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白岚,守则那是笑比河清,也不知想了什么,脸上痛苦纠结皱成一团,他也没跟白岚行礼问好,眼见视线和白岚对上,他哼了一声,像是在和白岚说自己还没有消气,抱臂重新坐回椅子上。

    笑着摇摇头,白岚却是没理他,留他兀自在那发脾气。

    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白岚只需看过这几人表情就知道他们还没有开始审讯,不过还是问了一嘴。

    听楼藏月说是要等着自己过来才敢开始后,他把视线移到白天身上,白天点头附和楼藏月的话,又凑近他附耳道:“需不需要将守则……”说话期间瞥了一眼观望这边动静的守则。

    “不用。”

    守则在与不在,关系不大。何况他在场会更好。

    白岚看着李今走至面前,李今朝白岚点了点头,拿出那粒大米给白岚。

    “她还是把东西送回来了。”李今说着大家心知肚明的话。

    白岚举起那粒大米,仔细端详了一下:“我以为她不会把它送回来的,毕竟这是何衣的东西。”

    “您是这么想的吗?”李今反问道。

    闻言白岚一笑,放开大米使其浮空:“我跟她说了这是何衣唯一遗物来着。”

    李今一愣,和白天对视一眼,只听白天说:“师父,您这也太损了。”

    他们几人都能想象得到这些年唐梅对着何衣这“唯一一件遗物”是什么模样了。

    对此白岚莞尔,随后掐诀施法于那粒大米之上,白色光线纳入大米中,细小的大米内部立刻涌动,翻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质白玉兰,花托青绿,花瓣白皙光滑。

    那朵白玉兰足有两根指头大小,飘飘然于空中,当法力催开白玉兰时,只见白玉兰周身蹦出十几个小型法阵,白岚见此皱眉,竟然停了下来。

    “为何停下?”

    守则是第一个见到白岚停手疑惑然后上来质问他的。

    其他人虽也疑惑,但没有上前。

    白岚眼神一直在那朵玉兰花上,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守则看了一眼白玉兰上那十几个精巧绝伦的法阵,那一瞬间,守则脑中闪过许多东西,他也皱眉,皱得比白岚还厉害,只是随后便直接施法顶上白岚的位置。

    “她这……”白天上前查看那令白岚和守则都颇为惊讶的白玉兰,没想到他自个儿看了之后也是诧异不已。

    这些法阵,她进步很快啊……

    “她什么意思?她怎么会拿何衣的东西来赌呢?”岸原问道。

    “她不会的啊……”李今喃喃自语。“她对于何衣的东西一向是牛羊勿践,连她自己都不舍得的……”

    听到李今的自言自语,白岚看着那朵逐渐盛开的白玉兰,吩咐了守则一句,让他控制住不要让白玉兰彻底开放,而后收敛神情走到琉璃柱前。

    守则刚想说什么,发现白岚已经转身去琉璃柱那边时,啧了一声,

    当白岚走到琉璃柱前时,他早已换了一副蔼然可亲的笑脸,只见他蹲下身来,看着那个警惕他的靠近的姜青来,问:“关于那粒大米,你知道什么?”

    姜青来蹙眉,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姜青来或许并不知道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所以她只是无限的沉默。

    白岚有时间与她慢慢解释清楚,也有能力让她慢慢开口把他想要知道的说出来。

    右手移到背后设了一个结界之后,白岚道:“我们说的话没有人会听见。”

    他给了姜青来说出她知道的事情的空间,也给了她足够的条件让她心里逐渐动摇,在他慢慢破解姜青来心底防线之后,姜青来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因为害怕,因为恐惧,也因为恨,绕是如此,她偏偏还要瞪一眼白岚。

    “您真的会放我走?”姜青来再三确认问道。

    “你又有什么错呢?”白岚却是答非所问,反而反问姜青来。

    “何况你来之时她未与你说吗?听风崖的岚鹤真人是个圣母,不会杀人的。”

    他面上那张和蔼的笑脸看似十分真诚,他眼神中含着悲悯之痛,很是奇怪。

    姜青来看了,不禁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些年来听过的关于岚鹤真人的传言,确实没有一条是他杀人的。

