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殴打他人,  还不束手就擒。”

    一个都头带着衙役走近,见两个六合钱庄的人被打,当即一声呵斥,  手下纷纷拔出佩刀将人围住。

    陆靳翀见状也才顺势松手,  两个钱庄的打手刚得自由,  立即跑到衙差身边,狐假虎威的叫嚣道,  “都头,  这人目无王法,  赶,赶紧把他抓起来。”

    “他当街闹事,还把我们打伤了,今日不拉他去衙门吃棍子,  这事没完。”

    “大哥,  怎么办?”陈小妹一看官府的人动了刀,  脸上又急又怕。

    陈生见衙役拿刀对着陆靳翀,  心里也不平静,  “今日的事冲我来就好。”

    那都头却没把陈生放在眼里,不以为然的说道,  “陈百户,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  既然是陈家欠了银两,  那就照章办事,  你也别叫我们难做。”

    随即又看向陆靳翀道,  “至于你,  闹街斗殴,  还需跟我们走一趟,  到府衙审问。”

    陆靳翀闻言,负手冷笑一声,“是该好好审问了,我倒要看看这京都还有没有王法。”

    此时不算宽敞的巷子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连两旁的窗户都被打开了,这六合钱庄来头不小,向来谁碰上谁倒霉。

    今天竟然有人敢和他们对着干,众人都对出手的玄衣男子好奇不已,但很快便有人认出陆靳翀的身份来。

    “那不是陆府少将军,成婚当日还见他骑马游街。”

    “对对,我也有印象,那男子长得确实像陆靳翀,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钱庄的人不长眼,这衙门的人居然也不长眼,竟不识得陆家将军。”

    京都王宫贵胄不少,碰上一个倒也不稀奇,可真正有实权的却不多,陆家虽然不是世爵,却是实实在在握着兵权的人,又是宫妃娘娘的母族。

    都头从周围窃窃私语中,听到陆少将军的名头,已经觉察不对,又正好这时,齐玥带着陆靳翀的侍卫过来了。

    陆靳翀出门鲜少带侍卫,还是今日要去齐府才做做样子。刚才两人逛街时,也遣了侍卫出去觅食,直到陆靳翀出手,齐玥才把人传唤回来。

    几个身着轻甲的侍卫,一看自家少将军被衙役包围,本就不是和善的面孔变得越发深沉吓人。

    “放肆。见到将军居然不行礼,反而刀刃相向。”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衙役都头,在见这几个着侍卫服的人以后,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不禁狠狠瞪了六合钱庄几人一眼。

    这帮家伙平日虽横,但也是有眼力见的,怎今日突然犯蠢,招惹了这么一尊大佛。

    其实也不怪钱庄的人不认得,陆家父子常年不住京都,根本不在钱庄禁忌名单中。加上除了成婚那日以外,陆靳翀又极为低调,两个打手没有将他认出也很正常。

    “去把京兆尹给我请来。”陆靳翀见半天没人回应,对其中一个侍卫吩咐道。

    看到侍卫领命离开,衙门都头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让人收起佩刀行礼,“卑下该死,不知是陆将军。”

    陆靳翀见状也只是冷哼一声,“你们都是这么照章办事的?纵容高利借贷?买卖人口?”

    “少将军息怒,这其中恐怕有误会,陈家签的卖身契,只是把陈家小女卖去给人当丫鬟。”都头擦了把额头的汗水,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大户人家买一个丫鬟也就十几两银子,六百两换一个丫头,怎么听都觉事有蹊跷。偏偏这都头还说得理直气壮,就是看陆靳翀一个北军汉好忽悠。

    但他话刚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插入进来,“那你可有问清陈家总共欠了多少银两,其中借的多少,利息多少,是否符合大庆律法。”

    陆靳翀见齐玥开口,索性走过去将人护在身侧。

    齐玥察觉脸上露出淡淡一笑,才继续对那都头说道,“我刚问过陈家兄妹,陈父曾向钱庄借了三十两银,不过短短一个月,利息便已涨到六百两,都头觉得此事合理吗?”

