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木在心里略算一下,以一辆马车最大能载三万两银子来算,那么这次钱庄运出的银子不会超过六十万两,想到此,他多少松了口气,六十万两银子虽不少,但对整个郑国国家来说也不伤什么大元气!何况听说拉走的只是当初晋国总号那边给郑国分号的周转银,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堵两角带有碉楼的高墙下,这时左边的碉楼上有人向下喊话:“喂,下面的人听着,这里是钱庄里的禁地,赶快离开这里!”



    曾广闻听,仰头向碉楼上招呼道:“我是钱庄帐房三先生曾广,你们今天是谁在当值?”



    “哦,是曾先生噢!请恕我眼拙!”碉楼上人答道:“你等着,我去里边向佟武师禀报一声!”话音刚落,碉楼上的人影便消失了。



    不过眨眼时间,此人复又出现在碉楼上,这次他身后还另外跟一个黑脸虬髯大汉,只见他趴到楼垛上,对着下面喊道:“曾先生,佟武师让我问你,钱庄里就你一个人过来的吗?柴掌柜和胡先生呢?”



    曾广马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仰脸答道:“柴掌柜和胡先生暂时不知所踪,可此时钱庄里突然发现两具赤条条无头男尸,官府里过来查案的陈大人,要我带他到钱庄银库这边来看看。



    曾广为引起银库里的人重视,故意隐瞒陈晓木先是到钱庄查帐的事,而是只说刚在钱庄里后发现两具无头尸的事,毕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命关天!果然,他话音未落,那个跟在喊话人身后的黑脸虬髯大汉,抢先插嘴问道:“曾先生,钱庄当真发生命案了?”



    曾广闻言怒道:“佟武师,你这叫什么话?难道还有拿凶案开玩笑的吗?”



    佟武师一想,也是,谁能有胆敢拿凶案开玩笑!何况这案子连官府都来人了,看来是确有其事,当即对刚刚喊话的那人道:“王权,你快下去把门打开放她们进来。



    王权答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碉楼上,不大一会儿,陈晓木几人眼前厚重的包铁大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门里出现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家丁模样的年轻人,微笑着站在门边躬身道:“曾先生,列位官爷请进!”



    “陈大人先请。”曾广很会做事,抢先一步,偏身站到陈晓木面前,弯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陈晓木也不客气,冲他抱了一下拳,便迈步踏进门里。



    进到银库里面,陈晓木才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钱庄银库,就是一块大约一亩见方,四面由五六米高的围墙围起来,围墙四角各带有一座高约十米左右碉楼的四合院,每座碉楼的楼顶上,都安排有两个护院的家丁轮流换班,不分昼夜在上面暸望警戒,至于碉楼里还藏有多少个护院家丁,那就不得而知了。



    四合院里是五排看起来非常结实的青砖房,每排青砖房相隔约十多米,并且还都不带任何窗户,就连门都是一个仅可供一个人出入的小门,陈晓木暗想,这几座青砖房里,大概就是钱庄放银子的地方了,只是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心里有些好奇,不禁想进去看看,正当他想的有些走神,刚才在碉楼上喊话的佟武师过来对他抱拳道:“草民佟大彪见过陈大人!”



    陈晓木闻声略一拱手,算是回礼,随即问道:“佟武师在钱庄干多长时间了?”



    佟大彪躬身道:“回大人的话,草民自出师之日,便被师父推荐给日升金钱庄的前任李掌柜,而后受其聘请,到钱庄里当了护院的武师,如今算来应已三年有余!”



    “嗯。”陈晓木微微点头道:“佟武师可否给本官说一下,前天晚上银库往外运银之事?”



    佟大彪闻言为难道:“启禀大人,草民只负责为钱庄看守银库,从银库往外运银是钱庄里内库的事,草民委实不知内情!”



    “哦!你们钱庄还有内库?”陈晓木边说边把目光转向钱庄三先生曾广。



    曾广点头道:“不错,佟武师他们只负责银库外面巡查守护,并且在银子出库时,查看由胡先生亲笔开具的出门证!至于钱庄内库调拨银两之事,一直都是由帐房胡先生来兼做。”



    陈晓木听完,顿时大失所望,不过仍是心有不甘地问:“胡先生今早有到银库来过吗?”



    佟大彪摇摇头:“没有,不仅今早没有来过,自从那晚从银库将银子装车运走后,便一直没有再到银库里来过。”



    “前天运银,钱庄是雇用那家镖局护镖的,知道吗?”陈晓木对短时间内从银库这边,查到出库银子的数量已不报希望,便又想到从镖局那边寻找线索。



    “这个……!”佟大彪犹豫了一下,突然动情道:“陈大人,这个事本来草民可以隐瞒不说的,而且钱庄里对此事,一向要求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如今是您陈大人问的,草民拼着被钱庄解雇也要告诉大人!”



    “哦!这是为何呢?”想到自己到新京府衙上升还不到两天,和佟大彪之间别说有什么交情了,之前就连面都没见过!眼下见他对自己说得如此恳切,心里不免生出疑惑。



    佟大彪似乎是看出陈晓木的疑惑,于是笑着问道:“不知陈大人是否还记得?昨天被衙差从鸭味馆抓去公堂的几个老者!”



