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殿的屋檐上,梁幼七和守则二人抱了几坛酒爬上此处共饮见风月。

    说是共饮,实际只守则一个人无尽的往喉中灌烈酒,他另外为梁幼七准备了一些尝起来不易醉、酒味也更浅且更别具风味的果酒。

    他知道梁幼七喝不得烈酒。

    高处风大,今日梁幼七梳着一条混着红色带子的辫子高挂起,红色带子末尾悬着云环垂坠下,风一吹起,随她额前碎发一起飞扬。

    她手捏着小小的酒盅,右腿支着,看着旁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双颊酡红倒在一边,只能用手肘撑起身子控制平衡的守则,她满是无奈地笑。

    他来找自己喝酒的目的,梁幼七多少猜到些。这些天自己一直往清源洞跑,虽说只是单纯去送餐,也让他心中不适了。唉。她摇头,已经不甚明白这种感情的意义。

    这几天和方扶南的接触,已是确定她心中猜测。怪不得师父对你那么好啊。梁幼七想到方扶南那张脸,把盅里酒饮尽。

    那张脸会让她情不自禁想起那次让她羞愤欲死的场景,使劲压下去想些别的事情也会再浮出来。阴魂不散的就像她自己。对,她自己。

    她忽然就生气起来,抱起坛子仰头张嘴直接喝酒。

    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时机而已了。他是自己计划里放在第二的人,第一……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毫无意义,把酒坛子放下,甩头把这种杂念赶出脑海,深呼吸一口气,梁幼七单手托举下巴,歪头看着守则这副模样。

    守则脑子有些迷糊,他眯眼看向正在看他的梁幼七,拼命眨眼,他靠近梁幼七,将头枕在梁幼七腿上。

    起初梁幼七有些抗拒,瑟缩了一下,而后便见守则抬眼,眼中尽是可怜哀伤,他的眼睛仿佛在说话,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只为能得一点她的垂怜。

    她闭眼,深呼吸,漠视不理,任他去了。

    “你还记得你刚上听风崖的时候吗?”他忽地开始说起了从前,梁幼七望向远方的视线收回到他身上,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开始缅怀过去。

    断了一下,守则继续:“你那时……又怕这,又怕那,束手束脚,像有人给你上了枷锁。”

    “你觉得,修士一定是高高在上,一定是那种蛮不讲理凶巴巴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你上听风崖之前经历了什么。那时我经常想,修士有好有坏,人性如此,不是修仙成神就摒弃得了这些恶根的,毕竟,修士终究还是由人而成。”

    “你在听风崖之前,遇见的都是什么人呢?”

    说到此处,守则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百年时光之前那个着绿裙怯生生的眼神躲闪的少女,他翻了个身,又继续说:

    “但我想,在你成为听风崖弟子,入了修仙这个门道之前,你一定,一定很苦吧?不然为什么当天晚上你一个人偷偷地在哭呢?”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缓缓叙说的每一个字却又都极具力量与温柔叩击梁幼七的伪装坚强的心。

    “你以前,很爱哭,很爱哭……不论是面对数理史学等功课成绩或好或坏,还是听不懂师父在讲些什么,你一面张牙舞爪拉不下面子咬牙说自己一个人也行,一面又自己一个人在晚上做功课做到崩溃大叫……你受不得委屈,凡是有人说你几句或是怪你,你便红着眼睛泪水涟涟,但你从来不会辩解半句……因为你嘴笨,嘴太笨了……”

    他说着慢慢勾起了嘴角,他的呢喃细语,像梦话,细雨般润入听者心中。

    “我觉得你,阿七,你很奇怪,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么独一无二的一个你……那么独特的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倒是梁幼七食指轻点在他太阳穴上,她难得对守则露出柔和的表情,声音安然恬静:“师兄,睡吧……睡着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她口中念着助眠咒,直到枕着她腿的守则发出均匀分布呼吸声,她才停下,转头看旁边已空的酒坛子横竖倒,又抬眼去看日头,才知他们已经在此处吃酒吃了太长时间。

    从看着日出东方至今,很难得的这种休闲的时光。

    她是那种不可以拥有太长时间休息的人,不然骨子里的惰性和那些已经冒出来的疲惫会压垮她。整日做事,休得叫自己停下。她时常有过迷茫,而停下来时,迷茫会被放大,之后,她就会逐渐的开始自我怀疑。做什么事情成或不成,最大阻碍脚步的,就是自己了吧?

