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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也没听清,肖华飞同红袖耳语了什么。片刻后红袖望着点点头,松开紧抱着的胳膊,被九娘牵着手,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肖华飞身边。
肖华飞安抚好红袖,恢复了行动自由,他整整长衫,仔细地绕开地面上的手帕与绢花,迈步走向茗月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肖华飞的身影,转移到茗月这边。
今晚可以说茗月的光彩完全被肖华飞与大胆的红袖抢走了,不过她却并不在乎,好像所有繁华与虚荣并不能让她有所动容。
不过当见到肖华飞向她走过来,茗月那常年清冷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此时终于有了一丝迫不及待的神情。
她连忙起身,向走到自己身边的肖华飞盈盈施了一礼,目光期待地望向肖华飞。
茗月的举动,也再次成功为肖华飞拉起一波嫉妒,刚才有好几个富商来同茗月套近乎,茗月虽也以礼相待,却都没有受到如此的亲近待遇。
刚才对他们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和此时她目光中对肖华飞的期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肖华飞冲茗月一拱手,温和地低声说道:“前些时日,答应九娘为姑娘写一首新词,今日便送给姑娘。”
肖华飞相信茗月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九娘因何想要为她求取好词,想来她也明白。
谁知茗月却不接这个话茬,低头向肖华飞平静说道:“茗月有些事已经想明白了,身在这个所在,早就一心只为词曲而生。今生只愿公子有更多的佳作问世,让茗月能一展凭生所学。”
肖华飞听到茗月的话,心中有些默然,面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如花儿一样灿烂的年纪。
茗月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却如山谷幽兰长在浑浊的俗世,打算宁愿孤独一生也不肯自污,让他内心感到敬佩。
世间有千万种人,争名逐利地占绝大部分,但像茗月这般打定主意忘情于词曲,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肖华飞想起,前世也有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在她的个人演唱会上装上婚纱,嫁给了一生心爱的舞台。
回想着茗月的话,肖华飞神情有些落寞,他抬眼看着茗月仿佛此刻她的身影,和那提着婚纱裙摆缓步走向高台尽头的身姿重合在一起。
他看着茗月的目光中,有惋惜,有同情,有坚定,他不希望茗月也和那位女士一样,他想努力改变所谓的命运。
肖华飞目光越过茗月,转头望向厅中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脸上有贪婪,有嫉妒,有不屑。
看到了正在小声安慰红袖的九娘,他目光逐渐坚定,对茗月小声说道:“话说出来,茗月姑娘你可能不信,我生来便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当我每次睁开双眼看这个世界,都觉的虚假,总觉得是一场恶梦。”
他呼出一口闷气,继续说道:“但我这种人生来,便不肯服输认命。无论身在多么恶劣的境遇和环境,都不会把自己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茗月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语,心中也觉得稀奇,在她成长的环境中,表面上大家都喜欢那些虚伪的表面功夫,像肖华飞这样敢直白说出心中所想的人并不多,其码她一个也没见过。
茗月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肖华飞。
“你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富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不识人间疾苦。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全身上下的东西其实不属于我,怀里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肖华飞觉得可能说得跑偏了,虽然他说的都是真话,但茗月未必懂。
他向茗月微笑着说道:“其实只有一句话,我想告诉,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这天太黑,那我就敢把他捅个窟窿出来。”
此刻肖华飞的笑容在茗月的眼中,如同乌云压顶的冬日里,那撕开浓厚云层的阳光一样温暖。
她终于觉得,有人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件好看的摆设,或只是想拒为己有的私有藏品。
肖华飞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到茗月手中,他朗声说道:“生而为人,永远不要抱歉。勇敢些,我会帮你,做自己人生的主人。”
茗月展开手的宣纸,看到上面的诗词,一时被词中的意境所感染,手都激动得有些发颤,她抬头望着肖华飞,忐忑的询问道:“公子愿意把这首词送给我吗?”
肖华飞郑重点了下头,说道:“虽然词意有些凄婉,请不要多心,我是在影射姑娘。但我相信这首词将来能匹配得上,姑娘在天下词曲中人的地位。茗月姑娘精通词曲,能否选了拿手的曲牌,现在就唱给我听?”
