
格琳妮仿佛坠入了银河。
无数星力的环流冲刷了她的身体,来自过去的星光璀璨闪耀,带着她穿过汪洋来到了一片宛如宇宙的异空间。
“星之魔女”桂妮娅,与“执星者”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庞大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这里的主人是谁。
即便魔女已死,她的魔法也未曾消失,仍旧彰显着过去的峥嵘。
到了这里,桂妮娅也就不再需要隐藏在格琳妮的灵魂里了。
汇聚星光的身形优雅地照进现实,星云组成裙袂,星辰化作宝石。
女神般的存在再次具现于少女的眼前,这次她不再只是从记忆中模糊一瞥,而是直面了真正的魔女之姿。
桂妮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气息了。
一切都仿佛停在昨天。
习以为常的密室,幻星游曳的魔法……
她在封闭的世界追求星空,然后在追求的终端迎来死亡。
格琳妮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祖先的真实。
群星的主人信手招来梦幻的茶座,银河坠落化作杯中的水液,捻杯抿唇,一派自然地邀请少女享受这难得的光景。
“坐吧小格琳妮,这片空间与世隔绝,是过去的我利用魔女之力,在奥韦里斐划出的禁区,不用担心那位会发现这里~”
桂妮娅的语气轻松闲适,格琳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心中不禁有些新奇,连刚刚因为辛西娅生出的厌烦也褪去了。
下意识地品尝了一下茶杯中的液体,一股极具活力的星流涌入体内,格琳妮精神一振,不禁感受到了法力的充盈。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加柔和,让少女心中不由生出了莫名的亲近,引得桂妮娅轻笑出声。
“呵呵~看来我的遗产和我一样,都对小格琳妮你非常满意呢~”
星光的环流仿佛应承着许久不见的主人,发出了过分清越的欢鸣。
格琳妮还没怎么搞清楚情况,桂妮娅就随手一挥,从头顶的星空中招出了一个活泼的虚影。
那是一颗过分纯洁的星辰,比起魔法造物更像一个生命,一出现就带来了无限波澜的浪潮,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一层莹白的光彩。
透明的星体划出星轨,围绕在桂妮娅的指尖宛若撒娇,直到尽情地亲近了一番后才在对方的动作下飘到了格琳妮的面前,宛若向她问好。
“……桂妮娅,这就是你的遗产吗?”
格琳妮半是小心半是好奇地问道,虚幻的星体则毫不生疏,像是亲近桂妮娅一般围着格琳妮转了起来。
没一会儿,这奇妙的动静就把隐藏在星辰中的小奈因引了出来。
这只重生的星光小猫似乎不知道畏惧为何物,胆子特别大地跳上了虚幻的星影,和它玩起了追逐战。
另一边,桂妮娅则接上格琳妮的问题,认真地向她解释了起来。
“嗯,算是最主要的一部分吧,这是一颗从真实星空坠落而来的活性星体,蕴含的力量十分强大。”
“这个秘藏空间就是我以它为基底创造出来的,眼前显现的只是它的投影,实际上它的本体十分巨大,费了我好大劲才找到利用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气息相近的关系,这颗透明的星辰也十分亲近奈因。
在试探的打闹过后,两个小家伙就十分迅速地熟悉了起来,小奈因甚至真的爬到了它的身上,悠闲地整理毛发呼呼大睡。
而这个遗产也完全没有意见,只是像个摇篮一样,温柔地承载着小猫的身体。
桂妮娅看着这副场景,稍稍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这整个空间,都会随着它来去自如,我曾在这里度过了作为魔女的半生,留下了许多研究星空的资料,所以才会把它称作我的遗产……”
“我想把它送给小格琳妮你,既然走上了魔女的路,这里的事物一定可以帮上你的,而且这颗星辰还能作为魔法材料进行再利用,只要你想,就能用它做到很多事。”
听到这里,少女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虽然桂妮娅轻描淡写地说能把这颗星辰当作材料利用,可是这副和真实生命不相上下的灵性,实在让格琳妮难以把它看作一个单纯的工具。
桂妮娅似乎是看出了格琳妮的心中所想,只是微笑着宽慰道。
“不用紧张,这片大陆上像它这样拥有智慧的存在有很多,即使用作材料,也不意味着就会把意识抹去了。”
“不如说,保留这种灵性也许会有意外的好处,具体的还要到时候再看,现在讨论这些对小格琳妮你来说还太早……”
听完简单的解释后,格琳妮这才莫名地松了口气,这下子她不用担心,自己未来会为了某些原因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了。
不过话已至此,她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虽然已是过去,但是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直接向桂妮娅提出了疑问。
“桂妮娅……你说这片空间与世隔绝,就连那位也不会发现,那么……我们是不是能说一些隐秘的话题了?”
