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赴心门
已经越界了。
鞠靳也懂,几个月,喻时才成了自己的朋友。如果他说了那几个字,只要十秒,几个月的都没有了,他们差的太多了。
转眼高二下学期、高三上学期,日复一日,有时候鞠靳忍不住,但暗恋终归是暗恋。
易九禾生日是10月23日,鞠靳的生日是12月7日,生日都比较小,所以要小同龄人一级,在高二下学期就已经成年了。
鞠靳最后一节课下课去找喻时问问题,这已经养成了习惯,近一年来的时间都是这样。他只是晚了点,还是照着路去了办公室。从窗户里看到,里面就喻时一个人,她在打电话。鞠靳没好意思进去。
只是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联什么姻啊?妈,姻您是自己没联够吗?爸爸是不是也给哥打过电话?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喻时狠狠拍了下桌子,手上的银戒指与桌面击打出了声音。
她停了一会,显然喻情在说话,被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要出国。”她呼了口气,“对,出国。”
喻时很明显是在逃避问题,但她很早之前和鞠靳聊天时就说过自己想要出国,借着跟家里闹掰了,一举两得。
“我姓喻!什么吕家人!”她叫着。眼泪不争气的沿着脸颊流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吕朝宴碰巧来找喻时说事,就看见鞠靳在门外,里面的女孩第一次爆发情绪。
“鞠靳,”吕朝宴拍了一下他,把他吓了一跳,吕老师的声音名不虚传。
这是他第一次跟吕朝宴单独相处。
“吕老师好。”他慌忙说好。
吕朝宴点点头,让鞠靳先回去。
“别让你姐姐等久了。”
这句话,好有韵味啊,值得思考思考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鞠靳快步离开,拐了弯之后才慢下脚步。
“时姐姐要出国了啊。”
鞠靳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易九禾。
是啊,鞠靳的暗恋可以结束了。
“姐,帮我。”
“什么?”
“我要表白。”
他怎么表白?这个决定,易九禾觉得有点鲁莽了,毕竟都高三了,重要时期也管不得这些情情爱爱。
可是,他也不知道喻时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了啊。
“写信吧,发信息也可以。”
等喻时走了,鞠靳也没表白,他听了易九禾的话,匿名发了信件给喻时: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在年龄身份这些道鸿沟面前,真的是太脆弱不堪了,也许只有等到自己真正强大了,那四个字,才能轻易说出口吧。
喻时没有说自己去了哪里,去干什么,消失了。
真的该忘记了吧。
又一年秋天,在盛延的最后一个秋天。
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从一本老书里翻出了那张落了灰的栖言的签名照,还记得当时,自己很喜欢栖言,喻时也很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喜欢好像被淡忘了。
对吕朝宴的喜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对他的爱。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也相信伟大的爱情,人生来无畏,不惧风雨,爱也是,强大令人震撼的。她相信浪子回头,也相信铁树开花,时间会证明一切。吕朝宴是后者。
毕业典礼上,鞠靳作为代表发言。
一段美好的旅程结束了,开启了新的篇章。他说,人生来无畏,记得离开后不要忘记那个人,勇敢追寻自己的梦想。
这篇发言稿鞠靳准备了一段时间,他不是写给大家的,是写给自己的,他也希望自己毕业了,可以勇敢一点。
台下掌声雷鸣。
高中三年的青春,在掌声落幕时,结束了。
毕业聚会上,鞠靳托易九禾问吕朝宴一些事情,和喻时相关的。
吕朝宴不喜热闹,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喝酒。
易九禾端着果汁过去了,坐到了他旁边。
“吕朝宴?”她喊他。
吕朝宴抵了抵金属框眼镜,这段时间他经常戴,侧过来,不明意味的看着她笑:“丫头,不去和他们玩吗?”
易九禾跟他对视,也笑:“我什么时候成丫头了啊?咱俩也没差多少,搞得跟你像我爸称呼我一样。”
两人稍微寒暄了几句,易九禾便很快进入正题。
“那个,问你个事情。”
吕朝宴一口酒下肚,稍微起身,把酒杯搁到了茶几上。
她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时姐姐,去哪了,你知道吗?”