    姜青来也想活着,而且,她……没有错……

    白岚仍在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而她也因为这苟活的信念让她抛弃了她的师父,她把她知道的都抖搂了出来,只求白岚给她一个活的机会。

    听完姜青来所说,白岚手支着下巴思绪万千,没想到她还是那样极端的想法。

    正想着,姜青来试探着问他刚才的话还做不做数,看来她真的很害怕白岚会变卦,就算白岚是堂堂听风崖掌门,在外赫赫有名的岚鹤真人。

    恰在此时,只听守则惊呼玉兰花开了,白岚身后白光乍现,剧烈的波动使得审讯堂内地动山摇,狂风在室内吹起,缕缕白雾也从中钻出,以玉兰花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下木地板上唰的一声浮现一个法阵,第一重光圈波纹中,几个人竟然被定住身形。

    从外面看,整个天都黑了,黑云重压之下,审讯堂被四个法阵裹住,狂风在外面刮起,轰隆的雷声响起之后便是银蛇走动,这番奇怪景象引得听风崖其他弟子不明所以,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好端端天气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在审讯堂外面还有弟子流连,广谦云弘不容一人抓住一个弟子,原本脸上笑嘻嘻的,见此情况,不由得停下手里动作,笑容也蓦然消失,一副愣眼巴睁之样,傻愣愣地看着被法阵裹挟挤压的审讯堂。

    审个讯搞这么大的?

    不过片刻之后他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看就不正常,谁家审讯搞那么大的啊!

    抓住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弟子,广弘二人开始疏散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弟子们。

    审讯堂内白岚也已察觉不妥,眼明手捷,快速站起,瞥了一眼那个见到此情此景呆滞住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姜青来,手一挥,让姜青来昏睡过去。

    “暂且睡会儿吧。”

    话音刚落,白岚转身看见守则在漩涡中脱不开身,那朵玉兰花源源不断吸着守则的法力,他的身形已是重影,强行破开定身咒,他咬牙切齿的前进,伸手想要把那朵玉兰花握在手里。

    玉兰花现在成为了阵眼,只要拿到玉兰花,应该就没事了……

    其余人也不堪其扰这强大且复杂多元的法阵,各自挣脱束缚之后施法稳住身形,防止自己像守则一样被漩涡吸入。审讯堂内诸多东西都被玉兰花吸收搅碎,化为齑粉。

    再这样下去,审讯堂估计要没了。

    地上那个法阵仍在嗡嗡作响,有不断扩大的趋势,法阵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正通过一层壁垒看着上面的人。

    岸原瞧见地上蠕动拼凑的黑影,里面仿佛有着一双眼睛盯着他,不禁被激起一阵寒毛,犬神聚魂阵?!岸原不由得大骂道:“她疯了吗?!”说完掐诀关上审讯堂四周门窗。

    “别激动别激动,还没成功呢。”

    白天倒是云淡风轻,觉得一切还可控,而岸原想起早年间和白天一起吃过这里面的东西以及这个阵法的苦,跳脚骂道:“季秋乌集!你忘了当年我们两个被这些东西追杀的时候了?它们有多恶心你不知道啊?”

    师兄弟两个说着说着开始揭老底,被岸原喊出真名,白天哇了一声,手中抛出手里一个骰子砸向岸原脑门:“当年我很英勇的,原本我想直接将他们封印在琨墟里的,结果谁知道你突然受什么刺激尖叫一声,然后害怕得挂我身上下不来影响我发挥。”说着骰子落地生长形成结界将岸原包裹起来。

    揉了揉被砸疼的脑门,岸原气恼地说:“轻点,会死人的!”

