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申时三刻,秦玙就得了何祎然和离的消息。彼时他正在翼虎军军营,见着北渭欣喜前来,即刻朝跟前闲话的指挥使说道抱歉,疾步回帐,越走越快。进到账内,才跟身旁的北渭确认,“果真如此?”

    “户部传来的消息,还说道姑娘已经立了女户。”

    “不是韩老六亲自写的?”

    北渭点头。“王夫人亲自写的。”

    这就对了。前些时日还跟他掐架呢,这才去荆湖北路几天,除非被雷劈了,不然哪能变得这般迅速。王夫人也真是爽利,不枉给了她儿子诺大一立功机会。

    此事既成,秦玙也不小气,含笑说道:“给户部和礼部那两位大人,送上厚礼。”

    如今,属于他秦三的日子终于来了。

    坐在帐内,他想到了当初,想到了何乾。既然妍妍亲自舍弃了何大人给择定的亲事,那就不能怪他秦三不守信用。毕竟,世事难料不是。

    晚间,索性也不回清居殿,就在金梁桥旁的一小宅中过夜。

    说道这金梁桥小宅,乃是何祎然决定在大宁坊置办宅院之后,秦玙在此处新购置的。隔大宁坊也就一刻钟功夫,这已是很远了。

    晚膳有鸡豆花,大闷鳝鱼,脆溜白菜,并荷叶酿酒。也不遣人伺候,月下独酌。

    待到半醺,香叶还未来,秦玙便借着月色出门,来到大宁坊,翻身而入,又将白日的体面风度忘诸脑后。

    信步至庭院中,见着何祎然躺在摇椅上,身旁三两个酒壶,翠瑁和翠羽守在一旁,劝着姑娘该好生歇下了。

    何祎然却是小孩儿模样,嘟嘴,喃喃道:“如此美景,岂能辜负。”

    翠瑁并未醉酒,见着秦玙走进,顿了顿,起身行礼,却被拦下,又眼见着他走到何祎然跟前蹲下。

    翠羽想上前劝阻,却被翠瑁拉走。

    如此,秦玙顺顺利利蹲在何祎然身旁。

    他望着闭着眼,一脸糊涂的女子,轻声道:“妍妍,你也很是开心不是。”

    “开心!”女子顺嘴答曰。

    “我也很是开心。你知道吗,这是多年来,我头一次这般开心。我觉得苍天终于眷顾了我秦三一回,我不再是被人舍弃的孩子。你知道吗?”

    “开心!”女子仍旧如是说道。

    秦玙笑笑。自顾自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定亲之际,我来寻你,你说这是你等了多年的事情。我……我如今想问你,你可还惦记他。”

    无人应答。

    “你既不回答,我就当你不惦记他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往后也切莫再惦记他了。”

    何祎然好似已睡过去。

    秦玙壮着胆子,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眉眼,却在半空又缩了回来。在心中怪道,他为何不多饮几杯酒再来。

    就这般静静看着月下美人,许久秦玙才想起来,十月的夜晚些许寒冷,上前抱起何祎然走向卧房。

    陡然腾空,何祎然不自主攀上秦玙衣襟,迷瞪瞪张开眼,“你是谁?”

    秦玙低头,果然是醉了。“三郎,我是三郎。”

    “怎生如此俊俏,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不答,转而说道:“唤声三郎来听。”

    何祎然眯着眼思考,终究是被美貌所俘虏,“三郎,三郎……”

    声音软糯骄怯,秦玙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当即快步走向卧榻,将怀中之人放下。又抖开寝被,给人盖上,再掖好被角。

    酒色财气,如今酒半腹,色满怀,他摸了摸心口,觉得快要心悸而死,连忙起身,落下帘子,转身出门。

    哪料,才堪堪走出一步远,又听见帘内女子喊,“三郎,你是要走了吗?”秦玙脚下一软,再也提不起劲来。

    就地而坐,“我不走,就在帘我,你要是有何事,唤我就是?”

    “三郎,你打何处来?”

    秦玙不答。

    这事要如何说,虽然妍妍醉酒之后的事,醒来过后半分不记得,那也不能了。今儿趁着酒劲前来,已是颇为冒犯,不能再往前了。

    “三郎,可曾娶妻?”

    “三郎,等我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出海好不好?听说海外……”

    何祎然絮絮叨叨,跟个“不认识”的三郎,说着往后的计划。说着等何放回来,就出海游玩,再也不回来,将这里的一切都给忘了。

    忘了。

    窗外一轮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秦玙觉得,真的心悸了才好。

    他想告诉她,还有人关心她,爱护她,还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她。

    可是他不敢,他怕。怕这忘却的部分,有他,更怕这忘却的部分,没有他。

    来时的喜悦之情,顿时消散个干净,他秦三,还是一个被苍天抛弃的人。

    那又如何,既到此处,岂容退缩。

    听着何祎然呼吸平稳,秦玙起身朝外走去。见着庭院外的翠瑁和翠羽两个丫头,交代人好生伺候,便跌跌撞撞从来路回去。

    翠瑁和翠羽进到卧房,见着安睡的何祎然,并无任何不妥,才出到外间守着。

    “你方才为何要拦着我?”翠瑁低声问。

    翠羽给了个眼神。

    “你说话啊!”翠瑁急了。

    “姑娘现已和离,往后总是要嫁人的,不能就这样守着铺子过一辈子。”

    “你倒是真敢想,那可是三爷!”

