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预料,  可听这帮文臣数落齐玥,陆靳翀脸上还是不可抑制的染上愠怒。

    “回圣上,去年腊月二十六,  内子发现生母是被继母田氏所害,永安伯包庇维护,  最后才决意断亲。”

    陆靳翀的话仿佛又是一记响雷,  大殿顿时响起一阵喧哗。

    “看来不止永安伯父子,齐夫人田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陷害发妻登堂入室,  这…这还真是蛇鼠一窝。”

    庆康帝打断大臣窃窃私语,指向陆靳翀发问,“真有此事?你细细道来。”

    原本他对血书的内容还心存犹疑,  可听完陆靳翀所言,关于田氏珠胎暗结一说又信了几分。

    陆靳翀就等这一刻,  当即详细解释道,  “当日微臣在京外救下一女子,  正是齐家小妾陈氏,闻其是因身孕遭齐夫人妒忌,为保永安伯子嗣,微臣带内子前往伯府好言相劝,却无意撞见永安伯夫妻争吵,二人还提到齐玥生母当年难产,  是田氏收买稳婆所致。”

    “微臣同齐玥进去当面对质,田氏矢口否认,  永安伯更以长辈的身份施压,  叫臣与内子一时无可奈何,  只能先断亲再做打算。”

    说到这里陆靳翀话语一转,  声音冷冽的说道,  “这位大人说断亲乃不孝,父是孝,母亦是孝,若明知对方乃杀母仇人,却还继续认做父亲,又是什么。”

    方才指责齐玥不孝不义的官员,被陆靳翀锐利似箭的目光一扫,顿觉不寒而栗,竟不自觉的倒退一步。

    “既,既然知晓永安伯与田氏恶行,为何知情不报,莫不是齐大公子顾及名声,也想为二人掩盖罪行。”

    陆靳翀深懂被群殴时,要抓住最弱的那一个反击,于是不等其他人开口,继续朝他一人开轰,“依照大人所言,当初内子就该不管不顾,直接上衙门击鼓鸣冤,到那时大人是否又该说内子空口无凭,污蔑亲父与继母乃不孝了。”

    “齐玥出生便丧母,又在田氏手下长大身世可怜,这位大人不质疑恶人,反而开口闭口指责我妻转移视线,是何居心。”陆靳翀眸光森冷浑身煞气,朝着对方劈头盖脸一通质问。

    面对陆少将军这副骇人的模样,言官难得有些哑口无言,总觉再说一句便要血洒金銮殿了,既没有利益冲突,他又何必想不开找死呢。

    其他人也算看出来了,齐玥就是陆少将军的逆鳞,碰不得,碰不得。

    旁观的陆将军,直到这时才慢悠悠的起身,对皇上行礼说道,“齐玥人品贵重,成婚后夫夫二人感情甚笃,臣与拙荆也已将他视为亲子,这桩婚事陆家甚是满意,无论永安伯如何,我陆家都只认这一个儿媳。”

    陆将军已经如此表态,殷大人无话可说,看了雍王一眼便默默退下了。

    庆康帝见状脸色也才有了缓和,“陆将军请起。”

    他自然不想解除赐婚,毕竟圣旨一下君无戏言,哪怕后悔也不能轻易收回。

    庆康帝也不再给人转移话题的机会了,目光落在翰林院副掌院身上,“永安伯继室可是你田家的女儿。”

    田大人一听皇上竟然提到自己,身形猛然僵住,却也无法逃避脚步沉重的走了出来,“回禀圣上,确是微臣的庶妹。”

    众大臣闻言,看着田大人的目光都不禁变了,有同情亦有幸灾乐祸。

    “在所有事情查清之前,田柏孙暂时停职,田家众人留守府邸不得擅离。”庆康帝对其发落道。

    若只是永安伯父子的行径,自然与田家没有关联,但田氏如果真害死齐铭文发妻,这就跟她母族有些关系了。

    不过庆康帝真正在意的,是田柏孙最近私下的动作,科考消息一出,田柏孙就与一帮考生眉来眼去,现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瑞王这回终于坐不住了,上前劝说道,“父皇,田氏所为还未有实证,更何况那也是她自己恶毒,不该牵连田大人。”

    科考临近,一个翰林院副掌院对他来说何其重要,绝对不能在此时被停职。

    瑞王话音刚落,立即有官员出来帮腔,替田大人说情开脱。

    庆康帝却只冷哼一声,把奏折跟血书都扔到瑞王脚边,“你自己好好看看。”

    女子未婚有孕可是大罪,这种事不管发生在哪个家族,名声都会受其连累,更别说,田氏为了正妻的身份,害人性命。

    若是普通家族或官员,田家顶多被戳脊梁骨,可翰林院副掌院不仅是朝中要职,还是掌管科考的官员,要面对天下众多学子,怎能任用有污点的大臣。

    再者,田氏所作所为,田家人到底知不知情,又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未可知。

    瑞王低头看着奏折,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暗骂田柏孙无用,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被人抓到把柄。

