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三更,季禅渊回府,府邸灯火通明宛若白昼,权公公赶忙相迎。
“将军可算回来了。”权公公笑道。
季禅渊胡乱应了两句,心神恍惚的往自己房中去。
被权公公竭力喊住了,“将军可是忘了入房之礼了?”
“谢过公公提醒,我方才酒喝多了,竟将此事忘了个干净。”季禅渊说着扣门三下。
“新郎官来迟了,不让进不让进。”屋内女侍守固着门同季禅渊玩笑。
“皇上情圣实在难却,还请诸位见谅,放足下入门。”因这些都是楚繁芝宫中所侍之女,季禅渊只得耐着性子同她们磨耗。
“可有赔罪之礼?”
季禅渊交了些首饰珠宝,几人依旧未尽兴,正欲再闹之时,楚繁芝终是看不下去,催促她们适可而止。
几人这才肯罢休让季禅渊入屋。
婚房之内贝叶金灯暖绒至极。
红帐幔帷铺陈悬落,圆桌之上果盘酒具烛火摆设精美。
婚床处静坐的便是头盖未掀的楚繁芝。
季禅渊行至楚繁芝跟前,而后跪下,“末将来迟,让公主久等。”
楚繁芝娇笑道,“无妨,父皇圣情,相公怎可推拒。”
“公主殿下”季禅渊如此毕恭毕敬之态,让楚繁芝觉察到了异样,“嗯?”
“公主可还记得同末将之约?”
记得,如何不记得?
此门婚事,本是楚繁芝求来的,季禅渊最始便明言于楚繁芝,“末将恐负公主情谊,末将已有中意之人,怕是再无法将余人放于心上。”
楚繁芝问那人是谁,季禅渊如何都不肯答。
“你同她有无可能?”楚繁芝道,“若是可能便将她取入侧房,我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季禅渊无奈笑道,“公主殿下见我此等愁容,自然应该猜之七八了。”
那便是不可能,如此,楚繁芝才算松下一口气,她知人之情感本非一朝一夕便可坚固的,所以楚繁枝做好了长久伴于季禅渊左右道准备,她不信季禅渊不会有半点动摇。
她一定要试试才甘心。
季禅渊领楚裴璋婚旨那日,季禅渊同楚繁芝见过,“末将不会对殿下行半点沾染之事,殿下随时可以反悔。”
楚繁芝欣然答应,季禅渊既已答应娶她,其余便都不重要了。
不想此刻,楚繁芝才意识到,季禅渊之言并非玩笑。
季禅渊连盖头都不愿意为她掀,楚繁芝的心瞬时冷了半截。
她身为湍溯长公主,多少内外邦势力企图攀附而不得,如今下嫁至季禅渊此等家业浅薄之辈,却不得正眼相瞧。
“本宫问你。”楚繁芝语气归冷,“你铁了心,只要同本宫维持表面夫妻之名对吗?”
季禅渊叩首道,“望公主恕罪。”
“本宫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何等人次,将你的心侵占的一点不剩!”楚繁芝扯下了自己的盖头。
双目含泪,麻木的迈至圆桌坐下。
季禅渊动身欲走,“去哪?”
“末将为公主守夜。”季禅渊扶着腰间楚贤所送之剑。
楚繁芝冷笑道,“如此嫌弃同本公主共处一室?”
“末将不敢,只是怕公主见到末将碍眼。”季禅渊答。
楚繁芝自己为自己斟上酒,“你现在出去,势必露馅,今夜多少双眼睛紧盯你这卧房,你不知?”