    “谁让他们身上湿黏黏,恶心极了,还胆敢摸我。”岸原拨出幻出一柄长剑,低头看着脚下黑影,看见那些黑影因他手中长剑稍微瑟缩一下时,岸原歪头,露出阴恻恻的笑意用剑尖戳了戳地面。

    原来还记得自己啊。

    听见岸原的话,白天揶揄一笑。

    他周遭也已用了一个骰子造成结界,脚下离地有几寸。在此结界中他畅行无阻,可自由行动,只是其中渗进的白雾无法阻挡:“唉,岸二公子也是出来走江湖的,早该习惯才是,江湖风险难测呀。”

    说罢施法再抛出一个骰子,将整个审讯堂都围了起来。

    楼藏月破开第一重定身咒后与白天说了一声,白天只斜瞄了楼藏月一眼,便收回心思做自己的事了。

    只见楼藏月先行带着江蓝生和宁文殊两个无法挣脱束缚且神魂被吸出体外极为痛苦的弟子离开,白天来到岸原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别玩了,干活。”

    岸原正戳得起劲呢,被大师兄这么一喊,有点扫兴之意,收好长剑,他与白天、李今二人合力祭出二十四面幡旗,游走在法阵中插于八个角上。

    三圈,八个角,黄绿青红的小幡旗随风飘扬,简单做完这事之后他三人就退了出来,唯余在中心他们无能为力救助的守则。

    忽地,几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岚不再管琉璃柱中的姜青来,而是一个绝妙身法,闪身至守则面前,先是封住他的几个穴位窍点,逼得已脱离他一半□□的神魂回去,随后白岚握住他的手臂就要带他走,但是守则却是不肯。

    他忍着极大的痛苦,双鼻慢慢流下血,他就快要抓到那朵玉兰花了:“阵眼……”

    白岚皱眉,知道守则这性格,只能强行把他从漩涡中拉出来。

    “现在的你还不行。”

    脱离漩涡的守则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有些狼狈,墨发掩盖下的眼睛眼眶微红,蕴着疼出的泪水,在三个师兄姐的围观下,他擦了一把流下的鼻血,模样很是窘迫。

    模糊中守则看着那个在法阵中不断行走,看不见他是如何行动的白岚。

    在耳边俱是嗡鸣声中,他显得如此脆弱,双手好像到了阈值一样不断抖动,他只能竭力控制住,逐渐耳清目明之后,细微嘈杂的声音又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的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段他失去的记忆,也在复苏。

    察觉到这个,他才从维持原本那个可怜的姿势然后爬起来盘腿打坐。

    把白天和岸原看得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二人纷纷扶额转头不再看他。

    白岚站在阵外,看了一眼这个法阵构造,觉得奇怪,白天三人插的幡旗竟然镇不住法阵里面的东西。

    在旁边打坐静神的守则这时说:“这是大幅度改换过的,已经不能算是犬神聚魂阵了,时令旗镇不住。”

    白天摸下巴道:“她与别人共同的成果吧。犬神聚魂阵不是那么容易成事的,稍不注意就会反噬变成琨墟里这帮东西的肥料,而且她现在这副疑心生暗鬼的模样,根本驾驭不了这个邪术。”

    “还有记载这个禁咒的方法的书籍,不是早就被四六仙盟的那几位仙长当着修仙界诸人的面毁了吗?”

    “当年烧了那么多禁书,看来还有私货啊。”岸原这话一说出口,被白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白天使劲咳嗽两声,岸原反应过来,微张嘴,骨碌碌转了一下眼珠子,然后捂嘴。

    咳,有私货那是常规操作。仙盟条令出现之后,许多东西都禁止于世面上流通,但是什么世家大族,什么大门派藏了些个用作“收藏”……谁知道嘛。

    随着法阵中心玉兰花光芒大盛,整个审讯堂里面响起阴暗潮湿的声音,地上法阵里面的东西已经聚型,正尝试着突破那一层壁垒至听风崖。

    忽然,嗡的一声,自玉兰花处放出一阵强烈波动,耳边是放大了十几倍的犹如鞭炮一样的声音,惹得白天几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听得白岚大喊闭眼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几人直接封住听觉闭上眼睛。

    在几人封住听觉闭眼之后,随着那鞭炮一样声音而来的是一道威压极强,威慑力可叫在场除白岚外所有人都七窍流血的声音,白光刺眼,那个亮度简直是要叫直视它的人眼睛灼瞎。

    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喊的是自己名字,白岚有一瞬间恍惚,恍惚之后,他才惊觉不妙。

    不好!

