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亏李灼的福，纪成川睡得很不好，总是想到李灼最后那副伤心委屈的模样，就让他变着法的难受。
周六原打算在家休息一上午，晚上再应刘栩要求回家一趟，结果不到中午，就被校长的电话叫回了学校。
假期校园没有上早课的学生，大多都还在梦乡里，一路上也碰不上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纪成川来到校长办公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除了呼噜呼噜喝着茶的校长，还有坐在沙发上面色不渝的程敏。
“校长，您找我？”
校长从一沓文件里抬起头：“是，进来吧。”
纪成川走进去。
“坐。”校长道。
一副长谈的架势。
“小川啊，你在学校也好几年了，学术研究的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程老师也一直力荐你，希望你能早日转正，我也是对你抱以厚望的。”
纪成川低垂下眼眸。
校长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学校不比社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教师是教书育人的工作，大学生正是躁动的年纪，由此就更看重教职工的风评和影响。”
纪成川大概明白叫他来是为了什么了。
看来是李灼的父亲找到了他身上，眼下就是第一个下马威。
“你的能力很出色，可是这几天有一些不好的流言，在学校传的很大，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产生了”
“孙校，纪成川是难得一见的学术人才，你怎么处理这次的事件我不管，但是他现在手头上的工作不可能停。”
从进来一直未曾开口的程敏道。
她是个惜才的人，特别是像纪成川这样由她一手带起来的人才，无论是干活还是合作，都比半路出家的默契许多。
程敏才不管什么流言，进行学术研究的，脑子里的知识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浇灭一名研究人员熊熊燃烧的灵魂，这是对科学的不尊重。
校长也不愿为了纪成川失去程敏这么一个得力干将，但李灼父亲那边的施压又过于严重，只能安抚道：“程老师，现在他手头的工作不就是克利集团的项目吗，你也知道，这次是谁在后面。”
剩下的话，不言自明。
“那就为了这么点流言蜚语，让这个学术人才，被销毁了？！”程敏插着腰站起来，气势汹汹道。
孙校长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也不是这么说，我们还能再商量处置结果嘛。”
程敏才不听他的权宜之计：“孙校，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件事本身和纪成川就没有关系！有任何证据证明，李灼是同性恋这个事，是纪成川传出去的吗？他们为了自己公司的名誉，把脏水泼得太干净了吧。”
孙校长在社会上混了多年，习惯用软刀子杀人，乍一被点破，所有丑恶嘴脸坦露出来，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拧着眉头，不客气道：“事情也关系到学校的声誉，纪成川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自己说，怎么处理！”
从一进来就被视为空气的纪成川，再次成为了办公室里的焦点。
让他自己说，他又何尝不觉得冤枉，可眼下就是逼着他自己，把这个恶果吞下去。失去一个项目事小，如果因为此事，把孙校长得罪了，在学校也就混不下去了。
程敏气急败坏的闭了嘴。
纪成川努力克制，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和：“孙校，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他的话语气很轻，听起来没什么力量，但内容却不容撼动。
程敏立刻痛快的哼了一声。
孙校长的脸色变得难看，正要开口教育他，被纪成川又堵了回去。
“但是我知道您现在也很为难，如果这件事真的关乎到学校的声誉，我愿意放弃现在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在家里等待学校的处理结果，无论是开除还是调配，我都认。”
“纪成川！”程敏骂道：“你知道培养一个你，有多难吗？你知道现在你当甩手掌柜，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有多难办吗！？”
没人比他更知道，同样，也没人比他更清楚放弃现在的工作，给他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他比别人多读了好几年的书，活到现在，大半辈子都扑在了学术上，没人比他更清楚，挑灯夜读的苦。
但现在别无选择。
“程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栽培，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一定做好交界工作，绝对知无不尽，绝不给项目扯后腿，您放心。”
程敏气得眉毛横吊了起来：“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破项目！我是为了”
“程老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但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纪成川道。