    “这……”都头被他问得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看向钱庄管事。

    那管事立即拿出一张借条,正是陈家主签下的利息契约,“这位公子怕是被人骗了,借据上面白纸黑字,陈家借的是三百两,剩下的才是利息。”

    陈生一看这张书约,当即黑着脸说道,“是你们钱庄做了手脚。”

    “陈百户说这话得有证据,借据上还有你们父亲的手印。”管事一脸淡定的辩解。

    齐玥却道,“你们刚说把陈家小女卖去当丫鬟,是打算如何卖?卖到哪户人家?又卖多少银两?想来不会有哪个府上,愿意花六百两买一个丫鬟吧。”

    “卖身契在哪,拿来我瞧瞧。”陆靳翀朝那两个钱庄的人伸手。

    那两个打手闻言都有些心虚的后退一步,刚刚两人还拿着卖身契招摇叫嚣,如今却不好说东西不在身上了。

    “拿来。”陆靳翀这回声音更沉,还带了些许内力,叫人听了不由心底打颤。

    但他这话却不是说给钱庄两人听的,两个侍卫得了命令,二话不说上前将人制住,直接搜出那张卖身契来。

    陆靳翀打开看了一眼,发现这身契虽然与一般买卖丫鬟差不多,但最底下不起眼的地方,却多了一句生死由契的字眼。所以这可不是什么卖身契,而是一张死契。

    局面僵持不到片刻,离开的侍卫便将府尹请到了,这京兆尹亦是三品官员,与陆靳翀算平级,但陆家是一品镇北大将军,府尹也得礼让三分。

    也正因如此,他才放下身段亲自过来一趟,“少将军请下官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靳翀只向来人颔首示意,他查过京兆尹李大人,算是京都较为公正持中的人,已经能算一股清流了。

    大理寺中有三皇子的人,陆靳翀今天把京兆伊找来,也是想试探试探此人的态度。

    于是陆靳翀指着他府衙一帮手下,与六合钱庄的人,将事情来龙去脉简言意骇的说了一遍。

    李府尹在京都为官多年,自也是聪明人,一下就听明白自己手下与六合钱庄勾结,当了钱庄的爪牙。

    不过六合钱庄当真是个大麻烦,不仅有严宇城,还牵动了三皇子,这就让他颇有些为难。

    “李大人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陆靳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

    李大人也迅速回应道,“这几个府衙差役办事不严,以下犯上,等回去以后本官自会秉公严惩,将他们革职查办,少将军尽可放心。”

    几个衙役一听当即脸色发青,心里又一次暗骂六合钱庄两个蠢货。

    陆靳翀见他不似敷衍,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又拿着钱庄的借据与卖身契问他,“六合钱庄的事情,还有这张借据,又该如何?”

    “依照庆朝规定的利率,这借据依旧属于高利借贷,契约无效,六合钱庄不得再向陈家追债。”李大人最终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借据肯定是有问题的,哪怕作罢也顶多损失几十两,对钱庄而言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陈家女也能保住,算是息事宁人。

    毕竟是天家父子,他一个小小官员,何必跟自己乌纱帽过不去。

    李大人如此处置,本是两全其美的结果,却让陆靳翀有些失望。

    钱庄的人也惯见风使舵,一看府尹有意轻轻放下,他们也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去跟陆靳翀死磕。

    那管事见事情不成,立即撕毁两张契约,“我们六合钱庄也是正经营档,要不是陈家主急着用钱,又拿不出东西来抵押,钱庄也不能要他这么高利息。”

    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也给李府尹的判决找了台阶,李大人看他识趣,心里也舒服些。

    不过几个衙役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为了给陆靳翀一个交代,也为了杀鸡儆猴,被带回去打了板子又革去差事。

    此事也算暂时了结。

    “多谢少将军救我小妹,日后陈生当牛做马,也定报答少将军恩情。”陈生等众人散去,带着自家小妹给陆靳翀行礼谢恩道。

    假如今日不是有陆靳翀出手,他恐怕拼了官职与性命,也未必能保住自家妹妹,陈生想起还不由后怕。

    陈家小妹得知此人是少将军后,头也不敢抬,乖乖跟在自家大哥身边行礼。

    “报答就不必了,但你们可知为何会欠下这么多银两?”陆靳翀顺口问道。

    “家父平日有抽大烟的习惯,从前他在酒楼做厨子,月银便都花在这上面了。这个月烟瘾突然大了许多,酒楼的活也没心思干了,没银钱买大烟便去借。”陈生说起脸色还有些不好。

    陆靳翀听闻眉头紧蹙,之前是赌坊,如今又是烟馆吗?跟陈生聊了几句,又交代他帮忙办些事情之后,陆靳翀便让两人回去了。

    齐玥看着兄妹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有这样一个父亲,就怕卖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陆靳翀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还未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表弟若是不忍,要不要让我出马,来个一劳永逸。”林俊豪摇着纸扇对两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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