吕朝宴的笑脸瞬间僵硬,他换了个姿势,垂眸。
深邃的眼窝里,诉说着不见底的深渊。
“是因为鞠靳吗?”
易九禾没作答,这就意味着是。
“鞠靳喜欢她,对吗?”
吕朝宴一眼看穿,只是不说破。他很早之前就对喻时说过,她会遇到喜欢的人,看来错了,不是她喜欢,是遇到一个喜欢她的人,很喜欢她的人。为爱选择理科的人。到现在,只有易九禾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选择了理科,也只有他知道,为什么易九禾会选择文科。
易九禾一改往日风格,竟用撒娇的语气对他说:“你告诉我呗,你在顾虑啥呢?”
些许他是听入了迷,又笑了,易九禾从未看透过吕朝宴的笑,朦胧且有美感。
“你喝这个?”吕朝宴指着易九禾的玻璃杯,里面是果汁,“喝它。”他把酒端起,递到她面前。
有时候也不是很能理解他做这些的意图,但也只能照办。
“我喝……”吕朝宴话还没说完,易九禾就一口闷了,是他喝过的,她没注意。
“说吧。”易九禾捂住嘴,打了个嗝。
吕朝宴捂嘴笑,这是真的纯粹的笑。
易九禾小猫爪般的打了一下吕朝宴:“你笑什么啊?先说时姐姐去了哪。”
吕朝宴缓了一下:“泰国。”
“泰国?”
“曼谷。”
这家伙说话不能说完吗?
“喻时去那也算方便,她说的最熟的外语除了英语大概就是泰语了吧。”
易九禾掏出手机就给鞠靳打字,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弟弟不通泰语啊。
这个不用担心,鞠靳会自学。
【所以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去泰国。】
最后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发来【上大学。】
吕朝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易九禾一抬头想要转身看他的时候,两个人的笔尖擦过,柔和的触感,让易九禾不禁产生静电,立刻红了起来。
吕朝宴换了只腿跷二郎腿,还是笑,她几乎见到易九禾和她聊天之后都是笑。
“丫头,你脸红了。”
“谁谁谁让你撩我的?”
吕朝宴挑了一下眉,撩人不自知的家伙。
“鞠靳怎么说?”
易九禾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个和自己爸爸一样固执。
“他要去泰国上学。”
两人视线一齐看向了鞠靳,他在喝闷酒。
毕业后,易九禾便从鞠征业家里搬出来了,而鞠靳,也真的要去泰国了。
那天易九禾来送他,祝他降落平安。
也希望他,可以如他所愿。
生活的一切又正常运行。
易九禾高考分数倒也看得过去,自己还带了一点侥幸心理吧,进了盛延大学。
暑假里还是那三个地方跑,上午去奶茶店,中午在餐厅,晚上跑“ss”。
中间那段盛延气温太高了,她又是挤公交,成功把自己搞中暑了。
那天晚上酒吧她就请假了。
易九禾前两天晚上也请假了,她去忙租房的事情了。
她的身体越发滚烫,神智也有些模糊了。
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接了一个电话。
她慢慢拿起手机:“谁啊?”
“是我。”是个男的。
此时易九禾脑袋里还是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是谁:“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她有气无力般的说了很霸气的一句话,对方好像并不搭她话。
“吕朝宴。”男人只说了最后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那声音,简直一下把易九禾带入回忆中。
“什么?吕—朝—宴!”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努着力睁开眼睛,看了眼通话记录,以前她加过他的号码,所以在通讯录里,手机屏幕亮着,刺着她的眼镜,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吕朝宴”。
易九禾又倒了下去,把手往旁边一搭,管他呢,应该没什么事情。
转身,她又睡觉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光打在她的脸上,一翻身,暖暖的。
易九禾用手撑着床起来,环顾四周。不对啊,这不是她家啊?自己做梦中梦了吗?
她想着,再躺下睡会得了。
她刚要把力撤走,一个女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你醒了啊。”
易九禾又起来,是个护士小姐姐。她才意识到,她在医院。
自己做梦梦到医院啦?不应该呀,顶多梦个游,在家里窜窜,怎么跑到医院来了呢?