茗月看着手中的词,脸上不复以往清冷的模样,眼角好像有泪光流出,她低低的说道:“公子这词唱尽了此处女子的凄苦。我待姐妹们谢过公子。”
说完茗月向肖华飞深深一拜,转身走向九娘,估计是要同九娘商议下,用何种曲牌,才能更好地演绎词中的意境。
肖华飞不再参与九娘与茗月的商议,转身回到张景清那张桌上坐好。
红袖在九娘身边,也看到了茗月手中的诗词,心中发酸。不过又想起肖华飞对自己刚才承诺过,也要送一首只属于她的词,才又有些发甜。
她看向肖华飞,伸手指着茗月手中的诗词,眨了眨眼,又指指自己,示意肖华飞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情。得到肖华飞的点头回应后,红袖娇媚一笑,没有过去再次缠住肖华飞,找回刚才的场子。
大厅中的客人和姑娘们,这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九娘和茗月身上,不知肖华飞拿出了什么样的诗词,能让九娘和茗月爱不释手的商议半天。
有几个刚才展示过诗作的读书人,半天不见那边有动静,便大声调侃起来,说什么小小姚安县无人,好不容易有个绣花枕头写了个诗词,却半天不敢向大家展示,想必是写得狗屁不通。
张景清听着一旁,外地书生的冷嘲热讽,心中也有些不快,毕竟他作为姚安县的最高长官,落了姚安县的面子,就是在打他的脸。
不过他却不好对这些书生们发作,因为这些百多年来,大晋读书人让朝廷惯得都不怎么怕地方官员,京城国子监里有些书生,甚至连卢丞相都敢骂,也不见丞相大人将他们如何。
若是惹毛了这些外地书生,也许他们将来到州府里都会风传他的不是。
而厅中那些姚安本地的富商与乡绅却不好跟着一起发声,碍于县令大人那边坐着,即使看肖华飞再不顺眼,却不敢公开帮腔外地书生打张县令的脸。
虽然没有出声,不过此时他们脸上却都有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今晚若是能落些肖华飞的面子,也能让他们找回些自信。
见到自家大人不快,赵先生向肖华飞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了肖华飞一切成竹在胸的表示后,便不再理会那群人的聒噪,陪着张景清闲扯起来。
肖华飞此时全然不理会那群书呆子对自己的污蔑,他正估算着和九娘商议一会卖酒的方案能否顺利施行。
今晚卖酒肯定不会先打出肖家的招牌,暂时有必要保持一份神秘,到时浮生醉名气打开后,自然会有人用心打听,或传播出去,关键就看九娘的配合,是不是能成功吸引起众人的好奇与注意。
不多时,九娘眼中充满怜爱,望向茗月点点头,帮她捋好耳边的发丝,亲手帮她抱过瑶琴让她开始弹唱。
茗月在案前坐定,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杂念,玉指抚上瑶琴。
这一刻她在众人眼中,犹如子夜昙花无声绽放,透出淡雅幽香,茗月整个人都变得空明起来。
凄婉的曲调在大厅中响起,茗月用清冷幽怨的嗓音开始歌唱。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随着她的歌唱,大厅中渐渐安静下来。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那几个外地书生,也不再说话,只是呆愣着望向茗月,进入他们耳中的原来竟是这般神仙难为的词曲,可笑他们刚才还在嘲笑肖华飞绣花枕头,现在轮到他们觉得自己的脸狠疼。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唱过一遍,大厅中已落针可闻,一种莫名的感伤,如深秋的冷风萦绕在众人心中。
茗月此时手指按在琴弦上,双肩微微颤抖,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经意落在琴面之上。
赵先生以前科举失利后,曾多年浪迹在这类地方,此时他再也无法保持世家子弟那种优雅的风度。
他神情寂寥,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婉娘,婉娘...是我对不起你。”
潇湘阁的姑娘们有的已经哭出声,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同她曾经山盟海誓的薄情郎。
九娘眼中充满了感激,向肖华飞施了一福,提高声音,说道:“敢问肖公子此词打算用何名。”
肖华飞懂得九娘的用意,是打算把这词同茗月绑在一起,他也只好矜持地说道:“既然是赠与茗月姑娘的词,就叫...浮生茗月词。”
肖化飞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胸中存货可是不多,也不能光为帮人就干赔本买卖。
那几个外乡读书人中,有人突然间反应过来,焦急地大声呼唤着小厮,随手扔过去二两银子,让他速速取来纸笔。
然后他向茗月一拱手,叫人送上五两银子,请求茗月姑娘务必要多唱几遍,万一以后无缘听到这样的词该怎么办。
姚安县的富商和乡绅们自然也不愿落了面子,马上喊潇湘阁的小厮过来,也打开荷包送上十两到二十两不等的银子,众人好像疯了一般生怕让边上的人比下去,在茗月面前失了脸面。
因为从今天开始,茗月估计可以凭着这首词,至少名扬本州,是大大的花魁了。
小厮被呼来唤去地足足忙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每一个客人打赏过后,他都要扯着嗓子大喊一句,谁家哪姓的老爷赏银几何。
不多时茗月桌前的托盘上,已经摆了不下三百多两银子的打赏。
茗月在众人的要求下又开始唱起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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