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齐公子了。”

    萧启弘目光打量了一番齐玥,发现身着绣金宫装高束发冠的他,与从前倒变化不小,仿佛从俊秀少年瞬间蜕变成淡雅的男人,让人忍不住惊艳。

    怪不得两人成婚后,陆靳翀接受得那般快且坦然,甚至沉迷此道。

    时隔多日齐玥再次见到雍王,那些尴尬的画面早就淡了,起身浅浅一笑,“雍王殿下吉祥。”

    “不必这般见外,孤当靳翀是亲弟,自然也将你当弟弟看。”萧启弘笑得一脸温润。

    齐玥闻言稍整衣摆重新入座,陆靳翀也顺手帮他理了理鬓间一缕碎发。

    萧启弘见二人举止眸光微暗,却也只是稍纵即逝,令人难以捕捉,接着又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与陆靳翀说话。

    齐玥看着气度不凡,面相敦厚的雍王再次感慨,常言道相由心生,萧启弘的面相本不该是心思深沉的人。果然如师父所说,任何象术都有存在变数的时候。

    陆靳翀和萧启弘闲聊,却敏锐察觉到对面瑞王看他们的目光,似乎带着点意味深长,不禁皱了皱眉,不动声色观察起宫宴众人的反应。

    陆靳翀两人进来以后,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此刻也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二人,但更多却是落在齐玥身上。

    今日这种场合王侯大都带了女眷,齐玥的出现就显得尤为突兀。

    不过陆靳翀的存在感太强,女眷们也不敢将视线放在齐玥身上太久,只看一眼便迅速移开,却也有人忍不住聊起这桩亲事。

    “那便是永安伯家的长子,难怪当初圣上只看画像便定下了。”

    “模样是俊秀不俗,着实有些可惜的,若不是因为赐婚说不定已经是伯府世子。”

    “永安伯这个继室好手段,把嫡长子嫁出去,自己儿子就有机会承爵了。”

    “如果不是永安伯横叉一脚,被赐婚的应该就是殷家的嫡次子了,可惜啊,殷家没有爵位。”

    “原来殷家也打过赐婚的主意?不过跟将军府结亲,对殷家来说的确有好处。”

    陆靳翀听觉灵敏,很快从宫殿众多交谈声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殷家?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说的应该是御使中丞殷大人,赵家的属下。这么说来如果没有齐玥,他娶的男妻便有可能是萧启弘安排的。

    难怪秋狝时萧启弘想陷害齐玥,命人传了假信约其到后山,不单是齐家跟三皇子有牵扯,还因为齐玥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圣上之所以选择永安伯府,也不止是爵位的缘故吧,殷家跟齐家同样是四品官员,御使中丞没有爵位却有实权,反观永安伯能力有限,只能混得个闲差。

    两厢对比之下,皇上选择齐家就不足为奇了。

    但陆靳翀又突然想起大高玄殿来,皇后能对长姐后院动手脚,肯定是跟大高玄殿法师关系匪浅,莫非什么天象什么男妻,都是她跟萧启弘在从中作梗。

    “靳翀,咱们还未曾好好喝几杯,今天兄弟先敬你。”

    陆靳翀还在沉思中,赵钟贺却已在他下首的位置入座,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笑着向陆靳翀道。

    原本以他的官职,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同坐一排的,不过今天除夕家宴,赵钟贺作为皇后的外甥,雍王的表弟,倒也不算逾越。

    今日的赵钟贺已经不见郁气,表情坦坦荡荡,倒像是真心想跟他畅饮般。

    陆靳翀却心里清楚,麟德殿里那么多人瞧着,赵钟贺这番举动,只是想证明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之间也不存在隔阂罢了。

    “请。”陆靳翀也举了举酒杯,现在的确不是闹僵的时候。

    赵钟贺却在这时突然感慨道,“还记得咱们从前跟雍王一起喝酒的事情吗?”

    他们三人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陆靳翀离京时只有十三,抓猫逗狗寻衅打架的事情没少干,一起喝酒作乐的经历却几乎没有。

    记得唯一一次还是在他十二岁时,赵钟贺那天不知从哪偷来了酒,下学后他们躲在宫里喝得烂醉,又跑去御花园的池塘摸鱼。

    此事后来惊动皇后,当时年岁最长的萧启弘,极力将错揽在自己身上,被皇后娘娘罚跪了四个时辰才罢。

    尽管过去多年,但这些往事仍旧历历在目,好像在他离京之前,萧启弘都是那个宽厚温润又心思细腻的兄长。

    齐玥见陆靳翀盯着酒杯陷入沉思,脸色也变得晦涩不明,不由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怎么啦,从前发生什么。”

    “一些年少糗事而已。”陆靳翀用笑声掩饰刚才的情绪外露,又顺势将注意力放在齐玥身上,“这酒是宫廷佳酿,味道难得香醇,要不要尝一口试试。”