易九禾急着下床,用脚试探着床下,但没找带鞋。她弯下腰,先看到的,是膝盖,然后是一双运动鞋。
“谢谢。”易九禾把自己的碎发夹到自己耳朵后面,想要自己把脚塞进去。
那人却一言不发直接抓住了她的脚,帮她把拖鞋穿好了。
自己做梦福利这么高的吗?她希望自己天天做!
等她下来,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那突兀有致的下颚线,是吕朝宴!
什么玩意什么玩意?自己做梦还送一个吕朝宴吗?
易九禾笑嘻嘻的抬眼看着吕朝宴:“嘿嘿,你来我梦里做客啦!”这话刚说完,却被吕朝宴掐了脸,还前后揉了几下。
他也笑:“丫头,你烧还没退吗?”他又用手背覆在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快拿开!要不然真的发烧了!
可是,他刚刚揉脸的时候,真的隐隐有些疼痛,不是梦吗?
“小情侣打情骂俏在医院就不合适啦,这还有个人呢。”护士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调试着药剂。
她让吕朝宴先出去,检查好了再进来。
易九禾坐在床边,抓着裤子布料,还在因为这不是梦而兴奋。
“小姐姐,你真的好幸福啊,”护士感叹着。
“为什么这么说?”
护士把事情告诉她了。
原来,昨晚是吕朝宴送易九禾来医院的。
护士把那个场景形容得极其浪漫,易九禾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好啦,我去叫你男朋友进来。”
易九禾这才反应过来,男朋友?什么男朋友?不是男朋友!我跟他不熟啊!
护士转头就走,丝毫不给易九禾机会反驳一下。
吕朝宴站在门口,跟护士点了下头,手插在口袋里,晃晃悠悠进了病房。
他穿休闲装服也很帅。
一副拽样。
突然有点不敢想象当时易九禾说那句“没事滚蛋”,吕朝宴是什么表情了。
“你这丫头,生病了不知道来医院吗?”
“那个……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两个人同时说。
易九禾低着头。
“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他走到床头柜旁,从抽屉里拿了个苹果出来,去厕所洗了一下。
他暂时离开了她的视线,总算松了口气。她又躺回了床上。
昨天他抱着她来的医院,想象就激动。
她咬着指甲,欣喜外露。
嘴角可能都已经翘到了银河系了。
“笑什么?”吕朝宴出来了,手上的水在往下滴,顺着他的手骨。
“有吗有吗?没有吧。”
易九禾看着吕朝宴站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在思考,也许时机到了呢?
削苹果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她在组织语言。
吕朝宴把皮削好:“吃吧。”他先削了一半给她。
易九禾伸手接过苹果,又落了下来。
“怎么不吃?”
她没答。
过了几十秒。
“等会再吃,有点事,想跟你说。”
吕朝宴没说什么。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是她从高二那年就想说出来的,现在,她拥有足够的勇气,让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环往复。
她也该做好准备了。
他看着她,四目相对,慢慢露出笑容:“是吗?”易九禾疯狂点头,等待着他的回应。
可最后只等来一句:“我们不适合。”
易九禾屁股往前坐了坐,显得慌张:“不……不是啊,那……那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你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会?”易九禾拉住他的手腕,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眼角缓缓流出眼泪。
她的话带了鼻音。
“我……”他根本答不上来,“你是我什么人?”他脸色大变,甩开她的手离开了。
易九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抹掉了眼泪,泪痕还是很清晰,她望向床头柜上没削完的苹果皮,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
日记里的爱无解,她的爱亦是如此。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的一厢情愿,误以为双向奔赴的自作多情。
那年的夏天很热,热到易九禾像是被放在烤炉里烘烤,直到焦透为止。她的心如干柴烈火,燃烧殆尽,灰尘遍布,尘埃之中。
中午易九禾就离开医院了,一个人走在路上,十字路口还是那么拥挤,但她已经不再烦躁于人挤人。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对他敞开心扉,他拿到了打开她心门的钥匙,打开时,果断,离开时,依然毫不犹豫,只是,忘记锁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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