程敏粗喘了两口气，勉强压下愤怒的情绪，没有挡着孙校的面把桌子掀了，撂下一句：“爱咋咋地！”后甩上门，扬长而去。
孙校早就知道，纪成川是个好解决的人，现在也好对李灼的父亲交代，仅存的一点善意，让他也体会到了这个瘦削男人的委屈。
他难得安慰纪成川：“这件事也还没定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既然你没做，我们也都相信你，等过一阵子查清了真相，就能接着回来工作了。程老师说得对，培养一个你这样的人才不容易，学校也不会轻易放弃你的，你要相信学校啊。”
纪成川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出了办公室，他原打算去跟程敏道个歉，毕竟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可能会影响项目的进度，可到了程敏办公室，却不见她人，只有张欣颖窝在位置上看电脑。
“学长？”张欣颖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纪成川笑着点了点头：“好多了。”
“呵，可不像好多了的样子啊，学长。”张欣颖实话实说。
纪成川临出门前照过镜子，他的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只有两眼下因睡眠不足形成了一圈黑晕，看起来就是羸弱的样子，是在说不上好。
他也无从辩驳：“程老师没回来吗？”
“没呢，刚才去校长办公室了，还没回来，你找程老师有事吗？等她回来我帮你转达。”
纪成川叹了口气：“不用了，不在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好。”张欣颖摸不准现在纪成川的心里状态是怎样的，经过上次的事情，把她吓出了一个教训，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了。
纪成川正要往外走，手刚搭在门把手上，从头顶吹来一阵冷风，让他凭空打了一个激灵。
他不记得办公室里有空调的，便多嘴问了一句：“咱们办公室什么时候安的空调？”
张欣颖从电脑上移开视线：“哦，那个啊。昨天有师傅过来，给全学校的教室都安上空调了，据说是克利集团赞助的，可能是学校马上要招新了吧。”
纪成川点了点头，没做多想，出了门去。
经过一个上午的洗礼，他的心情实在跌到了谷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刘栩和纪成勇都不是xx市的人，为了让纪成川能留在xx市接受教育，找工作也费了很大的心思。好的公立高中对教师要求高，初中和小学刘栩又不稀罕去，最后就选了当年刚刚建立起来的育文中学。
这个育文中学是由许多慈善家捐助起来的私立高中，自然不可能选在寸土寸金的市区里，经过多方敲定，最后定在了xx市的城乡结合部。
方便起见，刘栩和纪成勇就在就近的地方买了套房子，好在房价便宜，空气清新，不好在四周实在荒凉，开车五分钟找不到一家超市，每次买菜还需要去几公里外的大型超市里。
但只要纪成川不回家，刘栩他们就在学校解决，也不常买菜，日子过起来倒也不觉得麻烦。
“你有多久没给窗台的花浇水了？不是让你每天早上起来就先浇水吗，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说了不能用熟水！你怎么还记不住！”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吵闹声。
“爸，妈，我回来了。”
刘栩听到声音，从教训纪成勇的白忙中，抽空往外巴望一眼：“诶，你先别换衣服，等一会，你齐阿姨介绍的小姑娘就来了，一起出去吃饭去。”
纪成川换鞋的动作一顿：“齐阿姨，那个？”
“不是上次那个，这个你还不认识，也是你那个大学毕业的，比你小两岁，我看过照片，长得挺好的，今晚聊聊。”
纪成川脱着外套：“妈，我今天有点累。”
“累？！”刘栩举着削了一半的土豆，从厨房奔出来：“你个大老爷们干什么了，就累？！啊？我们每天上班也没见着累啊，就你累？你嫌累，行啊，那你给我带个媳妇回来啊，我还懒得给你操这些心呢！”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栩扬着下巴：“那你什么意思？刚到家就累累累，我们做什么亏着你了？让你出去吃个饭，怎么就逼着你了？你们现在年轻，爱搞特立独行，等到了老了就知道我们有多么不容易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知道吗？！”
纪成勇拿着水壶从阳台匆忙出来，他最了解刘栩的性格，顺着她的意来，没一会就能息事宁人，不顺着她的意思，她能给你批斗一个小时。
“行了，小川，就听你妈的吧，去见一面，不吃亏，昂。”
纪成川苦笑了几声。
齐阿姨没一会就不负众望的带着一个小姑娘，找上了门。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戴着银色眼镜，脸上有点婴儿肥白白嫩嫩的，见到纪成川两颊泛着一点红晕。
如果纪成川的性取向正常，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是他的理想型，但可惜，他不行。
齐阿姨和刘栩都认为两人金童玉女，怂恿这两人赶紧出去约会，只有纪成勇在他们临走前，不放心的拉走纪成川，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女方的感受，如果这次再黄了，刘栩真可能把纪成川扫地出门。
纪成川不置可否，却已经打好今晚连夜回市区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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