    下面槐花和秋水这对姐妹花随着李今不知为何到了此处,瞧见御风殿屋顶上的梁幼七,秋水便大声喊七师姐,然后拼命朝梁幼七挥手。

    回她一个噤声的手势,梁幼七指了指如今睡得正好的守则,秋水这才发现那个墨紫色的条形身影,连忙捂嘴露出慌张表情来。

    李今也看见守则了,原本是打算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路过的,只是在她和秋水槐花说不要打扰他们两个时,屋顶上的梁幼七看见一只纸鹤朝她飞来,在靠近时展开变成一张纸轻飘飘地落下。

    梁幼七迷惑,也不知是谁的来信,伸手接住。信里内容极其简单,她很快浏览完,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怒上心头,正想把这纸甩掉,怎料它烧得比她甩的动作都快,见状她急忙松开。

    只见空中那封请君入瓮的信烧得河落海干,灰烬四散。

    她没有办法了,内心焦躁不安,再次施法术让守则进入更深睡眠不能轻易醒来,而后她向下面喊了一声三师姐,李今原本快剩一抹衣角,闻言从檐下退出,抬头眼含不解看着梁幼七。

    “三师姐,请你帮个忙,帮我照顾一下四师兄。”

    “……你是有要紧事?”

    “是。我……我……”她忽然就不会说话了,急得团团转。

    “若是实在要紧,就去吧。”

    话音刚落,李今红色身影就出现在梁幼七面前,她上到屋顶,看见那些全都空空的酒坛,瞥了梁幼七一眼,还有那个傻傻的情痴。

    一定要得一个结果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必呢。她心中如此想到。从梁幼七手中接过百里守则,李今就那么看着梁幼七急忙御剑而去,不留丝毫留恋。

    留不下的,就别留了。

    低头看了一眼守则,李今忽地生了些嫌弃,她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因为情爱成了这副模样。

    把他带回地坤给季秋那家伙照顾好了。李今如此思忖。

    依据信上锦时所写,梁幼七御剑在游涧峰去往万花谷的路线一路查勘过去,从游涧峰外十里地处,梁幼七远远看见一丝红线上下不停摆动,她放缓速度,直到至红线面前。

    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条红线伸展很远,御剑绕着红线围住的区域飞了一圈。

    一炷香后她回到原点。

    她深知这是“画地为牢”,一种已经被南谕神殿明面废除的除魔修外无人再敢用的禁忌法阵。

    思想至此她内心惴惴不安。

    伸出手,本想要触碰这丝红线,想了一瞬,又收回了手,拿出一根纤细木棍想搅起这丝红线,结果红线无法触碰,不过木棍在进入红线以内时,只见红线圈就的内部自深处蔓延出一股红雾,红雾中,驼篱笑意盎然脚踩一片叶子而来。

    他来到梁幼七面前,并未言语,而是拿出须弥珠。

    须弥珠中,一座玉色小山突兀出现在平原之上,此刻须弥珠中黑雨已尽,明艳阳光中,锦时带着金龙羽共四人从玉山石内出来,抬头望天,妄图从这内里空间窥得外面世界。

    梁幼七看见须弥珠里面情景,抬眼看了驼篱一眼,她笑着问:“你想做什么?”话语间隐隐渗出寒意与怒意。

    “你知道这是画地为牢法阵吧?”驼篱四顾他铸就的法阵,见梁幼七皱眉不发一语,他接着道:“你是否有将此事告与他人?”

    闻言,梁幼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没有。

    驼篱可不信她,只能再加一道保险:“既然如此,各自滴血于阵上,防止他人进入,此后死生不论。”

    驼篱说完,自己率先割破手指,滴下一血于红线上,血珠悬于红线上空,他看向梁幼七,但见梁幼七没有丝毫犹豫,也像他一般滴血珠于上。

    二者交接,小小法阵显现,只听得嗡一声,血珠在小法阵上消失,他二人完成“画地为牢”中的生死契仪式。红线也在这时后移围住梁幼七将她纳入法阵中。

    此仪式除非他二人中有一个死去,否则不死不休。他人无法干扰,若第三方介入,那么必是双方皆亡。

    “你还想我做什么?”

