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陆媃并不在意宫里有哪些花草,  对花房的太监更不熟悉,还是出了上次的事后才特地留意。

    她知道眼前这个太监姓高,  在花房当差不到一年就当上管事,  连花房总管都要敬他几分。

    陆媃手捧一盏银香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沏着茶叶,听花房管事太监讨赏,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是吗?”

    她的长相与陆夫人有几分相似,  都是柔美又不失伶俐,  只是从前她的那股伶俐全被掩藏在温婉底下,  让人轻易便忽略了。

    管事太监被她目光一扫,  心虚得连忙低垂下头,嘴里奉承道,“是,奴才特地挑了好的,  娘娘满意便是奴才的福气。”

    “高公公有心,看你今日气色不大好,  为了各宫合意花费不好心思吧,这杯茶就赏公公喝了。”

    慧妃娘娘刚把茶盏往前推了推,  贴身宫女立即接过,送到跪在地上的太监面前,“高公公请喝茶,这可是进贡的银香茶,  娘娘特地赏的。”

    花房管事一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如此贵重的茶奴才怎么敢喝,  花房里还有事,  奴才就先回去了。”

    慧妃娘娘也没拦着,放人离开昭华宫,倒是她身边的霜雪,一看这些花就怒不可遏,“这些人真当娘娘是软柿子吗?”

    这段时间,为了戒花毒娘娘吃了多少苦头,偏偏这些人不依不饶,竟然还敢送到跟前来,霜雪气得浑身发抖。

    陆媃看着摆在眼前的盆景,又想到外面被人精心布置的花园,心里不禁冷笑,雍王与瑞王想要争位,却都逮着她陆家打压陷害,真是好极了。

    “最近送去花房的红枣枸杞汤,太监宫女都喝了吗?”

    霜雪附在其耳旁,小声回道,“全都喝了,几个管事公公喝得最多,奴婢看这高公公刚才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想必没少接触毒花。”

    她让人送去的红枣枸杞汤,可是用银香茶水煮出来的,那些培育或经常接触毒花的宫人,定然会有症状。

    “你去挑一盆最好的,咱们给皇后娘娘送过去。”陆媃吩咐道,想必皇后会喜欢她这份礼物的。

    “是,娘娘。”霜雪答应一声,便出去叫两个太监进来抬花。

    …

    花房给后宫准备盆景暖花,自然少不了皇后宫中的,凤仪宫的花卉全是由花房总管亲手操办,色泽艳丽的牡丹花将整个宫殿衬托得越发华贵雍容。

    反倒是刚被送来的一盆芍药虞美人,夹在几株牡丹之间略显俗气,不过今日特地来宫中赏花的长熹公主,却喜欢得紧。

    “母后,你都送我两盆牡丹了,不如把慧妃娘娘这盆也送我如何?”

    慧妃向皇后行礼请安,才刚入座长熹公主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陆媃笑了笑,不等皇后答应便先开口了,“这花可是好东西,嫔妾特地为皇后娘娘挑的,公主喜欢我再让人选一盆过来。”

    长熹公主乃是皇上第一个女儿,正好与大皇子同龄,虽她生母是戴罪宫女,但皇上念其长公主的身份,恩准由皇后亲自抚养。

    虽公主如今已嫁人出宫,但陆媃进宫多年,清楚皇后对长熹公主有多宠爱,自然要先开口阻拦。

    果然凤座上的皇后闻言,手中珠串声音一顿,素雅端庄的面容眉头轻蹙,已然听懂慧妃话中有话。

    等长熹公主出宫离去,慧妃却还留在凤仪殿内,陪皇后聊了许久的话。

    从那日之后,花房里几个太监宫女接连犯错,陆续被带去司礼监拷问受审。

    **

    这天齐玥从床上醒来,发现陆靳翀已经没在身旁,被窝里塞了两个汤婆子炭盆也点上了,温度却比不上陆靳翀的体温。

    “陆玖。”齐玥从被窝里坐起身,试探唤了一声。

    这两日陆靳翀的伤刚有好转,陆玖跟别苑一帮侍卫又忙起来了,成天陪着陆靳翀练拳头练刀剑,想到陆玖每次见他都哭丧着脸,齐玥便觉好笑。

    听说陆靳翀成婚前就这样了,闹得陆夫人以为他心里不痛快,逮着手下发泄,还为此心疼为难了许久。

    不过齐玥还在屋里睡着,陆靳翀自然要把陆玖留下,刚唤一声外面的人便进来了,“少君这么早就起了,要不要再多睡一会。”

    “他人呢?”齐玥看了下半开的窗户,外头光线昏暗确实还早。

    自从陆靳翀回来以后,几乎每天都陪他睡到天光亮才起的,今天少了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陆玖压低声音说道,“夜骁回来了,少爷去书房见他,之后就去后院练武了。”

    恬范这些人是陆家养的私信,除了陆玖其他侍卫都不知晓他们的身份。

    “回来了。”齐玥想到陆靳翀这次去黑狼寨,还抓到一个严宇城的心腹,夜骁回来应该是有进展。

    他也好奇夜骁几人问出什么没有,齐玥急忙起身穿衣洗漱,便去后院找陆靳翀了。

    陆少将军向来是个闲不住的,要不是为了多陪齐玥一会,也不会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不过今日与夜骁谈完,却怕回去反而把人吵醒。