    庆康帝冷眼看着底下,又对御史台的官员嘱咐几句,便下朝离去了。

    早朝刚一结束,永安伯府就被重兵把守,齐铭文父子也被御史台的侍卫捉拿下狱。

    …

    早朝的事情远在京外佛堂的田氏,自然不会那么快得知,加上伯府里的下人都已被控制起来,根本无人能够给她递消息。

    临近午时,田氏与往常一般端起碗筷准备用膳,房顶却突然落下一块石头,正好砸中桌上的菜盘。

    汤汁顺着破碎的碗盘跑了出来,田氏发现手上的银戒,在沾到这些菜汤后竟然迅速发乌发黑,吓得一把扔掉碗筷。

    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田氏还惊魂未定,外面却突然传来刘嬷嬷的声音。

    “夫人,夫人不好了。”刘嬷嬷满脸焦急的跑进禅房,看到打碎的碗碟都顾不及询问。

    “怎么回事,快说。”田氏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第一反应是不是齐峥出事了。

    自从初五搬到佛堂以后,田氏虽然没有回京,但永安伯府发生的事情,她却一清二楚。

    眼看齐铭文撞破儿子与小妾奸情,不仅直接料理了陈鸢,还给儿子请封世子,省却她不少麻烦,田氏索性继续留在佛堂躲清净。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要暗害她,发现饭菜被人下毒,田氏立即怀疑是齐铭文干的。

    “夫人,外面,外面有御史台的大人来了。”刘嬷嬷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

    “你说什么,御史台?”田氏一听御史台的人,骤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两人说话的时间,御史台来的官员已经带着侍卫将禅房包围,田氏想要收拾东西离开,显然来不及了。

    看到打开房门出来的田氏,御史中丞语气冷淡的说道,“齐夫人,得罪了。”

    “等等,为什么要抓我们夫人?”刘嬷嬷见有侍卫上前,护着田氏一脸急切的问。

    昨日传来消息不是还好好的,伯爷也已经决定让二少爷当世子,怎么今天御史台的人会突然出现。

    “奉皇上口谕,将永安伯府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审问。”殷大人说完一句,便命侍卫将主仆二人一并抓起。

    听到是皇上亲自下的旨,田氏仅剩的侥幸心里瞬间破灭,险些腿软跌坐在地,脸色也变得惨白难看。

    御史台的人却不会为此有半点手软,田氏浑浑噩噩间,双手双脚已经被拷上铁镣。

    等到田氏被御史台的人塞进囚车,夜骁才带手下悄悄离开佛堂。

    齐府上下被全部关押,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查办了,陈鸢与齐峥私会那晚,齐府不少人都亲眼目睹。

    刚到御史台不久,好些小妾家丁就将那夜看到的情景,绘声绘色的重述出来,虽然事情与陈鸢血书所写大有不同,但齐峥的罪名却也坐实了。

    刘嬷嬷身为田氏的陪嫁,伺候她的时间最久,对田氏的事情也最为清楚。在经历一番酷刑后,终于扛不住将田氏的罪行抖落干净。

    而得知前因后果的田氏,很快猜到是田家下毒想要杀人灭口,哪里还会替田家遮掩。

    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田氏又把田家这些年收受贿赂的事情,也全部交代清楚。

    御史台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将所有供词证据全部承到皇上跟前,庆康帝勃然大怒。

    “田氏未婚私通珠胎暗结,残害正妻虐待嫡子,拉拢官员私相授受,罪名罄竹难书,赐杖毙。”

    “永安伯纵容包庇田氏行凶,贿赂,包庇次子齐峥私通姨娘,废黜永安伯爵位,与齐峥二人流放岭南。”

    “翰林院副掌院田柏孙,撤去官职抄家,三代不得参加科考,不得入朝为官。”

    皇上这回雷厉风行,随着一道道圣旨颁布下去,抄家的抄家,杖毙的杖毙,就连齐铭文父子也在三日后踏上流放之路。

    齐铭文本就中风未愈,徒步行走到岭南之地过程可想而知。

    齐峥也是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无法承受路上的苦楚,更何况去到岭南以后,还是以奴才的身份继续生活,这对他而言可谓生不如死。

    田氏杖毙齐家父子流放当日,齐玥不曾去看一眼,只是回了林府给娘亲的灵位上香,以此了结与齐家的恩怨亲缘。

    料理完齐家与田家之后,空缺出来的翰林院副掌院一职,却让朝中官员争破了头,毕竟科考在即,无论是瑞王还是雍王都不愿放过这个职务。

    庆康帝却不想再给二人巩固势力的机会,于是无所事事的礼部郎中云睿,突然被一个馅饼砸中,糊里糊涂成了翰林院副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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