    在完成生死契仪式后,驼篱一副得逞的模样,听见梁幼七说的,他看向手中须弥珠,抬下巴道:“进去。”

    他吐出这二字时,觉得难得扬眉吐气一番,看着梁幼七不动,他继续说:“你若是不进去也可,一会儿你就会看见你听风崖弟子是如何在其中死去的。”

    他认为梁幼七至少会犹豫一下,会说几句,或者直接拔剑,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她真正的,自投罗网了。

    他见状,竟是呆滞住,没过多久,他回过神来,捧腹狂笑不止。

    啊,抓住一个人的弱点以其威胁之,果然好啊。他不由得心中对那个酒大人介绍的住在洞穴里的女人生出感激之情。

    毕竟梁幼七是那种可以一念斩断他的手臂的人,若是他要硬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有几分胜算,不过辅以法器宝物,再加之人质,绕是梁幼七有三头六臂,她也无法面对。除非她没有情感。对听风崖弟子的性命可无视。

    只是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外人传说那些她杀人如麻不顾情面的话语,原也不过流言蜚语。弱点,就是因为有弱点才无法成功的,有弱点的,都是废物。

    “梁幼七,欢迎进到此地——须弥界。”

    驼篱癫狂大笑的声音追随着梁幼七进入须弥珠中,在此地,她无法于天空翱翔。才进去,她就径直向下坠落,佩剑变回正常大小随她一起往下落。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稳住心神,四顾哪里有地方可以助她缓冲。

    见到四处都是平原,有一处发出白光,树木什么的都离她很远,下面就是汪洋草地。她把目光放在那处发白光的地方,心下一动,拿出法器,但还没有用上,忽然自陆上伸出一条白绫把她卷住,然后使劲往下一拉。

    梁幼七全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一团棉花状轻柔包裹住顺利着陆了。

    “白!锦!时!”

    在空间虽然柔软,但是蔫臭,像是几百上千朵菊花经年累月泡在水中的腐烂味道,梁幼七差点吐了,捂鼻,她气急败坏咬牙喊了锦时的全名。

    当听见驼篱的声音时,锦时意识到梁幼七已经进来,他急忙叫其他弟子快速四散开寻找不知道会掉落在哪处的梁幼七可能会降落的地点。

    他站在丘陵上,往下就是那片长着与人齐高的叶缘闪着利光的刺镰草,他眺望远空,看见远处草地之上梁幼七往下坠落的身影时,赶忙喊弟子拿出法器蛟白灵人纱把梁幼七绑了过来,又叫这边弟子拿出东西防止梁幼七摔死。

    那是一株长在盆里的苦心小白花,当梁幼七被蛟白灵人纱拉回来时,小白花蓦地长大,分成四瓣的花心张开,瞬间将梁幼七吸入其中。

    ……

    听见梁幼七中气十足喊他名字,其中蕴含怒气,锦时心里咯噔一下,躲在他好师侄们的背后,探出半颗头,一双眼睛既害怕又无辜,对小白花里的梁幼七明知故问说:“师姐,怎么了吗?”

    金龙羽等人:“……”小师叔,你怎么那么快就怂了?

    小白花把梁幼七吐出来时,她从没有在弟子面前那么狼狈不堪过,忍着想锤爆锦时的冲动,她念了一段咒,没过多久,身上异味散去,衣服什么的也干净如初。

    “白锦时,你想害死我吗?”梁幼七走过来抓住锦时脑门后的小辫子,气恼地掐了一把他的脸。

    “师姐,我……我没有,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我怕你出事,结果忘了师姐有其他本事可在万丈高空自保的。”说完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梁幼七面对他这话皮笑肉不笑,指着他眼神警告他,锦时见状半个头像太阳落山藏在了金龙羽宽阔的背后。梁幼七知道锦时也是好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重的话来打击他,只是没再理锦时。

    她转头问了吴开夏关于驼篱的事情,吴开夏还没来得及开口,锦时一听,赶忙跳出来举手说问我问我,我来说。梁幼七撇头看向锦时,脸上表情值得玩味。思量一番,瞧着锦时饱含期待的样子,梁幼七笑着说行那小十二你来说。

    吴开夏等人看着锦时眉开眼笑凑近梁幼七献媚似的,都不由得摇头直笑。

    在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面前,小师叔总是这样孩子模样。

    把状况全都一箩筐说出来,锦时拉着梁幼七的手臂忧愁地说:“师姐,你有把握打赢驼篱那家伙吗?”