    齐玥赶到后院时,就见陆靳翀穿着一身银色劲装,头发也用银色发带束着,手中一杆特制的铁枪被他武得棍影层叠。

    明明是数十斤重的武器,被陆靳翀使将起来却异常轻松,铁枪就如与他结契的灵蛇一般,时而在他周身缠绕,时而又吐出蛇信毒牙。

    齐玥不知不觉看得着迷,这是他第一次见陆靳翀使枪,只觉眼前这个男人好似天将下凡,俊美无俦又坚毅强悍。

    对于陆靳翀这个人,无论是曾经在别人口中听到,还是从话本上看到,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幕,给齐玥带来的冲击与悸动。

    可就在他看得入神间,陆靳翀的铁枪却突然脱手,朝着他的方向飞射过来。

    枪势如同离弦的箭矢,枪尖更是寒芒冷冽,带着一股绝强的压迫,从未习武的齐玥瞬间感到胸腔一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气,双脚却像被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他从不知道看人练枪,竟是如此危险的一件事。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追赶上来的陆靳翀一脚将枪头踢得偏离方向,直直没入旁边的树干,气劲之大竟将一株粗壮的树洞穿。

    等到危机化解,陆靳翀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只是一不留神被那铁枪跑了,等他看清门口站着的齐玥,心跳险些漏了一拍。

    齐玥此刻也没好到哪去,看着那棵被铁枪射穿的树咽了咽口水,一张脸都被吓得苍白几分。

    “没事了。”陆靳翀上前一步,抚了下齐玥冰凉的侧脸,但他自己的手却也颤抖得厉害。

    齐玥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化解紧张的气氛故意调侃道,“陆少将军也有害怕的时候。”

    “当然有。”陆靳翀缓了缓神,很快便也恢复正常,“怎么突然跑来了,睡不着?”

    “你不在,被窝冷。”齐玥坦然的点头说道。

    想到这几晚入睡时,齐玥总会自觉的钻进他怀里,一双脚丫也要放在他腿间取暖,一副把他当人形暖炉的架势,陆靳翀就忍不住想笑。

    齐玥似乎对他越来越依赖亲近,两人之间也变得毫无距离隔阂,这让陆靳翀很是欣慰满意。

    “既然睡不着,要不陪我练武。”陆靳翀突然想到,他曾答应教齐玥学剑的。

    “可我什么也不会。”齐玥想到刚才陆靳翀那潇洒的身姿,眼眸闪着心动的光芒。

    陆靳翀自然看出他的期待,沉吟片刻后说道,“学剑恐怕有些困难,要不学短刀吧,我去给你取来。”

    陆靳翀离开后,齐玥看着那柄还插上树上的长丨枪忍不住好奇,走过去伸手拔了一下,没动。

    等陆靳翀拿着一把短刀回来时,就见齐玥在院子里头跟他那支铁枪较劲,可惜使出吃奶的力气,那铁枪依旧纹丝不动,倒是把齐玥累得满脸通红。

    陆靳翀躲在暗处看了一会,直到忍不住闷笑出声,齐玥才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松手。

    “我想帮你拿出来。”齐玥咳了两声才强装淡定的说道,实则一双耳根都已红得滴血。

    看齐玥总是伪装淡然,没想到毫无防备时竟这般可爱,像极了一只高傲的猫,在背地里玩狗尾巴草的样子。

    陆靳翀心里早就笑翻了,面上却还要极力压抑,当真忍得辛苦。

    走到齐玥身后,陆靳翀稍微调整心绪才开口,“这种事情让我来就行。”

    陆靳翀说完一手握在枪柄上,几乎没用多少力气,那铁枪便骤然一松从树干上被取下来。

    齐玥:……

    看齐玥实在窘迫,陆靳翀也不忍心再逗他了,只把手中的短刀递给他,“握好,我教你使刀。”

    “剑虽然轻薄却是两头刃,使起来不好控制还容易误伤自己,刀只有一刃,你只需要掌握一个诀窍即可。”陆靳翀给齐玥讲道。

    他没想让齐玥学多精深的东西,齐玥的骨骼也不适合,只要学点应急反应,哪怕能抵挡一招也是好的,再遇到刚才那种情况,就不至于束手无策。

    “什么诀窍。”齐玥有些好奇的问。

    陆靳翀站在齐玥身后,右手包裹住他握刀的手掌,从上往下挥出一记,带着一声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斩。”

    两人的身躯靠靠紧贴,齐玥甚至能感受到陆靳翀动作时,胸膛肌肉起伏的变化,不由心跳加速。

    但想到陆靳翀在认真教他习武,齐玥连忙甩了甩头,把那些旖旎暧昧的东西全部抛开,集中精神跟陆靳翀学习。

    只是齐玥却不知道,陆靳翀此时想的却是,“确实该让齐玥多练练,不然每次做到一半就晕睡过去,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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