    ‘‘嗯,怎么不记得了,本官又不是七老八十好忘事的年纪!”陈晓木似有所悟,笑道:“本官若没记错,领头的那个老头名字好像是叫做庆奎吧,是个从镖局退休的老镖师!”



    佟大彪一听,抱拳便拜,感激道:“庆老爷子是草民恩师,草民年仅七岁的时候,父母就双双死在战乱里,实在是无依无靠,只好靠着讨饭过日子,有一次接连几天没讨到一口饭食,饿昏在路道旁边,当时幸亏遇得师父押镖从此路过,救起了草民,并在得知草民是个孤儿后,决定收草民为徒,在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师父不仅教草民读书识字,还将一身武艺尽数传授,犹如草民再生父母!”



    听到此处,陈晓木忍不住笑道:“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师父了。”



    “那是自然。”佟大彪笑道:“这不,昨天晚上,师父突然派人把我们在家的师兄弟召到家里吃饭。陈大人,您知道他老人家在饭桌上,对我们这些徒弟说了什么话吗?”



    陈晓木目光一闪,试探道:“你师父该不会是在夸我吧?”



    佟大彪点头,竖起大拇指,赞道:“陈大人,对极了,我师父说,今天他在鸭味馆说了对朝廷大不敬的话,凑巧又被官差给听到了,并被抓到公堂,若不是遇到陈大人这样的好官,明官,恐怕他老人家即使能保住项上的脑袋,也免不了做官府数年的大牢!师父对我们这些徒弟们说,以后若能遇着能为陈大人效劳的机会,决不许藏着掖着,否则让他知道,将被逐出师门!”



    陈晓门听完,不禁哈哈笑道:“哈哈,这么说,你师父庆老爷子收了不少徒弟喽!”



    “那是!”佟大彪不无自豪道:“我们师兄弟再加一个师姐一个师妹共有十七人,昨晚除了为在镇远镖局当总镖头的大师兄及几个在他手下当镖师的师兄弟,因出门护镖外,凡是在家的徒弟都到师父家吃饭了!”



    陈晓木闻言,心里一动,跟着问道:“你大师兄护得可是钱庄的这趟镖?”



    “正是。”佟大彪这次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证实了陈晓木的猜想。接着他又说道:“不过,因这次需要押送的镖银数目太大,大师兄又找了威远和武胜两家镖局与其联合押运,他这样做,虽然要分出去一部分佣金,心里却是踏实了许多!”



    陈晓木点点头,正欲再开口询问,刚刚那个叫王权的家丁从门口匆匆过来,对佟大彪道:“佟武师,庆老爷子来了!”



    佟大彪听说一愣,不自觉把目光转望到陈晓木身上,陈晓木微笑着揶揄道:“师父来了还不快去迎接,难道就不怕庆老爷子把你逐出师门么?”



    “哎,哎!”佟大彪像是做了一个极短的梦醒过来,一迭声应着,拨腿就向银库门外跑去。



    他刚到门口,庆奎已经带着孙女庆婉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俩人险些撞个满怀,只不过两个人身手都异常敏捷,当即各往左右一闪,这才险险避开这一撞,不过这样一弄,师徒二人的身形站姿便显得有些狼狈!



    庆奎把个老脸一拉,正要训斥徒弟两句,抬眼却看到陈晓木正在笑眯眯看着这边,立马撇下佟大彪,急急赶过来,就要对着陈晓木下拜。



    庆奎的这个举动很突然,足实把陈晓木吓一跳,连忙伸手试图将他扶起来,那知这庆奎老头执拗的很,一定要拜,任凭陈晓木使出吃奶的劲都扶不起他来。



    无奈他只好苦笑着劝说道:“庆老爷子,你这是何苦呢?现时又不是在公堂,没有那许多规矩可讲。



    庆奎睁大眼睛,认真道:“陈大人,您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见您怎可不拜!”



    面对眼前这个固执的老头,陈晓木是真的没撤了,加之他也不想再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只得放手准备让其跪拜完了事,没想到庆奎这老头自己跪拜完了,又招手叫来徒弟佟大彪,孙女庆琬儿,令其过来向陈晓木行跪拜礼,这次可真把陈晓木给惹毛了,本来他作为信息文明时代穿越过来的高级文明人,对古代的这种趴在地上的跪拜礼仪,心里就极为反感,那知这庆老头居然搞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此时陈晓木陡然拉下脸来,眸子冷冷看向庆奎,厉声斥责道:“庆老头,你还有完没完了,谁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只是没犯法而已,若是你真犯了法,我一样抓你判罪不留情!”



    像是从春风和煦的暖春,一下子跨进严冬酷寒,陈晓木的突然翻脸,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刚刚,就在一瞬间之前庆奎心里还暖暖的,一瞬间之后心情便如坠冰窟,他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得罪了眼前的这位让自己感激涕零的官爷!



    银库里的空气顿时凝结成冰,庆奎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神也变得慌乱起来,不敢再正视着陈晓木,眼见现场气氛尴尬起来,陈晓木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以庆奎的岁数,足够当自己的爷爷辈了,于是缓和一下语气,温和地对庆奎说道:“庆老爷子,本官刚刚的口气有些重,这个要请你见谅,不过要你这个年纪足以当我爷爷的老人,动辄给我这个晚辈跪拜,我是真心承受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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