    “有。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得先离开。”

    “否则我将束手束脚。”

    锦时自然明白,但他们还没有找到出口,无法从这个须弥珠中出去,想到此处,他头低下,蔫了吧唧地说:“可是我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或许,我知道。”

    “啊?”闻言锦时傻了。不是吧,七师姐刚进来就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太神了吧。

    “那里。”拉着锦时站在丘陵之上看向被一片刺镰草阻挡的对面,“方才我进来此处坠落时看见那边有白光,此外其他地方都没有。我猜想是否是出口,若是的话,你们就此出去。”

    话音刚落,驼篱身影现出,他一手负在背后,居高临下瞧着地下有如蝼蚁一般的听风崖弟子,似笑非笑。

    看见驼篱出现,锦时等人如临大敌,纷纷做出备战模样,他倒也不甚在意这些“喽啰兵”,视线黏在望向他的眼神不善的梁幼七:“吩咐好遗言了?如此——那你们就此陨落于此吧!”

    说罢唤出法器——一个圆形的高速旋转全身都有锋利刀片的主体金黄色的法器,主体内有十九个孔,孔内各射出数十枚长有一指的针头黑色的长针。

    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的剑,梁幼七手持长剑向前,一边手挽数十个剑花,一边对后面锦时等人说:“小十二,按我方才说的做。找到生路,把弟子们全都带出去。”

    身后锦时等人闻言,拿出长剑法器防身,缩成一团往下面草原上撤,锦时临走之时对梁幼七喊了一声“七师姐加油!”

    一剑劈折驼篱掷出的目标是身后弟子的法器,梁幼七看着那个断成两节的法器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形似爆炸的声音,她站直身,朝锦时挥手,抬头看向驼篱,神色淡然道:“且拿出些真本事来,如此毛毛雨,怎么能够?”

    看着锦时他们往草原那边撤,驼篱无声笑了笑,心情愉悦,他想着不知道梁幼七在知道自己送听风崖弟子去的那个地方是吃人的沼泽,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她应是一起去。这样就没有任何愧疚之心了。

    想毕,驼篱召出一柄长剑,数十张符咒,还有那个圆月法器,自己身在高空,御法器下去与梁幼七相战。

    面对法器,她尚有躲避空间,面对那些将她当做追踪目标不贴到她不罢休的符咒,梁幼七避无可避,心中翻了个白眼不知道驼篱哪里搞来的这种牛皮糖。

    口中念借火咒,她躲避抗击着那柄长剑与圆月法器,忽地,她闪身之后一股焰心为紫色的火焰从她背后凭空而生,像一条张开大嘴的蛇,把那全部符咒吞入腹中,符咒在其腹中燃烧殆尽,然后腾起数丈高又张嘴欲吞掉驼篱。

    驼篱见状,深蹙眉头,啧了一声,往后退数十丈,至某松树间上轻落,二指指空,发出雷霆,乌云笼聚,他撑起黑伞,一场大雨滂沱,火蛇才刚吐信,就被浇灌一头化成一场滚烫烟雾,袅袅而上成了水汽。

    梁幼七已砍断长剑,面对那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的法器稍显束手无策,她亦唤出许久没有用过的法器玄麟甲,加一副持双斧的人偶用以抗衡那个圆月法器,再加数柄长枪。

    她拿起长枪,瞄准驼篱——既然我无法飞行,那我就将你打下来。

    身后骤然传来似地陷天塌轰然一声,百来名弟子无一不不约而同驻足往后看去。

    只见一副已失去头颅的巨大人偶持着双斧以胸前双乳做眼和飞身的驼篱作战。

    斧头削起松树,斧柄拍向树根,松树就能做成简单武器,不过都被驼篱一手化解,化为齑粉飘荡于四周,偶有几支长枪从地上飞起,扎向驼篱,被他斩断折成两半又甩了回去。

    乌云催压,光团飞舞,驼篱看似有些分身乏术。人偶身贴太多符咒,就快要贴了个满,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如此出手阔绰,把近千张符咒毫不留惜全都抛洒出来。

    这时他却是见过了。他心中道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败家的修士!