“你曾说过,当我继承遗产之时,你会告诉我关于你死亡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从凯门的历史中消失……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吧?”
随着这个问题,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桂妮娅的脸色异常平静,只是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叹息,为此时此刻的到来。
“当然,小格琳妮,现在……的确是能和你说清楚的时候了。”
少女的眼神异常坚定,这让桂妮娅依稀想起了过去。
她认识的凯门都有着这样的眼神,那是探求真理、追寻真相的眼神。
即便事实可能并不美好,但是他们从不会为此放弃,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固执。
所以她也没问格琳妮是不是坚持要问,她知道她的答案。
星之魔女追溯着记忆,从头开始叙述起了她的时代。
“……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每个家族在不同的时代,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兴衰。”
“可是小格琳妮你知道吗?凯门家族最为强大、最为兴盛的是哪个时代?”
“……那是奥韦里斐建立之初,是我们的祖先饮下神之血的时代。”
“天山穹顶奥韦里斐陨落之时,漫天的星落组成了毁灭的乐章,那时,执星者是真正掌握着星辰。”
“凯门家族……从传承之初,就已经开始步向衰落了。”
格琳妮不知道这个话题与桂妮娅的死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仍旧认真倾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原本这些遗失于时光的历史,就是无比珍贵的宝藏。
“这种衰落极为隐蔽,可是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凯门是固执的,是孤僻的,他们虽然帮助君王斩杀了神明,建立了王国,可是仍旧只在乎星空的理想。”
“而他们的力量太过独特了,令王国的主人生出了戒备,甚至是威胁与忌惮。”
“神明不能容忍掌控之外的存在。”
“星空依附于天穹,当天穹遮蔽了道路,星空也就变得遥远。”
“一开始谁都没有察觉,大家都以为是血脉稀薄导致的影响,寻求着解决方法,可是力量的衰退终究存在,凯门渐渐失去了与真实星空的联系。”
“直到魔王现世,肆虐人间,世界偏差得越发严重,一位魔女在凯门族内觉醒了。”
“那就是我,星之魔女,桂妮娅凯门。”
魔力翻涌,星光环流,无数群星围绕着她交相辉映,以极为形象的场景彰显着她的身份。
“我的本质便是对于星空的渴望,我的觉醒给凯门家带来了希望,当时的族人无不欢喜于新时代的来临。”
“我发现了真实星空的异常,可是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于是我决定进行一次冒险,想于外界寻找突破。”
“……我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我没能在外界找到解决方法,却因为增长了见识,以及另一位魔女的点拨,发现了天穹之上的异常。”
“……我发现了奥威尔一直以来的恶行,发现了星空一直被遮蔽,以及凯门家真正衰落的原因。”
桂妮娅莫名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复杂地紧接着说道。
“可是我没有机会将这件事告知家族。”
“我被发现了,被当时的奥威尔王,天空神的继承者。”
“可是在被发现的同时,我也在奥威尔王身上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本该因为我的死亡,永远无法被泄露的秘密。”
桂妮娅的气息越发严肃,让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就连向来冷静的格琳妮也被影响得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答案。
“……格琳妮,奥韦里斐只有一位神。”
“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位神。”
“历任奥威尔王只不过是容器,是立于天穹之上的傀儡,原初的天空神陨落后,登上神座的只有一个人。”
“杀死我的,是早就和天鹰残躯融为一体的奥威尔祖先,也是最初的天之王权……”
“奥古斯奥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