    “你敢说三爷待咱们姑娘不好。”翠羽反问。

    翠瑁这才偃旗息鼓,但仍旧不敢置信看着翠羽。

    “可是,可是礼部已经开始采选了,你这样,姑娘要是认真起来,往后怎么办?”翠瑁犹豫着问道。

    翠羽不答。

    “你倒是说话啊,又是这个样子,显得独独你一个人聪明似的,别人都是傻子。”翠瑁依旧不搭理,“你瞅着,我明儿告诉姑娘去。”

    见着威胁也不顶用,翠瑁索性也不说话,白了一眼翠羽,总有她想明白的一天。

    第二日一早,两个丫头伺候何祎然起身,见着她一丁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二人默契地一句话未说。

    ……

    无人打搅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泰康二十四年已经进入末尾,到了腊八这日。

    韩琉跟随步帅剿匪已近两月有余,终于在腊八这日,凯旋回京。往垂拱殿拜见陛下,得了奖赏,出得殿门,又同步帅告别,方回到府中。

    收拾一番,前往正院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快步迎至屋檐下,拉着韩琉的手,不断说着些我儿辛苦,瘦了,也黑了的话。母子二人相携进入内间,坐定。

    “我儿,此番回京,可还要再出去?”

    “母亲,倘若无陛下旨意,仍旧在萧山营。”

    一听还是同往常一样,王夫人笑起来,“好好好。这样最好。趁着大年下的,各处走动走动,好好相看几家姑娘……”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何氏还好好的呢?”韩琉突然窜起来。

    不提她还好,一提她王夫人就想起当日之事来,怒道:“那个扫把星有什么好的,偏生你这般忘不掉,她死在外头才好呢,免得脏了我家的地儿。”韩琉欲说话,王夫人抬手止住,“不消说她,我已替你将她休弃……”

    “母亲!!”

    拐杖一跺,“怎的,这点子小事我还做不了主,还是说你想将她接回来。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拐杖跺三跺。

    韩琉望着王夫人这般模样,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早年只有五个女儿,因为无子,遭受到诸多苦楚。直到老来得子生下韩琉,方才好上些许。即便如此,才五十多的年纪,因着生育之苦,加之早年田间操劳,已是较京中同年纪的妇人,长上许多。

    “母亲,今儿陛下奖赏我剿匪有功,这差事上,恐有变动。这些事情,还是过些时日再说。”韩琉无奈,只得含糊。

    王夫人当即敛起怒气,笑呵呵,连连道好。“过些时日就过些时日,我儿这般受陛下看重,哪里还愁没有好人家的姑娘。”她有些后悔,倘若这时候去找何祎然,那封休书是不是就能顺利送出去了。哎,还是怪她太着急。

    母子二人又闲话一番,韩琉方拜别王夫人,回到前院。招来管家、小厮碎玉,将这些时日之事一一询问清楚。

    听罢,无奈更甚,抬手命人出去,在矮塌上靠着,用手抚了抚眉心。至夜间,缓缓走到听涛轩。

    见着严明月欢欢喜喜迎至院门,见着她招呼丫头送上点心茶水,再见着她絮絮叨叨说道安安如何思念父亲,他一句话未说。

    严明月终于觉出不对劲起来,“表哥,你这是怎的,是不是累着了。”

    韩琉摇头,“无事,你继续说。”

    脸色虽平静,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严明月哪里还敢再说话。“表哥,要不我叫长意和长崎过来伺候着?”

    韩琉嗤笑一声。

    严明月开始颤颤巍巍,“表哥,两月不见,安安挺想念爹爹的。”朝候在一旁的金朵使个眼色。

    金朵转身而去。

    韩琉这时突然出声,“不用找安安过来。我有话跟你们姨娘单独说,且都出去!”

    这是多年来韩琉第一次在严明月跟前叫着“姨娘”,她如坐针毡,抬头望去,泪眼汪汪,好不可怜。

    韩琉却是身子前倾,凑近,好生欣赏一番,“这模样——真是不错。”

    她作势将眼泪憋回去。

    “严姨娘,这么多年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你说,是也不是?”见着她不答,“嗯~~”

    双眼冰冷,往日的柔情蜜意不再。严明月吓得顿时跌倒在地。

    “表哥,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害怕得紧。”

    韩琉又是一声嗤笑,“你害怕,你何须害怕,倒是我,害怕得紧!”

    “说!三皇子许了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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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女配支棱起来[美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赵朝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23章 荷叶酿酒,穿书女配支棱起来[美食],十月阅读并收藏穿书女配支棱起来[美食]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