    人偶身上符咒太多,他便是找到突破口去往攻击,只要他一靠近人偶缺处,符咒就会从人偶身上剥落飘贴到他身上,或是将他包成一团,逐渐挤压他的生存空间,夺取他的呼吸,符咒发亮,会将他绞成一滩肉泥血水。

    避免成为这样,他要调动浑身灵力方能迸裂破出,极其损耗他的心神。活活把他恶心了个够呛。

    他看向下面大声嘲笑他的梁幼七,脸气得通红,握着剑的手青筋凸起。

    他转头时,看见驻足观望这边的听风崖弟子,忽然扬起嘴角,许是料到他要做什么,梁幼七心中警铃大作,唤出本命剑,人偶挡在驼篱身前遮住他过于恶毒的视线,梁幼七也弓身蓄势待发。

    不能再停留了!锦时惧怕。

    看见驼篱的眼神,像是淬毒匕首,锋利逼人,叫人只是看了一眼刀锋,就会想到它切割自己脖子之后的场景。

    “快走!快走!”锦时赶忙走到后面驱赶那些看得出神的弟子们——他们从没有见过两个丹水境的修士对战,心下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就走不动脚了。

    听见小师叔紧急的催促,他们才不舍挪动脚步,头还未扭过来。

    “别看了!!”

    锦时急死了,他看向那个突然境界升到丹水境满的驼篱提剑御法器将人偶砍成数十碎块,然后挥手念咒把人偶焚烧,空气中传来焦味,锦时难受,手忙脚乱跟在弟子们后面进入刺镰草草原。

    用尽全身力气加以脚上踏云靴,梁幼七跃起数十丈高到驼篱跟前,驼篱尚还没有反应过来,也实是没有想到她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快到他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只见她伸手,化成虚形一掌瞬间将驼篱从天上拍至地面。驼篱坠落之处顿时凹陷一个大坑,灰尘四起。

    足尖先着地,然后梁幼七整个人轻轻落地,她眉头紧锁,全身绷紧仍没有放松。她知道驼篱还没有死。

    看向掌心那枚禁羽印,要想打架打赢,必是得优势在我,或是将其拉至与自己一个水平线上。驼篱在空,她在地,稍不注意驼篱就会跑到另一边去祸害锦时他们。就像刚才。就是可惜那一副人偶了。

    果不其然,驼篱从尘灰滚滚的坑中走了出来,身边侍着一把剑与那把黑伞。他不过头上流了些血。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事了。

    他恨得牙痒痒的看向梁幼七,抹去流至额头的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话音之间夹杂牙齿咯吱声。

    “你竟用刻印让我无法飞行,真是好手段。”

    面对他的话,梁幼七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看见梁幼七的笑意含着讥讽,驼篱怒不可遏,御剑而去纠缠梁幼七。

    而他则拉过黑伞收拢,拉出伞柄,折成一把枪,枪尾张开成四瓣,枪身插入地里时,枪尾入地延展,在地里环成一条地龙,在地里钻行,感知到梁幼七为止,便猛然破土而出!

    梁幼七忽遇这铁甲地龙,弹跳起,骤然离地三尺,铁甲地龙重新遁回土中,扬尾一扫,把梁幼七拍回地上。

    这边驼篱盘腿坐下,手上结印,周遭泛起金光,一个阵法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

    不可遁符贴在地龙眼睫,使得地龙不能再钻回地里,梁幼七得以擒得铁甲地龙。

    手抓它的下颌,梁幼七将地龙狠狠往地上一甩,掏出金符贴在剑上,金符融入剑中,梁幼七抬剑,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剑尖迸发,刺入铁甲地龙体内。

    不消片刻,铁甲地龙报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后化为一根铁棍。

    回头看驼篱盘腿又布阵,梁幼七剑插地上,自己亦盘腿坐下,以剑为芯,结印做抗。

    “蠢货,你上当了。”

    识海中传来驼篱嗤笑的声音,梁幼七识海震荡,而后便见自己识海中出现驼篱身影。

    他竟然把他二人识海相接了!

    须弥珠内盘坐的梁幼七和驼篱二人闭眸入定,身旁狼藉不堪,树倒一片,光滑平整的木桩上百个,接连几个深坑,还有烧焦等痕迹。

    风过林间,竟然安静诡异得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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