    虽然太医说了齐玥不宜饮酒,但偶尔浅尝一口倒也无碍。

    齐玥却摇了摇头,“我不太懂酒。”

    他喝酒估计就跟陆靳翀喝茶一样,只知道酒味却分不清好赖,还是别浪费了。

    陆靳翀自然不会勉强,怕齐玥坐得无聊,索性给他剥些花生吃着。

    女眷们看到陆靳翀的举动,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了,早就听闻陆将军是个妻奴,如今少将军竟也如此。

    若不是有赐婚一事,将军府倒是个不错的归宿,众人想想又开始摇头暗道可惜。却也有人看不惯齐玥,觉得他堂堂男子以色侍人,目露鄙夷之色。

    瑞王看着对面微眯起眼,坐他旁边的田王妃脸色暗红,心骂齐夫人这个姨娘愚蠢。

    陆靳翀既然这般看重男妻,她就应该早些服软,与齐玥打好关系,如此还能省却王爷不少麻烦,自己也能在王府得脸,她却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烂。

    齐玥被殿内各色各样的目光看得挺不自在,悄悄按住陆靳翀的手,“还是我来吧。”

    瞧这里确实没有哪个公侯给夫人剥花生的,他们这样好像更加奇怪了。

    陆靳翀却将一颗剥好去皮的花生,直接喂给齐玥,眼带笑意的说道,“为夫剥的不香吗?”

    与其装模作样应付那两人,还不如投喂一下自家夫人来得有趣。

    齐玥被他眼里的柔情看得不饮自醉,索性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了,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香。”

    反正他们是皇上赐婚,在外自然表现越恩爱越好,想定以后齐玥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酉时圣驾一到御前公公高喝一声,众人迅速起身整理衣襟行礼。

    一身黑黄龙袍的庆康帝,走上九阶龙台大手一挥说道,“免礼!今日家宴众爱卿尽情享乐,不必过分拘束。”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谢恩,等皇上入座以后,才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龙台两侧皇后与一众妃嫔也已就坐,左边是气质端庄的皇后,右侧是高贵不失风情的珍贵妃,其他妃嫔皆盛装出席,依顺坐在皇后与珍贵妃下首。

    年幼的皇子公主挨着自己母妃,稍长一些的则坐在雍王与瑞王身后,整个麟德殿像被分成两股暗流,泾渭分明。

    陆靳翀扫了一眼,他长姐就挨着皇后落座,一袭青色宫装,颜色依旧稍显素净,在一众精心打扮争相斗艳的宫妃里,犹如一汪清流。

    不过今日长姐脸色明显见好,不再是上次那般苍白憔悴,看来身子已经无恙。

    慧妃也正好朝弟弟那桌看去,见他与齐玥就坐在不远,脸上露出一丝欢喜,但目光来回转了几圈,却不见自己爹娘的身影,又有些许担忧。

    最后只能询问似的看向陆靳翀,急着确认爹娘的现状,陆靳翀稍点了点头,示意二人无碍,更多的却不方便在此时说。

    反倒是在离得较远的右侧,珍贵妃看到陆将军缺席,是陆靳翀顶替了他原本的位置以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可惜皇上刚一入席,端着宴膳的宫女已鱼贯而入,将道道精致佳肴与摆放在众人面前,又迅速退了出去。

    宴席一开丝竹声也随着响起,穿着艳丽的舞姬在中间翩然起舞,在座众人都被这群长相美艳,身材妖娆,又舞姿灵动的美人吸引,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

    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的齐玥心里好奇,不由盯着舞姬多看几眼,只觉她们身上的服装甚是好看,起舞时就像飞入宫殿的蝴蝶。

    齐玥入神的看美人起舞,旁边某人却不乐意了,捏着他的下颚,力气霸道的让他转过头来。

    视线一阵旋转之后,骤然对上陆靳翀英挺俊郎的脸,齐玥眼眸出现片刻茫然,仿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齐玥下意识的开口问。

    “舞姬好看吗?”陆靳翀暗咬了咬牙,语气不善的反问他。

    怎么忘了每回宫宴,最少不了的就是美人歌舞,齐玥也是男子,若是被这些女人吸引突然开了窍怎么办。

    听见陆靳翀话中的怒意,齐玥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脸上无奈眉眼却带着笑,“舞好看。”

    “那舞姬呢?”陆靳翀继续逼问,才不让他糊弄过去。

    “有些饿了。”齐玥摸摸肚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道。

    陆靳翀盯着他看了一会,见齐玥也一直与他对视,再没看那些舞姬一眼这才满意了,从盘中挑了一块最嫩的鸡肉给他。

    “饿了还看什么舞姬,吃鸡肉。”陆靳翀色厉内荏的说道。

    齐玥抿了抿唇压下笑意,夹起肉块吃了一口。

    没多久龙台上的庆康帝便发现,整个宫宴的人都在推杯谈乐,观赏歌舞,唯有陆靳翀这对夫夫埋头朵颐,倒像是进宫来吃除夕年夜饭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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