    听见这个声音,白岚反应敏捷,一个闪身,立即掐诀站在几个徒弟身前挡住那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散发出的力量荡得审讯堂几根承重的柱子唰的没了一截,随后啪啦啦裂开,结果承重的柱子没了,审讯堂竟然还能屹立不倒。

    此时审讯堂颤颤巍巍不肯倒下的样子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不知来自何方的力量逼得白岚丢掉了他一直以来的从容自若,眉眼间反倒露出狠厉来,他气得笑了一声,再次掐诀,短短几息间,掐诀手势已变了几十个,好不容易把这股力量化掉,白岚直起腰,刚想转头去与离他最近的白天说些什么话,便见这股力量之后是一支简陋的穿云箭。

    眼看那只穿云箭就要射穿自己脑门,白岚退后几步,一个甩袖,卷起穿云箭甩到一旁,力道之重使得这支箭穿过一根柱子直直矗立于地上。

    想了想,又将那支箭收到手上,捏住首尾两端,把木制箭身看了一遍,当看见箭尾篆刻着的“长”字时,白岚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抹去上面的字,捏碎箭身,余下箭头半截,白岚投掷箭头,钉住了法阵中那已经爬出的一个黑影。

    原本这些东西是怎么也杀不死的,只会越杀越多,只是当箭头钉住黑影时,那似人形的黑影在没什么感觉到剧烈挣扎下慢慢湮灭,白岚看着黑影的反应,脸上没太多神情,然后只见他身形一闪,到了法阵里面,抬手落手间便灭了陆续爬出来的黑影数个!

    半柱香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黑影爬出来,白岚再次掐诀念咒期间,眉间有了不知何时染上的阴郁之色。

    睁开眼的几人看见自家师父那么厉害,刚想给师父擂鼓助威,尤其白天和岸原,他俩对视一眼,原本想嘲讽对方的话在看见对方的脸的那一刻变成了:“你怎么流血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岸原收拾着自己的面容不解问道。

    “不知道。”

    白天让岸原看着已经入定的守则,又让李今随时注意周围,而他自己进去帮白岚的忙。

    “去拿玉兰花。”

    对白天的到来,白岚只是叫他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他一甩衣摆,盘坐在地,开始做着封印这个开启的法阵的手决。

    玉兰花周身的漩涡抵挡不了白天,就是紧贴着玉兰花上三重结界有点麻烦。

    好不容易施法解开三重结界,手都已经握住玉兰花时,却感觉玉质玉兰花的温度极度烫手,而且在吸取他的法力,不仅如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快要被吸进去搅碎,惹得白天缩回了手。

    他想起方才守则神魂都已出窍,那种情形比他更为危险,如果不是白岚将守则带了出去,守则恐怕凶多吉少。想到此处,白天不禁气恼唐梅和外人合伙做了这么个东西来妄图加害听风崖的人。

    正想着,白天紧接着便看见玉兰花身上蹦出冰裂纹,然后慢慢裂开。

    遭了!他心下警铃大作。

    “小心,这东西要炸了!”

    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征兆的白天快速退后,掐诀做盾护住此刻分不开二心的白岚。

    听到他的话的李今和岸原快速做出反应,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见玉兰花“碰”的碎开,巨大的冲击瞬间把颤颤巍巍死也不肯倒下的审讯堂夷为平地!

    残垣断壁,烟尘弥漫,审讯堂已然成为废墟,余一角残楼,在岸原面目狰狞地喊了一声“给爷滚回琨墟去!”后,急速坍塌。

    因被白天的骰子护着,除了审讯堂外,其他地方没收到波及。这是万幸。

    在外面站着的江蓝生和宁文殊看见这幅景象,齐齐看向审讯堂的执法人楼藏月,楼藏月原本就是一副凶相,眼见得自己栖息之处变成一堆废物,额上青筋隐隐暴起。

    在审讯堂他手下办事的两个弟子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看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谁的样子,心下有了惧意。

    “去查看琉璃柱是否有损。”

    “是。”

    审讯堂没了还能再建,若是琉璃柱毁了放出里面的东西,那听风崖怕是真要没了。

    顺了一下自己这有可能忍不住开嗓骂人的心情,楼藏月心中过了一遍自己要走亲和路线的语录,捶胸顿足许久,才跟上去查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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