季禅渊,“”
“过来,陪本宫喝一杯。”楚繁芝道。
季禅渊推拒道,“方才于宫中喝了数巡,目今属实难再下咽。”
“那便只喝一杯。”楚繁芝执意道,“本宫怎么说也等了你一夜,就当给本宫赔罪。”
季禅渊便不再推脱,来至桌前,并未坐下,接过楚繁芝递来的酒便一口饮尽。
楚繁芝细密的打量着季禅渊,只见其仰头之时,侧颈俨然有处显眼的红紫。
季禅渊适才搁下酒杯,不久便觉晕眩之感徒然袭来,而后跌足坐下。
楚繁芝看着季禅渊面红神迷,缓缓勾起唇角。
燥火烧心的季禅渊愈渐无措。
他试图定眼看向楚繁芝却不得愿,眼前坠入地转天旋。
唯闻楚繁芝亲昵道,“相公。”
再次醒来,已是三竿,季禅渊头脑混胀,开眸之时眼前被一片红意遮盖。
昨夜他做了个迷乱的梦。
不是过去,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他看见楚贤御马而奔,挥抢杀敌。
而他站在血泊之中,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贤被千万敌军刺穿坚甲。
季禅渊不停的大喊,“快走。”
楚贤皆如同听不见一般,纵身刀枪剑雨之中。
季禅渊无力的跑向厮杀的楚贤,但不管他如何奋力,楚贤仍旧离他那么远。
他累极了,但他不敢停下,他见楚贤的脸,被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渍浸染。
“不要”季禅渊无助的叫到。
最后于狂奔中失去了意识。
足足挣扎了半日,季禅渊才勉强回过神。
正想起身才发现,自己未着衣物。
身侧空无一人。
季禅渊努力回想,却如何也忆不得昨夜喝完楚繁芝所递之酒过后的事。
待季禅渊推开房门,院内小厮都在奔走忙活,权公公周身绕着一群人,指挥不及。
接着便见楚繁芝于领着小厮于后厨出来。
“醒了?”楚繁芝面上带笑。
季禅渊颔首做礼。
楚繁芝命小厮上好汤食,而后前来挽上季禅渊之手。
季禅渊下意识要挣,只听楚繁芝近耳低声道,“做戏便要做全。”
季禅渊于是任其去了。
昨夜宫中运出的礼品甚多,均还在库房内未有清点分配。
楚繁芝便要领季禅渊一同去打点。
季禅渊自然无法推拒,被楚繁芝拉拽到了库房。
数只箱子被小厮们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数不胜数的彩光奇宝。
楚繁芝命小厮一一盘算入账。
“岚风府,夜明宝珠一颗,天山佛手八只。”季禅渊只潦草过目便让其入账。
楚繁芝见其兴致不高,便自己上前清点去了。
季禅渊则于一侧桌边坐下,百无聊赖的饮茶放空。
“郑国公锦绣缟布十匹,金叶步摇一只,翠玉手镯簪佩一对,鸳鸯锦囊两只,金铜酒器一副。”楚繁芝取出两只锦囊,于手中细细打量,很是喜欢,转来问季禅渊如何。
季禅渊看了一眼,“做工细巧,甚好。”
楚繁芝心中欢喜,挑了一只系上,将另一只送到季禅渊面前,“相公亦系上。”
季禅渊愣了一愣,“要说这么多进礼看来,还是此锦囊最得我心。”楚繁芝道。
周边人眼注视,季禅渊便只得接过佩上。
楚繁芝淡道,“郑国公倒是一不计前嫌之人,本还以为皇兄推拒婚配之事,如何也会让他心有不悦,不想此番贺礼这般有心。”
季禅渊抚弄香囊之手一僵。
楚繁芝未再多言,转回去继续打点品物。
“三皇子江南诗画一幅。”楚繁芝将诗画铺展,细细研看,而后笑着点头称赞阿辽笔字进步。
后便是楚淳的古铜孔雀灯,楚繁芝粗粗打量了一番,未表言语。
个把时辰后,细碎之物均已点查完毕,楚繁芝命小厮将物品归类收置齐备,自己则来到季禅渊旁边站着。
季禅渊亦不再坐了,起身给楚繁芝让位。
“皇兄所送之物便是将军腰间所佩之剑?”楚繁芝低头定定看向那把剑。
季禅渊将剑推至腰侧,一手挡住,未答话。
“主子,饭菜均已备齐。”楚繁芝女侍来报。
两人便一同往膳厅就餐去了。
楚繁芝于季禅渊府中住了几日,新婚之夜过后,楚繁芝便未再执意要季禅渊与自己共处一间房。
季禅渊借理决公事之名每日于书房就寝。
二人均十分默契的未再提那夜之事,于小厮面前,季禅渊同楚繁芝相敬如宾,可亲可爱。
于无人之处,季禅渊行下属之礼,楚繁芝高而受之,一切似乎都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另一边,楚贤于宫中辅佐楚裴璋理政,已然达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楚裴璋平日亦不掩对楚贤的夸赞之词。
人人皆说楚裴璋同楚贤乃湍溯万千父子之楷模。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楚贤的太子之位迟迟未有复立。
季禅渊想,那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了,至少现在事态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楚贤在慢慢步回正轨。
此是除夕之夜,季禅渊同楚繁芝一齐入宫赴宴。
这对被楚裴璋看好的新人自然也就成为了此场宴席之焦点。
众人一边打探季禅渊同楚繁芝打算生几子,一边问楚裴璋想要几个皇外孙。
楚裴璋笑的合不拢嘴,“什么几个不几个,人家现下方才新婚,你们一个个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说着大家都笑了。
楚贤静坐于楚裴璋之侧,看着季禅渊贴心的未楚繁芝吹汤夹肉。
宴席散去,楚繁芝被端妃引回殿内说了良久的话,季禅渊则候于殿外,
这几日,楚繁芝被安排回宫暂住几日,季禅渊则需陪其左右,以显仁孝周到。
楚繁芝同端妃说完话,各宫的妃嫔便都来了,说好些日未见,要领楚繁芝一同去赏梅叙旧。
季禅渊知不好随同,于是先行回楚繁芝先前宫中所居的凤阳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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